二天之後,機要通訊室給她送來了一隻還散發著海水味道的小木箱。箱子是按照聯勤總部發布的包裝容器標準製造的標準箱中最小的一種,專門用來裝運公文和零星小物件之用。使用東南亞柚木製造,四角包鐵,內襯獸皮防水。


    箱子被塗著黑白色的豎道和一排阿拉伯數字的編碼,表示這是一隻裝有重要公文的箱子。搭扣上有鉛封。


    柯雲打開鉛封,從箱子裏取出了卷宗材料,粗粗的瀏覽了一下封麵,核對了事先用電報發來的裝箱清單。


    材料共有三份。第一份是女鏢師撰寫的關於李默外出的記錄,第二份是紫明樓夥計的口述。第三份是關於紫明樓的竊聽記錄的報告。


    後兩份是柯雲根據告密員提供的材料特別要求調取的――畢竟她在整個外出期間在紫明樓逗留的時間最長。她先打開了第一份監視報告,報告內容很詳細,從李默當天出門開始,事無巨細,連她在廣州吃了什麽小吃都有記錄。不過在柯雲看來,這份報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證明了告密員所說她曾經去過紫明樓的消息無誤。


    接著她打開了第二份報告,是紫色樓夥計的口述報告,證明了女鏢師的記錄無誤:李默的確到了紫明樓,也的確開了包房。


    這份報告交錯證明了李默在紫明樓的行蹤,但是對她在那裏幹過什麽依然一無所知。


    柯雲將希望放在第三份報告上:她知道紫明樓的三樓包房有幾間是設有竊聽裝置的。但是打開之後她大失所望。第三份報告說明確寫明:沒有關於李默在“流香”包廂裏的竊聽記錄。


    柯雲提出的調閱材料的電報一到廣州就引起了林佰光的重視,他立刻命令調取了當天紫明樓的竊聽記錄。但是紫明樓的竊聽記錄裏並沒有流香包間的報告。不過後麵卻有一份關於當天三樓包房所有客人的調查材料。


    由於電子竊聽器材是第一級管控物資,整個廣州站隻有三套器材。為了節約使用壽命。每一次竊聽都要由林佰光本人批準後再使用器材。


    為了彌補現代器材的不足,在重修紫明樓的時候,對所有包房都安裝了銅製竊聽管――然而竊聽管的實際效果很差,聽音模糊,拾音範圍有限。而且保衛部也不可能24小時派遣監聽員進行監聽。


    李默不是重要人物也不在重點監視名單上,而且她是單獨一個人進入包房的,所以當班的保衛人員並沒有安排監聽員對其包房進行監聽。


    林佰光知道:總局不會無緣無故的調取李默的監視材料,顯然這個人有某些“問題”。引起了總局的“興趣”,所以他馬上安排對紫明樓當天的值班人員進行全麵的調查。


    調查的重點,當然是三樓上的值班夥計。因為當天在上樓上的夥計隻有她們二人。


    因為事情發生的時候是白天,正是營業最淡的時候――紫明樓白天客人不多,尤其是三樓的包房。所以白班三樓上僅有二名值班夥計。


    根據這二名夥計的回憶,當天三樓包房上和李默同時在的客人還有二撥。林佰光反複詢問李默有無和這二撥客人接觸,但是夥計都回憶不起來。因為另二撥客人都是有錢的大戶人家,排場很大,不時有招呼,夥計沒法一直注意包間的人員流動。


    林佰光讓人調取了這一時段的來客登記本和結賬記錄。二撥客人中有一撥是紫明樓的老客戶,另一撥則是第一次來得新客人:一位年輕的公子哥,一個中年仆役。一個少年仆役,一個丫鬟和一個老媽子。據夥計說,陪同公子哥進入包房的是少年仆役和丫鬟,其他人都在一樓的休息室休息。


    新客人的地址落款這引起了林佰光的注意,地址上寫得是“日升寓”――這是一家大客棧。專門做外地的官宦富商的買賣。


    這說明客人是外路人――這本身並沒有什麽可疑的,來紫明樓開“澳洲葷”的外地人很多。但是他們一般都是選擇氣氛最濃最熱烈的的晚上才來,很少人白天會來。


    他馬上命令派人去去日升寓調查這撥新客人的身份。派去匯報的人報告說這撥客人確實在日升寓住過,但是就在來紫明樓的第二天就離開了。


    來客在日升寓填寫的“所來”是江西分宜,“所去”也江西分宜。林佰光怎麽看都覺得這撥人透著可疑。當下派起威鏢局的人去水路碼頭調查有無這樣一撥人在最近幾天往江西去得。結果是並無這樣一撥人。


    但是這一結果不能說明什麽,調查不是萬能的,沒有目擊者不等於沒有這回事。但是想從這條線上追查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這兩撥人即非重要人物也不再監控名單上,自然保衛部也沒有安排人去竊聽他們的談話――不然保衛部擴編一百倍都不夠用。


    柯雲閱讀完了這份廣州保衛部的附屬報告:顯然,李默去紫明樓這件事非常有疑點,而這去向不明的外地客人更是可疑。可惜夥計沒能全程監視,紫明樓也沒有竊聽的記錄――當然對竊聽記錄這件事她原本也沒抱多大的指望。


    但是這就留下了一個可能性:李默很有可能在紫明樓和這家富家公子和手下的人有過接觸。十有八九是公子哥手下的少年仆役或者丫鬟。


    雖然從廣州沒有得到決定性的資料,但是柯雲認為自己已經判明了一點:李默是有問題的。這件案子值得她繼續查下去。


    一艘大波航運的運輸船停泊在圍頭灣裏,船錨下著,甲板上穿著一式白色製服的水手正在刷洗甲板。


    這是一艘運鹽的船,按照雙方簽署的商業協議,每個月有十五艘裝滿食鹽的大波航運的船隻運來食鹽賣給鄭家,鄭家用一半現貨:靛青、靛藍、藥材、木材、瓷器和茶葉,一半用白銀來支付貨價


    這樣的貿易已經持續了半年多,迄今為止,雙方的貿易合作很是順利。沒有發生什麽貿易摩擦,


    許可和錢水協站在艉樓安裝著紗窗的窗戶前,用大口徑望遠鏡觀察著整個圍頭灣和海灣內的大小金門島、廈門島、鼓浪嶼等諸島。


    這些島嶼現在都在鄭芝龍的控製之下,各島都有守軍。特別是安平對麵的金門島,更是守備嚴密。和安平形成掎角之勢之勢。


    包括若幹艘歐洲式的雙桅、三桅帆船在內的鄭家艦隊主力正停泊在圍頭灣內的各個錨地。不過這裏並沒有並沒有千帆雲集的宏大場麵,充其量也就一百多艘。而且大部分是中小型的廣船和福船。


    就那船況――難怪荷蘭人一直瞧不起鄭芝龍的海上戰力。鄭芝龍基本上還是不脫海盜的本色,不但船型雜亂,而且整備不佳,一副破爛流丟的模樣。


    這種艦隊如果在開闊海麵和荷蘭人對戰很難取得優勢,難怪他們都喜歡用火船戰術。


    鄭芝龍的船雖然多,但是他養得不是一支海軍而是貿易船隊。不能維持太多隻有消耗沒有產出的武裝戰艦。因而他屬下的船隻大多在貿易航行,要不是有劉香這個最後的對手沒有被鏟除,他恐怕連這一百多艘船也不會都留在這裏:養人養船都是要花大錢的。


    錢水協說:“雖然船少,但是這些船應該是他們的主力吧――畢竟是時刻備戰保衛老巢的船隻。”


    “未必,”許可一邊在繪圖板上標注觀察到的船隻錨地位置和炮台、營房,一邊說道,“鄭芝龍最大最好的船都在日本和馬尼拉航線上――畢竟是這二條航線才是他立足的本錢。日本人說到長崎的安海船都是很大的。鄭芝龍要得是貿易,不是打仗。”


    “這麽說我們很難對他進行一網打盡式的突然襲擊了?”


    “沒錯。想在一次戰鬥中全殲他的主力很難――因為他不大可能將自己的船都集中起來。”許可說,“但是安平這裏是他的老巢,如果我們能把安平,還有這裏的鼓浪嶼、廈門島、大小金門島上的鄭家勢力連根拔起。”


    “這麽說我們實際上要進行的不是馬尼拉灣戰鬥而是一次大規模的兩棲突擊了?”


    “至少我的建議是這樣。”許可說道,“至於軍令部和執委會會采取何種策略我就不知道了。”


    錢水協想:這的確很有可能。如果僅僅是一次給鄭芝龍一次印象深刻的海上炮擊,完全用不著調動二個特偵分隊到高雄來備戰,更用不著自己專門到這裏來進行敵前偵察――這擺明了是要他們進行兩棲突擊前的武力偵察和先導作戰。


    “據說金門島和廈門島都是鄭家的財貨聚集之地,當年清軍一個突襲拿下金門島,繳獲的金銀有幾百萬兩,從上到下全發了一筆橫財。”許可說,“不過這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現在鄭家應該還沒有積攢下這麽多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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