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處遼東的東江鎮的此時也不安穩:黃龍在東江鎮無法彈壓住毛文龍舊部,從陳繼盛被殺開始的東江鎮的內訌正處於愈演愈烈之中。


    東江舊人在內因外因的聯合作用之下,掀起一場大規模的暴動是遲早的事情,三位元老都持這樣的推論。


    難點是:現在他們的單向透明已經不存在,孔有德的下一步行動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當務之急就是推測孔的下一步動作,並且做好相應的準備。


    朱鳴夏俯身在地圖上,手中的顏色鉛筆不斷的在玻璃板上劃動,鹿文淵和陳思根緊張的看著他,作為軍事主官,有責任度敵人的下一步具體動向做出推測。


    “我看,孔有德的動向不會有太大的差別。”朱鳴夏研究了半天地圖之後說道。


    他指著桌子上的大比例地圖,清了清嗓子說道:


    “首先我們大家都同意:孔有德的叛亂是在惡劣的天氣下和不可調和的矛盾碰撞下的產物――這是一種必然,最多時間和地點不同。


    “其次我們要知道孔有德為什麽攻打登州,這點很重要,直接影響我們下步的行動。孔很了解孫,知道與其他大明官僚不一樣。孫元化對東江舊人的態度最為友善,不管是孔是出於麻痹對方,迅速擴大戰果還是真得存著被招安的期望,孫元化都是最好的選擇。如果自己帶隊到登州,是有一線被招安的希望的,這是第一點。第二點,登州有他的同僚、舊部,有大量的遼東兵,這些遼東兵同樣麵臨著孔有德部一樣的問題,存在同樣的不滿。如果要反,隻有在登州他能夠找到足夠的可靠善戰的同盟者。第三點,作為有長期作戰經驗的將領。一旦舉起叛旗他必然需要一個糧食武器充足,進退自如的據點,縱觀幾個周邊城市,登州最為合適:登州是孔有德等東江舊人的主要聚集地,而且渤海灣星羅棋布的島嶼上大多是過去的東江舊部,很容易彼此呼應。盡管叛變並非他一手籌劃,但是一旦兵變,要盡快回到自己人身邊利用原東江舊部迅速壯大力量這點上。孔有德是別無選擇的――如果他滿足於四處亂竄,在山東活動太久就會被耗盡力量。


    “最後,他的死黨耿仲明等人正在登州城內,隻要裏因外合,登州這座城市是最容易拿下。正是因為這三點,隻要孔舉起叛旗,登州是其最佳選擇――也是必然的選擇。”


    “伱說得有道理,這麽說孔有德遲早是回登州去得。”


    “隻要孔有德部離得山東不太遠,兵變之後著就是他的最佳選擇。”朱鳴夏信心很足,“基於這一預測。我們的對策就簡單了。”


    朱鳴夏建議立刻派出所有的偵察騎兵和本地的土著組成的徒步細作去偵察孔的動向,除了騎兵進行遠程跟蹤搜索之外。前往遼東增援大淩河的原定路線也不能落下,防止其真得前往去前線。


    孔部清一水騎兵,外形鮮明,很難長期隱匿蹤跡,更不怕被偵察兵搞錯。對於當地土著,立派派人去登州附近散布其屠村事實,要不了幾天這些事情就會經過土著嘴中加工。傳入遼東士兵耳中,還有孫大人的府邸裏。


    口耳相傳的速度一般是比較慢,正常情況下河北吳橋的消息傳到登州要相當長的時間。現在由他們自己加速這一擴散傳播的速度了。


    “最後,假如孔有德真得跑到大淩河前線或者其他因素不能前往登州,隻好我們來策反登州的遼兵了,這是另外的話題。”


    “嗬嗬,小朱伱總結的不錯!”陳思根插話:“給元老院的報告就伱來寫了!”


    “按照組織原則,所有事情都得我們三人共同討論決定的。再說現在不是寫報告的時候。”朱鳴夏說。


    陳思根考慮了下,說道:“伱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要提醒一點:伱剛才說到要重視這個不確定性。現在孔有德的行動我們依然無法準確的預測。如果我們僅僅被動的監視他,再搞一些謠言是不行的。我們必須進行主動的幹涉,讓他按照我們的意願行事――這樣才有必要的確定性。”


    朱鳴夏說:“由我們直接去煽動他的部下?”


    “我們現在哪有這個能耐去煽動。”陳思根嘿嘿一笑:“伱忘了鹿文淵之前說的:‘公然帶兵截斷運河,那就是造反’。我們不確定他是不是能幹一票,但是我確定,我們能替他幹一票!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不反也得反!”


    “這能行麽?”


    “哈,有什麽不行的!我們特偵隊幹這種殺人越貨的事兒完全是殺雞用牛刀。這些天我手下的小夥子們都閑的蛋疼,唯恐不亂呢。最多伱們再派些人配合一下,絕對萬無一失。”陳思根說道。


    “孔有德手下那幫大兵可都是遼東口音……”鹿文淵還有些疑問。


    “哈哈,這也不要緊。咱們的普通話本來和遼東軍話就比較像。就算不象,大不了不開口。真的殺起來也沒人能注意有啥破綻。況且就算有破綻,除了孔有德背鍋,還能有別條路麽?”陳思根說道。


    “老陳說得對,不過誰去還是要挑選一下。文淵,伱之前不是還弄到寫軍裝號坎麽?都找出來。我們給他來個鐵證如山。不過具體怎麽辦,我們現在還得再商量一下。”


    “明軍的號坎我倒是的確弄了一些,不過不多。”鹿文淵因為考慮到行動中可能需要,設法通過黃安德的關係從登州搞了些明軍的號坎,什麽營的都有,有的還是舊得。不過陳思根覺得這樣更好――顯得真實。


    “行動的時候把號坎上的營標撕掉,這樣更真實些。”鹿文淵說道,“動起手來外麵再罩些破舊袍子,摸樣就更像了。”


    眾人對朱鳴夏的判斷沒有異議,當即分頭行動。待命中的騎兵全部派出去之外,又從收容來得難民中挑選了些精細的到道路上去打聽消息。


    鹿文淵把黃安德叫來,要他帶幾個山東出身的士兵立刻趕往登州,向在登州城內的親朋故舊散布有關孔有德的種種消息。


    同時被派去的,還有鹿文淵手下一個專門和東三府地方教會聯係的情報人員,通過教會的關係把消息散布出去。


    孔有德率部從吳橋縣出來,沿著本時空還沒有的京滬鐵路的方向一路向北,進入東光縣。東光就在南運河河畔。受到運河的滋養,商業相當繁榮。


    孔有德選擇到東光,抱著在這裏撈一把的想法――東光不是他北援大淩河的必經之地,以他的人馬的快速行動能力,到這裏繞個圈子給自己和部下弄點好處在時間上不成問題。


    到吳橋之前,他手下人馬的士氣已經低落到極點,一路怨聲載道,一股暗流已經在士兵和軍官中湧動。孔有德是宿將,當晚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在吳橋屠了一個村子,弄到許多糧食財物安了部下的心,最好的結果也是人馬沿路潰散,走到山海關少一半人;最糟的,這夥出生入死的弟兄幹脆就在吳橋縣不顧一切的大幹起來。


    孔有德不願意造反起亂:他少年從軍,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好不容易熬到了三品參將,不想隨意拋棄自己拚命掙來的前程。但是這些年來他在東江也好,在登州也好,對前途愈發渺茫――雖然孫元化很看重他,但是整個大明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從東江本身來說自從毛帥突然被斬,到陳副將在內訌中被殺,接著黃龍登島,各部鬧餉兵變,東江全麵自相殘殺,整個局麵一天壞似一天。


    如果說當年他們在毛文龍手下,好歹還能出去到韃子的地麵上武裝示威,出其不意打一下韃子。現在戰鬥意誌卻愈發低落了。前往大淩河增援張春的命令一下達,從軍官到士兵,都彌漫著畏敵如虎的情緒。


    孔有德部從上到下,大概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張春在大淩河會有什麽結果。張春這個人他知道,肯定會以死相殉,隻是又有許許多多的兵將要死於非命――而他也極可能是其中的一員。


    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難以釋懷。


    孔有德率部到了東光之後,就暫時在離著運河不遠的地方的一個村落悄悄的安頓下來。南運河附近有不少村落“靠河吃河”,頗有些暗中發財的大戶。他放出手下又屠了一個村子,掠奪了大批錢糧。將領軍官們都發了一筆小財,士兵們也吃飽喝足,多少落了些銀錢,士氣也比以前高些了。


    但是更傷腦筋的事情來了,官兵們吃到了甜頭,都有些樂不思蜀。有人甚至在暗中鼓動軍官幹脆落草當土匪,在這富庶的地麵上大撈一票。


    孔有德對此嗤之以鼻:軍隊一旦淪為土匪,戰鬥力很快就會徹底渙散,到時候自己就是個不成器的山大王,遲早要毀於官兵和團練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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