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嘛!我這是正常情緒。”羽儀抗議道:“哪像你那麽冷血,吳望那麽可憐,你居然還隻管研究什麽變異過程!”


    “所以說你一直晉不了級,要不是遇到天君,你就當一輩子的小凰吧!”


    “死垂鴻,你說什麽!你再敢羞辱一句看看!”


    轟轟轟~


    垂鴻和羽儀去旁邊大打出手去了。


    顧懷、秦鈺和雲霓都沒有勸阻。


    羽儀太過沉浸於那種悲傷的氣氛,而垂鴻又研究入了魔,他們都需要放鬆一下,回歸真正的現實。


    雲霓忍不住問,“剛剛天君所說的,會令蔣子文更加接受不了的真相是什麽?也在回憶裏嗎?”


    顧懷剛想說話,垂鴻的聲音遠遠地插了進來,“天君別說!留給我來說啊啊啊……”


    “說你個鬼!信不信我把你牙給拔了!”


    “頭可斷,血可流,牙齒不能拔!天君,一定不能說啊啊!”


    羽儀和垂鴻的聲音遠去。


    眾人:“……”


    經垂鴻和羽儀兩個這麽一鬧,雲霓和秦鈺心裏蒙上的那層陰鬱之意,似乎也淡了些。


    他們成為神凰這麽久,看過的悲劇也有不少,但還是被吳望的故事所震憾。


    不止是震憾於吳望的悲慘遭遇,更是震憾於全村人的惡。


    這大概也是吳望成了吳恢後,沒有一點憐憫之心的緣故。


    因為在那段黑暗歲月裏,她的所有人性都已經被那些惡所澆滅。


    “我現在相信垂鴻的那句本同源了。”顧懷道:“或許,人魔本同源,也說地過去。”


    秦鈺點頭,“所以,魔不會消失。”


    三人的目光再次看回蔣子文。


    回憶裏,兩個神神叼叼的村婆在臉上畫上古怪的妝容,披上寬大的祭祀服裝,嘴裏念著咒語一般。


    已經是深秋入冬時節,穿著單薄夏衣的吳望跪在河邊的台子上,身上臉上帶著新舊傷痕,眼神麻木地像具空殼。


    兩個神婆圍繞著吳望,不時地灑下狗血或是髒物。


    暴燥的蔣子文漸漸冷靜下來,他在心痛的同時,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地方。


    這個祭台、這兩個神婆,還有他們的祭祀方式……


    古巫族之後!


    祭台不再那麽正規,神婆也不再那麽有力量,祭祀的方式更是四不像,但隻要仔細觀察,就不難看出它們都有古巫族的影子。


    也就是說,這個小村也是古巫族之後,隻不過可能已經隔了很多代,他們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起源。


    顧懷不得不感歎,蔣子文的確很敏銳,要知道,垂鴻剛剛可是在這裏研究了十來遍,才發現這一場祭祀跟古巫族扯上了點關係。


    這隻能說,垂鴻的知識儲備量,不如蔣子文的。


    身為天界的神凰,其實垂鴻更有機會接觸到關於古巫族的東西。


    但他可能以前太過貪玩,或者也沒太放在心上。


    “祭!”


    兩個神婆向著河水,向著天上跪了下去。


    蔣子文的呼吸屏住。


    兩個壯實的青年,粗魯地拖著吳望,像拖一隻死去的獵物般,將她投向了深深的河水。


    咕咚—


    吳望的身體沉入冰冷的河水中,泛白的世界侵襲了她。


    無邊的孤寂、絕望,還有難以忍受的痛苦,像一層又一層的厚殼,將她緊緊包裹。


    沒等到河水扼斷她的呼吸,她就已經窒息了。


    這時,一道聲音侵入她的腦中,就像當年的蔣子文,在神廟裏那樣。


    “想報複嗎?”


    吳望的思緒在沉淪,世界在變黑。


    “想殺了這些惡人嗎?”


    吳望的思緒繼續沉淪,世界繼續在變黑。


    “想再見他一麵嗎?”


    吳望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吳望早已失去生機的雙眸裏,卻仿佛像是蓄起了洪流,然後突然噴湧而出一樣。


    那是無盡的恨意。


    想!


    吳望強烈的意識在腦中四處迸躥。


    回憶中的蔣子文淚流滿麵。


    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吳恢的意識瞬間恢複,像是一台突然啟動的機器一樣,掙開那層層枷鎖,組成了一個全新的自我。


    她沒有火焰那般耀眼,也沒有雷鳴閃電那般驚人。


    她隻代表兩個字,死寂。


    村裏的人看著水麵,沉下水的吳恢再沒浮上來,一片歡呼。


    “終於送走了這掃把星!”


    “神靈一定會息怒的。”


    “我們又能過上好日子了。”


    祭台被拆除,神婆與村民們都各回各家,恢複了平常的日子。


    盡管,日子似乎也沒有好過多少。


    但他們的心裏卻自我安慰著,沒有更壞,不是嗎?


    半個月後,村子裏流行起了一種怪病。


    得病的人,精神狀態會很好,但身體卻在慢慢腐爛。


    而且,他們這時的視覺、嗅覺以及聽覺都會格外地靈敏,他們能看到那爛到骨頭的血肉,會聞到比死屍還難聞的氣味,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腐爛的聲音。


    這種怪病傳染地很快,但感染的人又不會很快死去。


    終於有人受不了這種折磨,自盡了。


    村子裏的病情還在延續,受著折磨的人還在歇斯底裏,而吳恢已經走向了下一個地方。


    回憶到這裏為止,蔣子文卻仍呆滯在原地,成了當時祭台上的吳望。


    吳望被祭出了身,蔣子文被祭出了心。


    他也曾在腦海裏,想象過這些畫麵,但遠沒有親眼看到這麽震憾。


    更重要的是,當他明白了顧懷的話中話以後,整個人也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


    雲霓和秦鈺收回法力,解開了對蔣子文的禁錮,他黑色的玄袍上透出暗色的血斑。


    嘴角、臉上也全是傷痕,uu看書 wwuukanshu 看上去十分狼狽。


    但與他眼中的灰敗相比,卻都不值一提。


    顧懷收回目光,舉起手中的琉璃戒,右手揮出一股無形的風力,將整間殿裏的氣息逐漸聚攏。


    隨即,眾人身陷一片黑暗之中。


    兩道聲音交疊響起。


    “禍由我起,禍由我結。”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一個屬於青衣,一個屬於吳恢。


    漸漸地,琉璃戒的光華越來越盛,青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而吳恢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少。


    “不!”蔣子文突然像發狂一樣撲來。


    雲霓和秦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全力出手,攔住了激動的蔣子文。


    與此同時,顧懷看向蔣子文,眼中似乎透出了萬古的孤寂氣息。


    這一刻,雲霓、秦鈺和蔣子文都不可自抑地臣服。


    “不……”蔣子文無法再掙紮,整個人鬆下來,卻痛哭流涕,沙啞而無力的聲音,比無比憤怒的吼聲還要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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