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了莊家也就等於控製了大店莊:上千的人口,三百多勇……在魯南不費一槍一彈,沒用半兩銀子就搞到這麽個強大的前哨陣地,執委會對新道教恐怕得有一番“新認識”了。


    “此計甚妙!”張應宸不由得精神一振,不由得為自己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計策而暗暗得意。不過,要想獲得莊家上下的對新道教的認可和信仰,最好還有更多的實力展現。


    張應宸很清楚,要得到當地百姓的認可,僅僅靠行醫施藥還不夠,他必須表演“神跡”。他讀過很多明清時代的官府有關民間會道門的資料檔案,汗牛充棟的寫滿了各種術士的“法術”。


    新道教想在本地立足,不表現出自己有足夠的“法力”恐怕也難以在信徒中產生堅定的信仰。


    但是張應宸對新道教的定位之一是“崇尚科學”,很不願意搞裝神弄鬼的把戲。再者他也知道元老院裏對裝神弄鬼是持否定態度的。自己的這一舉動很可能會遭到吳會長等人的攻擊——他大可以送自己一頂“宣揚封建迷信”的帽子,或者更厲害一點,“樹立個人教主威望,動機可疑”。


    “怎麽辦才好呢?”張應宸思來想去,快走到上房院子門口了,暴雨傾盆而下,一時間天昏地暗,四下裏嘩嘩的都是水流,遠處電閃雷鳴,忽然一個落地雷打在不遠處,震得瓦片房屋都在微微顫抖。


    張應宸忽然展顏一笑:有了。


    閔展煉發覺,這女護教的本事果然很大。半天不到的功夫,他的耳目們就順利的進入了大店莊,傳來的消息說連在莊內住下的保戶都找到了。不過幾天的功夫,不但大店莊的情報已經順利搜集到,連莊家宅邸內的詳細情報也傳遞出來了。顯然他們在莊子和莊家宅邸內部都有信徒。


    又是一天,又是電閃雷鳴,傾盆大雨。


    “你們倒是耳目眾多。”閔展煉說。


    他站在屋簷下,看著滴水簷前水流如瀑布。紅衣少女就站在瀑布外,院落中。


    院子裏雖然天色晦暗,大雨如注,但是她站在雨中,一身紅衣卻隻在風中飄飄,毫無雨水淋濕的痕跡,猶如鬼魅一般。


    又在故弄玄虛了。閔展煉心想,他現在對雇主愈發警惕。


    “這有何難?”紅衣少女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你就是想知道山東巡撫昨晚吃了什麽,和哪個小妾睡得覺,本教也一樣能知道。”


    “當今聖上呢?”


    “嗬嗬。”少女笑而不答,但是一副篤定的表情無疑告訴他這也不成問題。


    閔展煉心想怪不得他們自視甚高,果然有過人之處。他心想自己的團隊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們滲透?自己可要當心一二了。


    “貴教果然高明。”他很識時務的奉上一頂高帽子,“佩服之極。”


    “哼哼,你若是真心欽慕,早該入本教正道。本教原是用人之際,以你之能,當個護教尊者不成問題。”紅衣少女冷笑道。“不過,你的貪嗔之心極重,若不早歸正道,遲早永墮火獄。”


    “哎哎哎,青天白日的,不要平白無故的咒人好不好?”閔展煉微笑道,“這個,我隻是佩服,沒說仰慕。至於貪嗔之心,恐怕是改不了了再說了,我要是立地成佛了,咱們不就沒法合作了嘛。”他嘴上打哈哈,心想你們本事再大還能大得過徐鴻儒?徐鴻儒尚且舉兵不到三月即敗。


    “咒人?你誤了。這是勸你向善!”紅衣少女一臉凜然,“莫以為你一身武功,便可無視大道正法。”她說著身體往後退去,很快湮沒在黑暗中。


    閔展煉往黑暗中看了好一會,這才回到屋中。他隨身帶來的團隊裏的年輕女子正在等他。


    “這女人一股子妖氣,”她抱怨道,“我每次見他和你說話都會起雞皮疙瘩……”


    “他們就是靠這個唬人,不礙事。”閔展煉說,“消息整理好了?”


    這個年輕的女人名叫周若雲,是閔展煉手下專門負責情報搜集和整理的。耳目們送來得消息,都要經過她的梳理整合,周若雲同時也是個用劍和暗器的高手,左右六支鏢連打是她的拿手好戲,但是女子力弱,又要在瞬間發出六支,所以隻在三十步內有殺傷力,出了射程就沒多大效果了。


    “整理好了,您看。”周若雲攤開幾張薄紙。


    薄紙上繪製的是大店莊的平麵圖,不但街道、公所、城門和各大戶的住宅都一一繪製清楚,連莊內的鄉勇巡邏路線、站崗的位置、多少時間換崗輪班一次也有標示。


    “進入大店莊,我們可以走明暗二線。”周若雲說道,“明的,白天由裏麵的人接以做買賣為名分批混進去。但是這樣進去,刀劍很難帶進入——鄉勇搜查很嚴。”


    暗的,就是夜間直接侵入。在大店莊的西北角,有一片亂墳地,穿過墳地就是土圍牆。這段牆因為大水的關係,崩坍了幾丈,最近雖然在修,還是留有一個豁口,殘餘的牆體大約有一人高,上麵臨時插著木片籬笆,爬上去拆開很容易。


    “那裏有三個莊丁看守,半宿輪班一次。”周若雲說道,“隻是每半個時辰都有人巡更。鄉勇莊丁彼此都是熟人,怕很難糊弄過去。”


    “不要緊。”閔展煉心想既然他們在莊內有信徒,隻要壇主有令,設法安排放水對他們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這是莊家的圖。”周若雲指點著莊家的平麵圖,哪裏是上房,哪裏是正廳,全宅有幾座門。人口怎麽分布。而道長住得地方被特意放大,又單獨繪製了一張圖。


    這張圖更為精細,不但明確的繪出了每間房子裏的家具位置,連院子裏的一棵大樹、一張石桌幾個石凳都有具體的位置。


    閔展煉仔細的看著圖紙,想著該如何實施他的“天譴”。


    忽然他問道:“這是什麽?”


    圖紙上,大樹近旁繪製著一個黑色的方框。


    “是個籠子。”


    “簏子?”


    “是,聽說是原本莊家開藥鋪用時候用得養鹿的鐵籠子,這張道士特意叫人搬到他院子裏來得。”


    “他要做什麽?”


    周若雲說:“他隻說要用來炮藥。隻是到現在沒見過他炮製藥物的”


    張道長一直在炮製藥物,找個鐵籠子炮藥大約也不算什麽。


    閔展煉點點頭,心裏尋思著該怎麽“天譴”這張道長。正在沉思,忽然外麵一個落地炸雷,屋簷窗戶微微震動,把周若雲嚇得一驚。拍著胸口:“哎呀,嚇死我了。”


    閔展煉的嘴角卻露出了笑容:“有了。”


    “什麽?要一隻特大號的風箏?”護教使者嘴角露出了吃驚的笑容,“現在是夏天,沒聽說過放風箏的。”


    “不錯,風箏。個子要大,”閔展煉說道,“要結實一點,經得起風,還得不怕雨。”他又補充道,“得能拆開了運送。”


    “這不難,青州有地方就出好風箏,我即刻派人去辦就是。”紅衣少女點頭,“還有什麽?”


    “我還要一百丈的細鐵鏈。”


    “這需要時間。”


    “沒關係,我等得起。”


    “可以。”


    閔展煉說道:“下麵就是等機會了。”


    十多天之後,閔展煉得到了他要的風箏。組裝起來的風箏是一隻巨大的玄鳥,繪工精細,梳在地上與一個人張開雙臂相仿,通體用油綢製成,骨架捆綁全用老弦,極其結實。


    “好!此物正合用!”閔展煉點頭,“到時候還要請貴教一起動手,才能轟轟烈烈。”


    “好說。”紅衣少女說道,“你準備怎麽做?”


    閔展煉卻不言聲,他走到屋簷下的水缸邊最經他剛剛養起了幾條魚--瞧了瞧,又在院子裏觀望星鬥良久,方才說道:“就在明晚動手。”


    張應宸也很忙,他以炮藥為名將養鹿的大鐵籠子搬到院子裏,牢牢的固定在地上,又叫徒弟們這籠子擦洗打磨了一番,把個原本鏽跡斑斑的鐵籠變得寒光閃閃。張應宸看了看覺得尺寸大體合適,便又叫人去尋找一根四五丈高的鐵製長杆來。


    沒想到鐵製長杆卻不好找——古代社會對鐵的加工能力不高,除非確實有需要,否則一般都用竹木製品。徒弟們自然尋不到,就是莊老爺派人去找也沒有。鐵匠鋪回說就是定做也不一定能做得來太長了。如果老爺非做不可,他們可以試試看。


    “在一個農業社會裏,幹什麽都很難。”張應宸嘀咕道,“做根鐵棍子都難,要赤手空拳造機器豈不是更難。”


    他坐在窗戶下,鋪開信紙,開始給“中心”寫信。


    信件的內容是關於潤世堂和莊老爺的藥鋪進行聯營的建議。他在信中建議由潤世堂派人到沂州來和莊老爺接觸,放一批中成藥到這裏來代銷,先在本地把潤世堂的牌子打響,再逐漸伸手進來。沂州雖然算不得什麽大地方,但是好歹靠近運河,也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可以輻射西三府的不少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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