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


    誠誠睜大著眼望著他,仿佛思想停滯,整個人都沒有說話。


    山對她道,你外公喜歡抽那種自卷的旱煙,你外公在你讀小學六年級時死的,你還去送終,他臨死的時候,抓著你的手,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滾出來。外婆現在還在世,身邊也還好,你小舅舅又生了個兒子,他已經有了個大兒子了,你大舅舅生活過得不錯,但是小舅舅就不行。


    真的是你嗎?山?


    誠誠望著山,仍然難以置信。


    真的是我,你後來回城去讀書了,我舍不得你。才來杭州找你的。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不會生你的氣,也不會離開你的。


    我想,我現在最重要,你知道,我不是那種特別會說話的男人,如果這次不是你要跟我分手,我逼於無奈,我也不會講出來。


    那你在外麵做什麽工作,為什麽要瞞著我呢。


    這個——


    山遲疑,回頭望我和黑少。


    恩,這個,是因為山在外麵工作很辛苦。誠誠,山在工地裏做活,就是民工。


    黑少走到前麵,替山解釋。


    誠誠愣了愣,不相信一般,問山道,真的嗎?


    山有點尷尬,一會才說道,恩,是真的。因為工作不好,我又愛麵子,所以什麽都不肯跟你說,我怕你看不起我。


    那你怎麽會有那麽多錢,給我買那麽貴的東西?


    恩,不全是做民工,有時候也送盒飯啊,打零工啊。


    山有點編不下去。


    黑少道,山跟我講,他有個特別好的朋友,開大商場的,從他那裏拿的衣物包包,會比外麵的便宜。


    我有點好笑,第一次看到黑少這樣說謊。不過,覺得可愛。


    山感激的衝黑少笑笑,長籲了口氣,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誠誠,那些衣服和包包,我到現在都還沒付錢了,怕誠誠不相信。


    誠誠卻點點頭道,恩,以後不要給我買了,我有幾個包包和幾件大衣都沒穿過,什麽時候退給你朋友。


    呃,好的。


    山隻得點頭。


    那,山,你為什麽不肯帶我去看你爸媽?


    我爸媽早死了,我家裏就隻有我一個,以前在湘西守著一個洞,恩,守著一個房子和一座大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後來我就到杭州來找你來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山,你為什麽不肯跟我回我家呢?


    我現在混得不好,沒什麽錢,我怕你爸媽不肯把寶貝女兒嫁給我。


    山說謊越來越溜,不用我們幫忙了。


    恩,山,你早應該跟我把這些都說明白,這樣,我也不會這樣難受了,我們誤會了這麽久,以後不會了,我們兩個人一起奮鬥,吃苦我不怕,隻要你把我當你的親人,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山笑笑,將她抱在懷裏。


    誠誠和山和好了。


    送走他們,山對黑少示意了一下,黑少點點頭,然後謝了我們,和著誠誠出門。


    我望著他們走遠,對黑少道,他們兩個,就算治好了麽?


    黑少搖搖頭,笑道,還沒有,山跟我講過,如果我願意幫他,他打算做一個普通人了。他是洞神的事,他打算一直不告訴誠誠。


    那你打算幫他嗎?


    幫的,這個很簡單。我約了他明天上午,明天和他去一趟湘西。和他領導打聲招呼就行。


    黑少,你又去幫別人,你這樣,會不會像上次幫樹一樣,自已受重傷。


    黑少搖頭笑笑,說道,不會的。洞神由每個山頭的山神掌管,洞神山神有很多,他們一般都是由上輩子的好人死後封作神的。這個,在地府的崔判官的冊子裏都有備注的,到時我跟山神爺和土地打聲招呼,然後跟崔判官說一下就沒事了。


    我不相信,對他道,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黑少笑笑,說道,沒有騙你,我是小神,那麽山,就是更加渺小的小神了,不知道是誰的餿主意,生前是好人的人死後封作小神,像什麽土地啊,山神啊,洞神之類,作神仙有什麽好,跟坐牢差不多,這不準那不準的,還美其名曰,是獎勵。


    我笑了笑,說道,做小神的確是沒意思。那按你的說法,明天我們去湘西,土地爺到時要看你麵子招待我們啦,就像我們招待織女一樣。


    恩,差不多吧,就好像天上的二郎神到人間來,你們會什麽感覺一樣,我雖然不作無常了,不過估計湘西那邊的土地還不知道。暫且借著這個名號去唬唬他,幫山解脫。


    第二天,一上班,山果然很早就來了。


    見到我和黑少,對我們道,誠誠上班去了,我們現在和好如初,真的是要謝謝兩位。


    黑少笑笑,說道,不必客氣,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山點點頭。


    黑少然沒打算讓我去,可是我不放心,怕他又像上次治樹一樣,一定要跟了去。他也無法,隻得帶著我,我們三個用縮地法,一起到湘西去了。


    上次樹也是湘西。問山,你認不認得一個叫樹的樹妖。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到湘西了,山在前麵領路走著,說道,這山上,深山老林的,修成妖的動植物多得去了,我不認得他。


    我搖了搖頭,走得有點累,山路實在是陡,問他還有多久到。


    黑少看我一眼,一隻手伸過來,拉著我前進。


    山在前麵看了,說道,你們倒真是恩愛,黑少,我祝你們幸福。


    黑少笑笑,說道,謝了。


    可惜我幫不了什麽忙,卻隻能接受你們的幫助。


    是山歉意的話。


    不用這麽說。我們自已能夠想辦法度過的。


    我對山說,不想讓他提我們的事,知道黑少心情不好。


    山便不再多話,繼續帶著我們往前走去。


    轉過一個彎,出了不徑,就看到一個兩個老頭子彎著腰恭候在那裏。


    我們停在那裏,山輕輕的對黑少道,左邊是這一方的土地,右邊的那個老頭我是那座山的山神,我的直係領導。


    黑少點點頭,繼續帶著我們往前麵走。


    還沒走到近前,兩個老人已經拱手施禮,見過無常爺——


    黑少拱手還禮,說道,兩位老人家客氣。早就聽說土地厲害, 果然,我才到這裏,你們就發現了,久仰久仰。


    兩老人抬起頭來,相互望望,謙虛的笑笑。


    土地說,這一方土地的人情物理,我沒有不知道的。無常爺的腳一踏上這方土地,我就知道了,所以約上山神,在這裏恭迎多時了。


    無常爺請,到小神的山頭吃點山果——


    老人做出請的樣子,黑少連說客氣,不肯先走,老人無奈,隻得自已在前麵帶路。


    黑少這一點也好,可以玩大牌的時候,也不玩大牌。


    坐在大山中的樹蔭下,一個大樹樁做桌子,山神變化成一般人家的桌子,再用石頭變了幾個凳子,我們坐在上麵。


    桌子上放了板栗,野梨,野柿子。還有上好的山泉。


    我口渴,倒是把泉水一口喝幹了。


    老人在那裏謙虛,現在人類都不信神了,平時沒什麽祭品,隻能采點野果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黑少笑笑,說道,謝謝兩位了。


    山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土地和山神也當他不存在,對我有時倒客氣的請我嚐點水果。


    板栗還不錯,我吃了一些。


    想起來之前跟黑少說的玩笑話,說興許也是我們款待織女的級別,現在看來,根本不可能,看到官大官小,區別還是很大啊。


    黑少卻沒有我這麽會想,隻見他微微拱手道,土地爺,山神,小神來這,是有事相求的。


    無常爺不必客氣,有事請講——


    兩個老人仿佛誠惶誠恐的樣子。


    黑少望一眼山,笑笑,道,我來這裏,不為別的,讓山神爺手下討個人,就是洞神,他——


    山神沒有說話,他隻是望了一眼山,又望了一眼土地。


    這個——


    他說不出話來,土地卻笑道,無常爺什麽都好說,隻是這討人的事,不是我們能做得主的。


    黑少依然好脾氣,山的臉上卻有慍色。


    黑少再拱拱手,說道,隻要土地爺和山神答應放人,小神和崔判官是老交情,我想這個薄麵他會賣給我的,不會出事的,小神可以保證,兩老不會有什麽牽連,如果上麵追究下來,由小神擔著就是。


    土地卻突然望了黑少一眼,沒好氣道,就怕你擔不起呢?


    黑少一愣,山卻突然站了起來,怒道,黑少,不要跟他們說了,然後指著兩個老人罵道,人家無常大爺是給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麵子,你們倒真的臉上貼金了,還在那裏擺架子,幸不幸我打死你們兩個,最討厭你們這種人,要是別的大神來了,還不是兩個人站在土裏,跟個龜孫一樣。跟我裝——


    山的怒氣歇不下來,黑少極力製止他。他最後生氣,背過身去。


    黑少道,土地爺為什麽這麽說。


    土地爺嗬嗬一笑,說道,我土地是誰啊,土地是我家,天上人間地下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這所有的事,都要靠我偷聽得到,然後整理出來,跑到天上去報給玉帝,你和秦廣王鬧不和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白無常大爺,命令八方土地不許把你的事報到上麵去,我早就——


    我一怒,眼睛瞪著土地,想這老頭怎麽為老不尊呢,早就聽說土地是古今出了名的狗仔隊,果然名不虛傳。又想,白少真的是好啊,連這一點,都替黑少想到了。


    所以,你覺得我現在沒有本事了,是吧——


    是黑少冷冷的話。


    這個——無常大爺,在下實在擔不起這個罪名——


    放人——黑少哭喪棒已在手中,放桌上一指,那張樹樁變作的桌子立馬變成粉末。


    我黑少既然做了這麽多事出來,也不怕添這一件,原以為和你們好好說,你們會放人的,沒想到你們卻是這樣一副德性。


    土地和山神已經縮到了地上,一半身子在土裏,一半身子露在土外,大概是極想逃又不敢的樣子。


    無常爺,他是一百多年,死後的人因為生前行善積德封的洞神,他的名冊不久,我們不敢啊,再說做了神,就應該忠於職守,好好的盡自已的本分,哪想到他思凡跑到了大都市裏了,我們一直在想辦法要捉他回來了,怎麽能親口承諾放了他?


    誰說一定要做神的,我做神,你們問過我死後的魂魄嗎?


    是山憤憤不平的話。


    山神有點躲閃的道,當年,是我覺得你是不錯的洞神候選人,把備選名單遞給冥府的,你倒是沒有說想作神,可是誰不想做神啊。


    去你的吧,你愛做你去做吧。以後要再敢亂給人安排命運,有你好果子吃的。


    山冷冷的望著山神。


    黑少收了哭喪棒,說道,既然是土地,消息靈通,我想未來的事情,我也沒必要再來一趟跟你說了,我帶走山,你把他在洞神的名冊上消名,因為我會讓崔判官幫我在冥府的小神名冊上把山的名字刪去,你若是把他再報上去,我想上麵會追究你工作不努力的。一切悉聽尊便,你要是不服,你就告到地府去,不想做山神了,就去試試。


    黑少對一旁站著的我和山道,山,小涵,我們走。


    我們回了杭州。


    是夜,黑少去了地府,晚上我等他回來,問他怎麽樣,黑少對我道,一切搞定了。


    再後來,在發展科範蠡的幫助下,山也是從銷售作起,和誠誠生活在一起,第二年的春節前陣子,在路上碰到誠誠,幸福的挽著山的手,誠誠對我道,山,今年跟我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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