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節中醫


    劉三見到了董薇薇,把藥交給了她。他做的都是些最簡單的藥劑:現成的方子,利用本地能夠采集炮製的草藥做出來的。為了便於使用,全部做成了散劑和丸劑。


    “這些是我做的簡單的草藥。”劉三把簍子裏的許多紙包和木盒交給董薇薇,“你懂點中醫吧。”


    “懂一點點。”董薇薇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就學過一點針灸、拔罐、推拿之類。因為搞健身用得到。”


    “會號脈嗎?”


    “隻會一點。”


    劉三說:“這樣的話,你還是先看看這本《赤腳醫生手冊》好了,有很多簡單疾病的診斷治療手段。望聞問切,不一定都要靠診脈來決斷――農村還是常見病比較多一些。這是時部長編撰的《海南常見病診斷和治療》,你也學習下。”


    “好,掌握點醫術對開展工作太有用了。”


    “這是你申請的醫用酒精,脫脂棉,棉簽……”劉三拿出一張單子,“這些是我配的藥的單子和適用的症狀。”他說,“這裏有除害預防藥、解表藥、怯濕藥、瀉下藥、清火藥、安神鎮驚藥……不過這裏的中藥材實在不全,有些配不出來。有的方子上的藥容易找到,我就隻給你方子了。


    劉三最後拿出一隻小木箱子: “這是衛生部給你的禮物――醫藥箱。”他眨了下眼睛,“裏麵還有些東西是試製品。”


    董薇薇好奇的打開一看,除了常用的東西之外,還有看上去就很粗糙的自製紗布口罩――這是新產品。裏麵還有個盒子裝的是一套全新的簡易手術器械。


    “這東西太要緊了,給我這個門外漢是不是浪費……”董薇薇當然知道手術器械貴重。


    “沒關係,這是臨高產得!”劉三看到她的反應,覺得滿意,“你拿出來仔細看看。”


    “這是銅的?”董薇驚奇的問。


    “沒錯,是青銅的,”劉三說,“實話說我都沒料到藥械廠能夠做出這東西來,聽說是從機械廠的薑野帶著幾個從廣州招募來得首飾匠一齊做得。”


    “真是太強了!”董薇薇兩眼放光。看著滿桌子的東西,“衛生部真了不起!這下算是幫大忙了。”


    “這些天我要在這一帶搞疾控調研,順便也可以教教你簡單的醫術。”劉三的是學藥的,不過已經在醫院裏被突擊培訓過簡易外科。


    於是劉三就在十三村地區行起醫來,不僅行醫。不僅在教堂裏坐診,還不斷的利用董薇薇下村巡視工作的時候一起出診。這使得他們在該地區的人望值暴漲。劉三巡診的時候十分仔細,把每天的所見所聞都記錄下來――他在這裏還負責進行衛生方麵的基本調查工作。


    劉三在巡診看病的時候,深切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缺醫少藥”。這裏的人知道世界上還存在一種叫“大夫”的替人治病的職業,但是很少有人能享受過大夫的診治,連搖鈴背藥箱的遊方郎中都很少能見到。一旦生病就是等自愈,有時候也會用一些不知道有沒有用的土方。各種傳染病、慢性病、寄生蟲病猖獗;嬰幼兒和產婦死亡率很高,婦女病更是非常常見。董薇薇也是女人,對此尤其同情。幾次提出是不是加強幾個專業的護士來這裏。


    劉三對這方麵卻不怎麽關心,百仞那邊自己的醫護人員都不夠用,而且缺少藥品,怎麽派人來?再者行醫不是他的主業,他更注意在巡診過程中搜集各種民間土方。不管有用沒用,遇到土方,他都要仔細的抄錄下來,然後再一一敲定土方上的藥物到底是什麽。哪怕再荒謬的土方他都不放過。倒也給他陸陸續續的搜集到了不少方子。


    這天他正在祠堂裏坐診,看了不少病患。有些他有藥可發得,就給幾副藥,有的沒有,就隻好給副甘草――純粹是安慰劑。好在百姓有得大夫看就不錯了,何況他還分文不取,所以不太計較。忙碌了一個上午,正拿個飯團出來吃,忽然有人在外麵喊:“讓開,讓開,大夫在不在?”


    劉三一聽聲音,知道必是來了危急的病人,趕忙喊道:“站,快進來!”


    從外麵進來幾個漢子,抬來了一個病人。


    “放在板上,待我來看。”他吩咐道,走了過去。


    病人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臉部的肌肉不斷的痙攣、牙關緊閉,看起來一臉“苦笑”,喉頭痙攣、呼吸困難急促。劉三看了大吃一驚――這是典型的破傷風症狀。


    “外傷呢?”


    抬人進來的趕忙指了下他的腳,腳上用一塊肮髒的破布包著,劉三一把扯掉了,眼前是一個很深的傷口,再問陪同的人,知道是被耙子齒戳傷的。這樣更加確鑿無疑了。


    “這是破傷風!”劉三麵色凝重,看病人的模樣,毒素已經開始發作。破傷風一旦發作就算是現代化的醫院裏也是相當的危險。更不要說他兩手空空,連清洗傷口用的雙氧水都沒有,更不用說破傷風血清了。


    “大夫,請你看看我的孩子吧。”抬人進來的中年人苦苦哀求,接著幾個老老小小的女人跪在他麵前――大約是他的家人――都在哭。


    “不忙,”劉三定了下神,腦子裏飛速的掠過中醫的治療方子。他馬上開出了一張方子,“馬上去抓藥!時間大約還來得及!”


    接方子的人卻一臉無奈,劉三在這裏久了,知道此地人極窮苦,抓藥對許多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趕緊取出私章,在方子上蓋了一下。


    “你這就去縣裏的生藥鋪,把方子給他們!”這藥鋪的掌櫃因為平時和劉三來往很多,已經非常熟悉了,要他們賒給幾副藥還是沒問題的。


    中年人要跪下磕頭,劉三吩咐:“快去!晚了就沒救了!”接著他又對擠在一旁人喊道:“出去,出去,都擠著做什麽?”破傷風病人需要安靜,免受刺激。他想了下,眼下最好能夠對他的傷口進行消毒,沒有雙氧水,隻好用高錳酸鉀了――這東西現在可相當的寶貴,藥箱裏沒多少。正想著,董薇薇進來了。


    “劉大夫,去吃飯吧,今天我做了炒米粉――”她看到門板上躺著的不斷在痙攣的孩子,嚇了一大跳。


    “破傷風!”劉三解釋道,“你得幫我。”


    “好,好。”董薇薇趕緊把牆上的青布大褂穿上了,她沒有白大褂,但是自從劉三來了之後,聽從他的建議,但凡看病診療也穿上個大褂,戴口罩、帽子。


    “先把他換個安靜的地方。病人不能受刺激。”這裏為了看病方便,門窗全部都打開了,光線很明亮


    “搬到教堂的東廂房去吧。那裏沒人住。”董薇薇當即找來兩個士兵,幫著把人抬到東廂房去。劉三又叫人在窗戶上再糊紙。盡量讓屋子裏比較幽暗。


    “配1:1000的高錳酸鉀液!快!”劉三觀察著傷口,上麵黏附了很多髒東西。鐵器、耙子、農田,這三要素結合在一齊不得破傷風才怪。


    董薇薇手忙腳亂的從藥箱裏取出裝高錳酸鉀的瓶子,又找來搪瓷盆和清水,忽然她問:“糟糕!沒有量杯,也沒有秤!”


    “先放一顆下去,然後慢慢兌水,注意溶液的顏色!”劉三說,“淺紅色就差不多了,紫色就太濃。”


    配好了溶液,他先對傷口進行清創處理,再用高錳酸鉀液不斷的衝洗。孩子在門板上不時的發生抽搐。董薇薇趕緊上來幫忙按住。


    “沒關係,你看看他的舌苔,有沒有黃糙?”


    董薇薇用了一塊壓舌板,好不容易才把他緊閉的牙齒撬開。


    “沒有!”


    “體溫怎麽樣,有沒有發燒?”


    “發燒了。”董薇薇摸了下他的額頭,“要不要用體溫表?”


    “出汗情況怎麽樣?”


    “有出汗,不過不算大汗。”


    劉三再看了下他的麵色,沒有泛出可怕的青紫色來,這說明病情還沒有進入第二階段――中醫叫“風毒入裏”,用中醫療法成功的可能性還比較高。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不用了,”他說,“這孩子現在的階段,中醫叫‘風毒在襄’,還在初發階段。你把下他的脈搏,什麽脈?”


    董薇薇知道他這是在借這個機會教自己中醫診斷了。用手指把了一會,遲疑道:“我不大會這個,不過感覺好像是脈弦數。”


    “這說明他的病症還是很嚴重的。”就看抓藥的速度了。劉三說,“緊趕慢趕的,大概半天時間也能打個來回了。這孩子多半能活命了。”


    董薇薇看了看這個孩子,瘦瘦小小的,身上破衣爛衫。頓時憐憫之心大起:“其實百仞總醫院不是有血清嗎?取來給他打一針不就是了。”


    “嗬嗬,”劉三古怪的笑了起來,“破傷風血清一共就這麽多,而且d日之後已經用了好些了。還得留著給自己人用呢。”


    “也不在乎一支吧。”董薇薇當然知道血清的寶貴。


    “一支血清也能救命,你說救誰得命?”


    董薇薇無言,這問題太殘酷,也太現實了。


    “所以我現在要抓緊一切機會嚐試中醫藥療法。”劉三衝洗完傷口,也不覆蓋縫合,就敞開著,“血清總有一天要用完的,到時候就全倚仗草藥學了。”


    接著董薇薇又在他的指導下對病人進行針灸,遏製痙攣反應。


    深夜,藥終於抓了回來。劉三親自把藥碾成細末,過篩,混合後用熱酒喂病人服下去,接著又把藥散敷在傷口上。


    “這是根據一個傳統成方叫玉真散的改良的。”劉三把方子交給董薇薇,“你可以研究研究,破傷風是這裏經常會遇到的一個疾病。掌握了這些就容易應付了。”


    這樣每天服藥、敷藥,劉三又關照給他定時補充鹽水,這樣過了幾天,病情已經大為好轉,痙攣和僵直的現象消失。劉三大受鼓舞――過去他隻知道破傷風也可以采用中藥治療法,但是從來沒見過實例,眼前這個病例讓他信心倍增。起碼威脅到穿越集團未來健康的一種疾病得到了對應的治療方法。他趕緊把整個治療過程都整理了一遍,包括脈案、方子、用藥和使用過的各種治療方法和措施。這樣以後就可以作為一個標準的醫案範本去教給未來的大夫們了。


    眼見這孩子身子一日日好起來,因為是自己救下的一條命,劉三對他的情份大不一樣。。經常去病房看看他,說說話。劉三為了便於在縣內活動采藥治病,學了點臨高話,所以交流起來還不算困難。


    聊天之下,知道這孩子姓符――劉三知道在臨高“符”是大姓,不論貧富貴賤,有很多人姓。至於名字則幹脆沒有,連狗剩、石頭之類的名字也沒有,排行老四,叫符四男。


    符四男雖然號稱排行老四,其實在家裏就是老二。今年十一或者十二歲。前麵的三個哥哥中已經有二個在十五歲以前死掉了。他現在還活著的兄弟姐妹有三個。符四男的家境和這裏的多數人一樣,窮得叮當響,住的是竹篾牆、茅草頂的屋子,吃得半年是紅薯芋頭――還常常吃不飽。總得來說就是一標準的萬惡的舊社會農民的標本。


    劉三和他說了幾天話之後,發覺這孩子對園藝很有造詣――他家種菜的園子地就是他負責收拾的,而且有一種這裏人很少有的願意與人交流的性格,以劉三的經驗:本時空的老百姓普遍都是悶葫蘆,基本上要麽一問一答,要麽幹脆翻著眼睛不說話。


    有這麽個善於表達和交流的孩子,讓劉三覺得心情大好。想到執委會提出的要大家“帶學徒”的號召,而且他善於園藝種植,對自己的種藥會大有幫助。劉三就問:


    “識字嗎?”


    “不識。”符四男搖搖頭。


    “想認字嗎?”


    “沒錢學……”


    “嗯,你跟我學徒好不好?以後也當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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