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我們站在月宮外麵。不知道怎麽辦。


    和談破滅,這樣大敗而歸,王母整個人都崩潰。在那裏喃喃自語,原以為他隻是寂寞了,找個人玩玩,沒想到他沒防著她,卻防著我,一時就把兵權拿到手,甚至把印章放在她手裏,怪不得前陣子我想收回兵權,他支支吾吾,說讓我過清心生活,國家大事就不要我操心了,原來是這麽回事。我真是太糊塗了,原以為他再怎麽變心,至少不會糊塗到這地步,可是沒想到,我現在怎麽辦,我現在是全盤皆輸了。


    百媚和黑少也是早已現了身,大家一同默默的站著,陪在涕淚婆娑的王母麵前。


    接下來怎麽辦?


    我問百媚。


    百媚卻破口大敗,怎麽辦,學四川那個老婆,叫幾個把那個小三做了,屍體砍成幾截,丟到路上去。我真應該把那張照片帶來,讓她看看做小三的下場,看她還敢這麽猖狂不?


    我笑笑,拍拍百媚的肩膀,說道,你怎麽啦,你怎麽也生這麽大的氣。


    百媚才笑笑,回過神來,對我道,沒辦法,我自已剛結婚,想到自已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搶去,和著夥來欺負自已,我心裏就那個痛。奶奶的,什麽愛愛,誰不是一剛開始就有愛情的,難道和老婆在一起,就是一見麵就逼著結婚的嗎,蠢女人,還自為了不起。這看不慣這種女人了。


    看她那樣子,大有再罵下去的勢頭,我趕緊搖了搖手,指了指無精打采的王母。百媚才閉了口。


    我們幾個在一起商量,最後決定,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王母跟玉帝當麵談一談了,看能不能用往事打動他,讓他想起曾經一起創業生活的艱難,想起她的好,紀念著舊情,和她重歸於好。


    我把這個打算跟王母說了,她抬起頭來,眼神內沒有半點信心,盡是慌張和失敗,問我道,能行嗎?我不想試了?我實在沒有勇氣了?


    難道你就如了她的願,這樣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讓她猖狂下去嗎?而且我告訴你,娘娘,你這樣忍著也不是個辦法,總有一天,她要騎到你頭上來作威作福的。你做神仙不比我們作人,你們還有上萬年的生活要一起過,這樣的生活你能受得了嗎?


    我想激起她的勇氣來。


    果然,她抬起頭來,對我道,對,你說的對,我又不能死,這樣過下去,生不如死,不博一博,實在是太痛苦了。不管是輸還是贏,都去和他正麵談談吧,平心靜氣的談一談,既使我輸了,我也知道是自已哪裏錯了,我也甘心了。


    我笑笑,心裏總算放了心,對她道,去談是對的,但是不要老說自已輸自已的錯,對於那些成天盯著別人男人的女人,我們沒有錯。走吧,娘娘,帶我們去。


    王母衝我感激的笑笑,駕起雲氣,帶我們到靈霄寶殿去。


    我們在她住的後宮裏等著。她拿出蟠桃來招待我們。


    對我們道,你們不是仙家,雖然吃了不能長生不老,但保健養顏是百分之百的。也沒什麽好心情招待你們,不要客氣,隨便吃點吧。


    我們連說客氣,這個時候,本以為長生不老還吃上一兩個的,既然不能,那就不吃了吧。做正事要緊。


    他現在在殿上處理國家大事,等他退朝後,我再和他談一談吧。


    王母告訴我們。


    我們點點頭,等在那裏。


    這天上,真的是不同啊,雖說人間過去了很多時代,但是這裏的家具裝潢還是古代的樣子。王母大概也是見我們好奇,說道,這室內的擺設,以前改過幾次,不過這近幾次又流行複古了,加上又忙了,幹脆就不去動這它了。天上的日子過得慢,你們人間的流行變得太快了,我想想跟都跟不上,所以幹脆就以靜治動,以不變應萬變了。


    我們點點頭,連說這樣最好,反正流行這東西,十年一個輪回。還是不要跟風的好。


    王母也勉強笑笑,可是看她模樣,總是開心不起來。


    我見她如此,便對她道,娘娘,你現在想想,待會兒如何跟他說,盡量讓他想起過去的事,讓他感動。


    恩,我知道,我會的。


    去打扮一下,讓自已顯得年輕漂亮起來,自已心情也會好一點。


    我給她建議。


    她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再打扮,也回不到從前,也比不上那個賤人。人都有老的一天,看她能得意多久。


    見她如此說,我也沒了辦法, 心想,也好,不打扮,這樣憔悴蒼老,玉帝也許會很感動。


    正這樣想著,聽到腳步聲,王母對我們道,他來了,你們躲到那屏風後麵去吧。小涵,你留在我身邊。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到時給我提個醒。


    我說好,看著百媚和黑少躲到屏風後麵。


    屏風一共有十六扇,把整間房隔了開來,上麵用彩色絲線繡了十六個典故,一個扇麵一個典故,其中有一個我認得,是謝娘背燈。講一個女人等丈夫回來,等得死了,丈夫也沒回來,可她的魂魄依然回到原先的家中,背著燈坐著,仍在那裏癡癡的等待。


    是天荒地老的愛情故事。在這樣的背景下,屏風上的謝娘就這樣看著一臉憔悴張惶的王母,是在笑現在的人,感情如此善變嗎?


    玉帝走了進來。一臉倦容。


    王母走上前去,給他沏了一壺茶,笑道,辛苦了吧?


    綠頭鴨上的香在慢慢騰騰的上升著,一時間的溫馨,隻是覺得短暫和假意。


    玉帝一愣,笑道,還好,你今天是怎麽啦?


    王母笑笑,和他坐在一旁,兩人中間隔著一張紅木茶幾,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沒什麽,和你好久沒聊天了,今兒和你聊聊天,我們夫妻在一起幾萬年,這時間過得也真快啊。


    是王母的話。


    恩,是真快,我們現在都老了。


    玉帝的附和。


    玉皇,我最近想熟悉一下天兵天將的各部門的部署,你能不能把軍印給我,我過幾天就還你。


    王母不動聲色,裝作隨意,眼神卻集中在茶幾上的白色茶杯上,看得出緊張。


    呃,你知道那個做什麽,讓我來操心就好了。你好好休息就是。


    王母卻騰地站了起來,衝到玉帝麵前,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亂打,要你說謊,你給我說謊,你把印章給了那賤人,你還瞞著我,打死你,打死你,你這沒良心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她邊哭邊打,眼淚汪汪。


    玉帝捂著臉矮在那裏,任她打著。


    我給誰來了,你別亂講,我誰也沒給?


    你還說謊,她都認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要瞞我多久,把我當瞎子。


    玉帝愣了。也忘了捂臉。


    王母大概也是打累了,鬆開他,坐了回去。哽咽道,你和她的事,我都知道很久了,今天我們就來談一談吧,你跟她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他還在裝聾作啞。


    你和嫦娥!你和她眉來眼去,勾塔成奸,天篷酒後調戲了一下她,你就把他貶下凡間。有這個道理嗎?每次開蟠桃宴,跳舞的時候,她對你笑得最燦,你買通吳剛,你一到月宮去,他就出來,站在桂樹下給你放信,一有風吹草動就砍樹,我的青鳥偶爾經過,他也不停的砍樹,不讓我的青鳥有個棲身之地。你們多強啊,計劃得多麽周密啊,偷情都跟幹革命一樣,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隻把我蒙在鼓裏。玉皇啊玉皇,你就這樣待我嗎,你還有沒有良心,當年你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是誰什麽都不計較嫁給你的,當年你做小官吏永無出頭之日的時候,是誰在一旁輔助鼓勵你,幫你升遷的?是誰給你生了那麽多兒女,是誰幫你管理國事,把這天上地上打理得緊緊有條的,這幾年太平日子,我才沒操這份心了,你倒好,不但背叛我,還對我生了防範之心,瞞著我,把那麽重要的印章給那個賤人收著。


    她血淚控訴。泣不成聲。


    玉帝皺起了眉,有氣無力道,你聽誰說的,盡是瞎說,沒有的事。


    你還騙我,她都自已親口承認了,她還說,她還說,要逼著你把我離了,她要轉正,她要當娘娘!


    她果真這麽說了?


    當然是這麽說了。你看,她還打我。


    王母指著臉上的腫痕。


    這女人,王母,是我對你不起。


    玉帝麵有愧色。


    你現在才知錯,才知你對我不起。


    是的,是我對你不起,可是我和她在一起才幸福,和你在一起,我隻感到壓力,覺得自已無能。


    和我在一起你不幸福,你成了天上至高的玉皇大帝,這天上地上的子民都是你的,你還不幸福,我給了你這麽多,你還不幸福?


    王母連串的反問,一手叉著腰一手直問到他鼻子上去。


    玉帝躲了躲,說道,這與幸福無關,我的確要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有今天。可是也正因為有了你,我一直都很無能,因為你什麽都替我想好,都代我出頭,難得我自已出主意辦一件事,每一件事剛辦完,你就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對我不是打就是罵,讓我很沒自信,也很窩囊。你不知道大臣們是怎麽講我的,說我女裏女氣,說你是天上的武則天。說我沒一點男人氣概,當了皇帝又怎麽樣,這麽怕老婆。


    我打你罵你,是為你好,是恨鐵不成鋼,沒有我打你罵你,你能有今天嗎?再說我幾曾在人前打你罵你啦,你哪裏無能,你要是真無能,我當年才不會看上你。


    玉帝皺眉,許久才道,不去管了,今天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過來,你為什麽會失了我的心,我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沒感情是假的,你明白嗎?可是我真的過得很痛苦,人間的男人,娶了個悍婦,最多受個百年,可是我不一樣呀,我跟了你在一起,那是無涯無盡,到了時間的盡頭,也許我們兩個還活著。我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委屈的活著吧。


    所以你就去找她!你就可以背叛我?


    王母指著鼻子問了過來。


    玉帝這次卻不怕,說道,是的!她跟你不一樣,她溫柔似水,總是誇獎我英明能幹,她很有女人味,腰身是那麽柔軟,跳起舞來,那是出其的好看呀。所以我喜歡她。


    那你打算怎麽辦?王母變得驚慌失措,站在那裏迭聲地問著。


    我不想怎麽辦,我隻是告訴你,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跟你說對不起,也把原因告訴你,還告訴你,我這樣做了,我對你不住,但是我也不後悔。好了,王母,我走了,那些軍權就是沒有嫦娥,我也不會讓它再落在你手裏的,這天上是我的,我再怎麽無能,我也要把它治好,我不想再做你的傀儡了。


    玉帝說完,轉身離去。


    王母哭倒在茶幾上,哭聲從這紅木茶幾上四散開來,夾雜在嫋嫋上升的熏香裏,一時透不出去,好不絕望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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