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在街旁叫了輛馬車,直接叫他送我們到亞特蘭大的火車站。


    趕馬車的是個大個子黑人,我們異地生疏,沒有多說話。他倒反主動說起話來,小姐,先生,你們是剛到亞特蘭大來的嗎?


    我笑了笑,他的英語地方口音相當重。幸好黑少細心,把語言轉換器帶來了,到這裏,他衝我笑笑,把語言轉換器別在我的身上。


    黑少真是個周全的男人。我衝他笑笑,開始聽清楚黑人車夫的話語。


    告訴他,恩,我們剛到亞特蘭大。


    想起思嘉在亞特蘭大建過一座豪華得人神共憤的大房子,不由問道,你認識思嘉小姐嗎?


    思嘉小姐?你是說瑞德的太太,郝思嘉是吧?


    看他知道,我心中一喜,趕緊點頭。沒想到,真實生活中那個人也是叫這個名字。


    車夫的神情卻馬上變換了,由剛才的親切,變得冷漠起來,淡淡道,怎麽,你們是她的朋友嗎?我在亞特蘭大呆了一半大輩子,從沒見過這樣自辱門庭的小姐和太太呢。


    黑少碰了碰我,用中文輕聲對我道,不要打聽了,到時分院的員工會帶我們去見她的。


    我想也是,點點頭,不再說話。


    坐在馬車上,車夫慢慢的趕著車,穿過人流車流,往車站駛去。我望著四周,看著滿大街都是金發碧眼白種人或得個大粗壯的黑種人。想想很不自在。畢竟站著的不是自已的國土,有一種被排斥感,盡管變了身。


    不過,幸好,有黑少在我的身邊。


    火車站一會就大,我們下了車,身上沒有當地的錢,我要車夫等等,想找到分院的人就好辦了。


    黑人車夫狐疑的看了我們一眼,低聲嘟噥著。


    我臉上一陣發燒,聽到黑少的聲音,不用急了,他們來了。


    順著黑少指的方向,我望過去,見兩個白人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胸前各有著一個紅狐狸頭。


    黑少衝他們招招手,他們大概也看到了我們的紅狐狸頭,急忙笑著走了過來。


    來不及寒暄,先付了錢,打發了車夫。


    四個人在站著,互相介紹。


    他們果然是分院的。一個稍大一點的笑道,我們等了一上午了,想著你們是不是坐火車過來。恩,一直覺得總部神通廣大,想也不應是坐火車過來。


    我和黑少相對一笑,沒有多說。


    黑少道,兩位客氣,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吧,病人在哪裏?


    稍大一點的連忙點頭說是,對我們道,她在自已家中,我們跟她把大致情況說了,就跟她回亞特蘭大了,給總部發信函的時候,也是要你們到亞特蘭大來的,就是為了治療方便。兩位累嗎,不累的話,我們現在就去瑞德夫人家裏吧。


    黑少轉過頭來,問我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我衝他搖搖頭,一行人便往思嘉家裏走去。


    轉到一條街上,看到街名,桃樹街。


    在一個廣場,遠遠的就看到一座紅色的氣派非凡的大房子,和附近的居民區比起來,簡直是鶴立烏鴉群,而不僅僅是鶴立雞群。


    聽到分院同事的聲音,這就是瑞德夫人的家。她在家裏等我們,我們進去吧。


    我和黑少點點頭,走近去。一條又寬又厚的紅地毯從門廊裏鋪出來,我們走上去,看到幽暗的大廳,黑人白人仆人站在兩側,衝我們彎腰,進入大的空曠的客廳,頭頂是各色的水晶吊燈,四麵是厚重的紅木家具,大的落葉窗掛著大紅色的天鵝絨窗簾。


    突想發覺,思嘉的品味真的是不敢多說。


    一個黑人仆人走上前來,對我們道,夫人在會客廳裏等你們。請跟我來。


    我們點點頭,跟著她走去。


    到得一個小房間,仆人上前輕聲問詢,聽到一聲,請進來吧。


    我們四人便進去。


    一間不大的房子,一個女子背對著我們站在立櫥麵前,對我們道,你們先隨意坐。我倒點酒。


    我們隻得坐在一旁的紅皮沙發上。整個房間的布置也是紅,紅地毯,紅沙發,紅窗簾,紅家具。


    女主人穿著一條灰色的裙子,不知站在那裏做什麽。


    我們靜默著在那裏等了大概有五分鍾,她才回過頭來,衝我們一笑道,要喝酒嗎,這裏有上好的白蘭地,請自便。


    轉過來的臉,憔悴蒼白,隻有那雙綠眼睛還有一點風采。我本想到,她不可能風采依然的,有誰見過愛情失利的人還絕代風華的。


    麵前的思嘉像一朵凋零的花,為之開放的人走了,她變得茫然和無謂。


    想起小說裏的情形來,以前,她至少是背著別人喝酒的。於今當著我們這麽多醫生的麵,她自酌自飲起來。


    她整個人,就仿佛她身上那條灰色的裙子,沒有任何生氣。


    分院的員工這時站了起來,在介紹,夫人,這是我們總部的醫生。相信定能治好你的愛情病的。


    思嘉聽到這裏,望了我們一眼,點點頭道,恩。你們好。


    我衝她笑笑,對她道,你把病情跟我們說說,我們對症下藥。請相信我們。


    她笑了笑,喝了一口酒道,恩,相信你們。反正不管用什麽方法,我一定會把瑞德追回來的。


    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陡得一亮,眉毛一支楞,下巴繃成方形。一副很堅定的感覺。


    我笑了笑。對她道,恩,有自信是最好的事。你再具體講講清楚,我隻看過米切爾根據你的故事寫的小說,不知道你的真實生活與書中的區別有多大。所以,思嘉,還請你把具體的情況講講。


    這此期間,黑少一直沉默著坐在我的身邊,沒有多說什麽話。


    他總像沉浸在自已的心事裏,沒有把工作放在心上。


    我有一絲絲不悅,我覺得既然在工作,就應該全心的投入。


    思嘉聽完我的話,對我道,恩,我是把故事告訴了一個女記者。不曉得是不是你說的那個。我想區別不大,最大的不同是,我告訴她瑞德走了,就沒有說了。想她也會這樣結束小說。可是真實的生活是,瑞德走了,我卻獨自麵對著這樣的大房子,一個人的生活,生活在繼續,生活中的我的故事沒有完,我要奪回他。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但是沒有辦法。


    哦,你都做了什麽事?


    兩個月前,就在媚蘭死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說,我把他的愛磨光了。他是天底下最愛我的人,可是我的自私任性無情冷漠把他的愛磨光了。他說完就走了。而那個時候,我本想告訴他,我真正愛的人是他,可是我都沒有機會說出口。他後來明白了我的意思,可是他說太晚了,他再也沒有精神和力氣和重來一次,他太累了,他要回到老家去,尋找逝去的往日時光。


    恩,這些我都知道,我是說,在他走後的兩個月,你都做過什麽事沒有?


    我回了塔拉莊園,黑媽媽病重,臨死時瑞德回來了,黑媽媽要他照顧我。他雖然答應了黑媽媽,可是那隻是對老人的安慰,黑媽媽死後,他不多久也離開了。現在他也許在他老家查爾斯頓。我在塔拉的時候,懇求過,表白過,到最後甚至是哀求,可是他都無動於衷。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還是追不回他。才到你們醫院來求幫助的。


    思嘉,你這樣累不累,有沒有想過放棄?聽到黑少突然的聲音。


    思嘉望他一眼,搖搖頭,堅定道,沒有。目前為止,還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再說。她的聲音低下去,由剛才的堅定自信變得低起來,輕聲道,如果追不回他,餘下的日子也沒什麽意思。所以,我一定要把他追回來。


    她的聲音變得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語。


    黑少沒有再說話,坐在一側,仿佛在沉思。


    我在想著對策,思嘉,我們去查爾斯頓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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