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隊伍還在前進,前麵大概是有幾個首領,騎著馬在前麵領著隊伍,向老百姓揮手致意。


    黑少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道,小涵,這種亂世,這裏又沒有分店,我唯有去城外,看看有沒有日本鬼子的駐紮隊伍,從他們那裏偷一匹馬回來。你和林先生站在這裏等我,記得別亂走,如果走散了,萬一我找不到你了,你就隻能呆在這個年代回不去了。這裏到處是土匪和強盜,還有日本兵。我剛才打聽過了,他們這是從城裏撤出去,到農村去,采取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聽說日本鬼子過幾天要進這座城了。


    黑少說到這裏,又焦急的望望四周,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隻得對他笑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等著你。一定不走動。


    他沒了辦法,隻得放了我手,對林覺民說,林先生,幫我照顧好小涵。林覺民笑著點頭。


    黑少又對我說,小涵,你一定要記得我的話,這個年代不比唐朝宋朝,這是亂世。


    看著他左右不放心的眼神,我真的是哭笑不得,笑著把他往外推,說道,哎呀,你去吧,早去早回,去日本軍營小心啊,我等你回來。不要讓我擔心。


    恩,天黑之前不管有沒得手,我一定回來。你記住了,站在這裏原地不要走動。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不放心的。唉,如果不是日本軍營更危險,我會帶你一起的。


    我受不了他婆婆媽媽的擔心,對他道,走吧走吧。不會有事的。


    一時間眼睛有點濕潤,為這亂世中的溫柔牽掛。


    他無法,隻得走出去。走開幾步,在人群中站定,回頭望我,也依然是不安和不放心的眼神。周圍穿著黃軍裝的軍人還有扭著秧歌的百姓在他身邊來往穿梭,他站在那裏,大聲囑托我,要記得我的話。不要走動,不要走動。


    我使勁點頭,大聲回他,恩,我知道的。你也是,小心。


    他才放了心,轉過頭,大踏步的走了。轉眼背影就消失在人群裏。


    真的不知道隊伍到底有多少人,我和林覺民在街頭站了兩三個小時,還在不停的往城外運隊伍。軍歌聲一陣比一陣大,隻是換歌詞。


    有時候部隊走完,是遊行抗日的學生。女孩子一律穿著黑裙子,白襯衣,留著桐花頭。很是清純漂亮。


    我這次,黑少變給我的衣服也是這樣的。白底藍衣的襯衣,黑色齊膝的裙子,還有黑色布鞋白的棉布襪。


    五四時期的女學生打扮。


    林覺民看著那些遊行的學生,又看了一眼我,說道,恩,這衣服真好看。意映如果有機會讀書,穿成這樣肯定也是漂亮的。


    唉,情之至深,睹物思人。


    黑少久等不回,我餓得要死。問道,林先生,你餓不餓。


    林覺民笑了笑,說道,我不餓,鬼是不餓的。


    哎呀,真好。可是我餓死了。


    那小涵醫生,我這裏還有兩塊大洋,你拿去買點吃的吧。我麻煩你們醫院,也一直沒有給我們醫院診金。


    我實在是餓極了,看到了街對麵賣包子的攤位,也不跟他客套了,接過他的兩塊大洋,就往街對麵衝過去。


    等我買好包子準備回到街這邊來的時候,麵前的路又被一隊人馬給堵得水泄不通。


    我抱著包子,往前麵擠,妄圖擠過這些黃軍裝,穿過去。


    他們還在唱軍歌,滿耳朵都是他們雄壯的歌聲: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戰士就該上戰場!是虎就該山中走,是龍就該闖海洋;是鷹就該搏風雨,好鋼就該用在刀刃上!誰沒有爹?誰沒有娘?誰和誰的親人不牽腸?隻要軍號一聲響,一切咱都放一旁!


    我聽得頭頂直冒汗,靠,這些人怎麽不去參加超級男生,這麽能唱。


    總算快擠過去了,我都看到林先生了。我揚著手中的包子衝他招手。也看到他對我微笑。隊伍卻突然步伐加快,我沒有預備,一個踉蹌,包子往外飛去,整個人也被拌得往地上撲去。


    我的包子!


    心想這次真慘,這樣倒下去,不但包子要沒了,人估計也被這些人踩死。黑少,黑少,快回來。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身子卻被一雙大手從後麵抱住。


    丫頭,你沒事吧?


    聲音這麽熟悉,我難以置信,睜大了眼睛,往後麵看去。


    高大清瘦的個子,大而悲苦的眼睛,正牽著一匹馬笑著望著我。


    一、諾?一諾?我呆在那裏。明明是一諾,隻是他怎麽穿了黃軍裝,帽子還肩上的紅星在閃啊閃。


    丫頭,你還是學生吧?現在這街上正在過隊伍,你不要隨便亂走,快回學校去吧。


    一諾?我扯著他胸前的衣服,不肯放開。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


    隊伍過得更急,我被人流擠得到他懷裏,他有點訥訥。我卻仿佛失而複得一般。在他懷裏抓著他胸前的衣服眼淚流得一踏糊塗。


    咦,丫頭,你怎麽哭啦?


    張團長,她是不是因為這個?


    一個小個子的兵把我弄丟的包子撿了回來,那包子已經被踩扁踩髒,明顯不能吃。


    一諾看著那個,望望我,點點頭,對那個兵說,你去那邊再去買十個包子過來。


    那個小個子兵急急領命而去。


    張團長?我輕輕的驚呼。


    恩,我叫張建軍,不過這也是參軍以後改的,以前在家鄉叫二蛋。


    他笑著跟我解釋。好了,去買包子,丫頭,別哭了,他替我抹掉眼淚,站了起來。


    一諾?張團長?


    我站在來回擁擠如水流的街頭上細細的看他,大而悲苦的眼睛,下垂的嘴角,那麽高那麽瘦,不是一諾又是誰呢?


    到現在,明白過來。我真的穿越時空,在另一個時空裏遇到他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重逢。


    遇到了前生的他。張一諾,張團長,姓沒有變,模樣也沒有變。是共產黨,還是團長了。


    我正望著他瞎想時,他的小兵已經把包子買了回來,他接過,遞到我手裏,好大的一包。


    這麽大方,這個習慣,原來是前生就有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輪回了也還是這個模樣。


    想起他在21世紀,在長沙的華天給我點五千元的一道菜的情形。


    好了,丫頭,快回學校吧。這幾個月不要出來。這個城也許馬上要進日本兵了。上麵說要撤退,要農村包圍城市,不過你放心,我們會盡量在城外就消滅他們,不讓他們進城的。


    好了,你回吧,我要趕上部隊了。


    他說完,轉身,準備上馬。


    一諾?張,張團長。


    我好不容易與他重逢,怎麽能夠讓他就走呢。


    站在他的馬下,黑裙子隨風輕輕擺,黑亮的中長發也被風吹得遮住了眼睛。胸前抱著一堆包子,仰起頭來問他,張團長,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他一愕,隨即仿佛明白什麽一般,望上我晶瑩閃亮的眸子。


    不由一笑,從馬背上欠身對我道,恩,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李小涵。


    恩,小涵,你等我一個月好嗎,如果一個月打勝了,趕走日本鬼子,我就回來找你。沒有回,那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戰死了。


    我心內歡喜,明知這僅僅是他的前生而已,可是還是執著的想去抓住什麽,想挽回一點什麽。


    我從貼身的衣服內取出錢包,那上麵有我的大頭貼,又把一諾以前送我的項鏈取了下來,那下麵有十字形的鑲鑽吊墜,我把這些東西一並交給他。


    對他道,這些給你,這是護身符,這是我的照片。


    本來是他的東西,如今送還給他,也算得其所終。


    他接過,珍而重之的收好。


    然後笑了笑,揚鞭離去。


    我站在那裏半響,看著他的背影與龐大的黃軍裝隊伍融成一體。


    耳邊依然是震耳欲聾的歌聲:


    有一個道理不用講,戰士就該上戰場!是虎就該山中走,是龍就該闖海洋;是鷹就該搏風雨,好鋼就該用在刀刃上!誰沒有爹?誰沒有娘?誰和誰的親人不牽腸?隻要軍號一聲響,一切咱都放一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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