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等安公子走遠,我和百媚便又折回唐朝分院。


    而這時,黑少已經帶著向套道士服回來了。


    百媚看到隻有他一個人,皺了皺眉,問道,東小武呢?


    黑少笑了笑,說,東大哥臨時有事,我先回來了。


    百媚有點生氣,怒道,這個東小武常常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真的要把他趕走了。出來是出差工作的,那倒好,以為到唐朝來遊山玩水了,常常招呼也不打,私自行動。


    黑少見她生氣,隻得說道,東大哥真的是臨時有事。


    什麽事,他能有什麽事?百媚是真的火大了。


    黑少隻得沉默,看來想替東小武說句好話都不太可能了。


    百媚,東小武不在,我和小涵去大明宮就是。


    百媚搖搖頭,說道,還少了個人,本來打算讓你扮道長,小涵和小武扮道童的。現在少了人怎麽辦?


    正在這時,江采頻走了進來,對百媚說道,院長,我看,不如讓我扮道長,黑少和小涵扮道童吧,我畢竟和他生活過十年左右,對於他的生活習性愛聽什麽話也有個了解,再說這些人當中,應該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吧,他與楊妃的往事,我也是知道得最多的。麻煩你們給我變作道士模樣就行了。


    楊玉環聽到這裏也點點頭說,讓梅姐姐去吧,這樣我也放心。


    百媚看幾個人都如此說,也就作了罷,說道,這樣也好。你們三個,帶著楊玉環去吧,一路上小心。


    黑少,你雖然是道童,不讓你施法,但是你的責任是最重的,這裏麵你法術最高,你要保護她們三個。


    黑少點頭。


    采頻,你去吧。分院我幫你照看。


    采頻,我再給你道護身符,皇宮裏陽氣太旺,怕你扛不住。


    采頻謝過。


    我們一行人便出門,往大明宮進發。


    黑少在一個無人處,把江采頻便作一個黑衣道士,頭帶挽仙冠,腳瞪白雲靴,手拿著佛塵,仙風道骨的,挺像那麽一回事。


    我和黑少也變作道童打扮,一男一女,唇紅齒白的,跟在後麵。


    到得宮門處,采頻上前稟告,果然如百媚所說,守門的人大喜過望,飛速向裏通報,一會兒就大門小門的往裏打開,我們一重重宮門的進去。


    藏在我袖子裏的楊玉環,聽說進大明宮了,不時撥開袖口,往外觀望,物是人非,不勝唏噓感歎。


    看她頻繁探出頭來,我隻有警告她,楊玉環,你要是再這樣出來的話,你會被陽氣傷死的,現在可是大白天,日頭正毒著呢。無論如何你都想魂魄完好的見到他吧,或者期望修個來世什麽的。


    楊玉環聽完我的話,想了想,把頭縮了回去,再也沒有出來。


    太上皇李隆基在長生殿接見我們。聽說我們有能力找到楊玉環的魂魄,立馬無限歡喜,賜宴款待我們。


    這個男人,他肯定不知道,他生平兩個最愛過的女人,都死了。兩個人的魂魄,因著對他的眷戀,一個扮作道士幫他完成心願,一個正藏身在我的袖口裏。


    宴席上,扮作道士的江采頻坐在李隆基旁邊,我和黑少侍立在左右。感到袖子裏撲騰掙紮,應是楊玉環看到江采頻坐在李隆基的旁邊,看不下去,在那裏難受。


    我怕她現在冒出來,嚇到年已古稀的李隆基,便不作聲的緊緊捏著袖口。


    席間,看到江采頻眼神發亮,望著李隆基的眼睛,盡是關心和思念。


    才知道,一個人再變化,人麵全變異,那雙眼睛也不會變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才是最真實的。


    江采頻說什麽自已放下了,其實大概也隻是對自已的期望罷。


    其實李隆基年輕的時候,也許很有魅力,可是如今老成這樣,兩個女人還這樣,真是很不容易。外麵的人看著,也很感動。


    陛下近不身體可好?江采頻敬他酒,問他話。


    李隆基有點發愣,大概沒想到一個才見一麵的道士會問出這樣的話。


    愣了愣說道,我一切都好,謝謝關心。你說你能招玉環的魂魄回來,是真的嗎,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江采頻的眼睛內有一絲苦意,雖然明明知道他現在更關心的是楊玉環,可是親耳聽到他依然是難受。


    陛下隻關心她嗎,我聽說梅妃也死了。陛下如果想見梅妃的話,我可以連她的魂魄也招來的。


    黑少愣了愣,用眼神望了我一眼。


    沒有想到梅妃會這麽說。我倒是笑,梅妃自已是當事人,哪能做到旁觀者那樣的公正理智。


    老死了,都不甘心,希望他的心裏,有個角落也還是她的。


    可是——


    李隆基想了想,搖搖頭道,不了,她們兩個一直爭寵,見麵就吵。我現在隻想見玉環,梅妃,是我對不住她,不過,算了吧。


    江采頻的眼裏有失望。我用手碰了碰江采頻,她才清醒過來,舉起酒杯,笑道,山中人承蒙陛下看重,敬陛下一杯。


    事情才算沒偏離正道。


    到得晚上,江采頻拿出長劍,口中念念有詞,裝得有模有樣,黑少在後麵使法術弄出風雲,我趁著四周雲煙迷漫時,把楊玉環從袖口偷偷放了出來。


    所以雲霧散盡,李隆基果然看到隔著簾曼立著一個熟悉的嬌俏身影。


    玉環?


    皇上?


    兩個人跑著走近,擁抱在一起,抱著痛哭。


    江采頻沉默在一側,黯然無語。她無異是心酸的,但是最終選擇了成全他們。


    皇上,我很好。你還記得我們在長生殿說的話嗎,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們不會分開的。


    楊玉環說著安慰他的話。


    我現在很好,我死後,魂魄到了蓬萊仙島上,成了仙女,長生不老。不過那個地方,凡人是不能去的。所以,皇上,你不用難過,等你百年後,你到我那裏來,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為了安慰他,她絞盡腦汁,編著這些美麗的謊言。


    說到後來,不但李隆基信了,連她自已也仿佛相信了一般,忘記了曾經她是怎樣的孤魂野鬼的四處飄蕩,找不到路的。她對他說,那裏很美,有很多仙女服侍我,陛下我把這金釵留給你作信物,到時你拿著這個來見我。


    她說完,果真從頭頂取下金釵來,一折為二斷,一人一半,李隆基接過,珍而重之的收好。


    我以後一定來找你。他說。


    見他相思病好了,楊玉環衝我們偷偷點了點頭,江采頻便走了過來,對李隆基道,皇上,時辰到了。


    兩個人哭泣著作別。


    黑少又放出風雲,我再重新將楊玉環藏回袖中。


    事情辦完,我們告辭出去,李隆基一直送我們出來,在臨別的時候,江采頻問道,皇上,想見梅妃嗎,我依樣可以找到她。


    回複仍然是沉默的搖手。


    她才長歎口氣,領著我們走出了太明宮。


    我的袖口一片濕潤,應該是楊玉環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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