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先是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再洗淨了臉和手,這才規整地坐在桌邊,態度虔誠地捧起伏運鏡,低低念了幾句。


    類似祈禱或是開門話的意思。


    隨即,黃皮運用僅剩下的微弱法力,與羽儀神皇“溝通”起來。


    顧懷隻看到黃皮閉上雙眼,眉頭緊緊鎖著,腦袋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又偏右,表情也跟著起伏變化。


    這是在跟羽儀神思溝通?


    那家夥既然願意理會黃皮,又為什麽要認自己為主?


    既然認了自己為主,又為什麽對自己愛搭不理。


    這段時間,顧懷真是氣地幾次想將這麵金鏡子給扔出去,給一腳踩碎。


    “呼—”


    黃皮長長鬆出一口氣,睜開眼將伏運鏡奉還給顧懷。


    “怎麽樣?”顧懷問,“它有沒有說步青心在哪裏,或者是哪個方向?”


    黃皮搖了搖頭,“剛剛看到的景象很亂,但我明白羽儀神凰的大概意思。


    時機到了,步殿君自然會來找咱們。”


    “青榴呢?”


    “也,也是一樣。”


    顧懷:“……”


    顧懷抬手接過伏運鏡,咚地一聲響,再次重重摔在了桌麵上。


    黃皮縮了縮脖子。


    ……


    丞相府。


    曾辛與妻子種氏,半夜三更聽聞陛下賜來樂姬,匆忙著衣來到前院接旨謝恩。


    等送走了宮使,曾辛也沒多看那些樂姬幾眼,便讓下人將這些樂姬好好“供”起來。


    兩夫妻轉回自己的院子。


    “玉娘,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曾辛看到種氏的臉色不大對勁,不由問出聲。


    種氏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問道:“皇上賜人賜物,都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夫君臉上有光。”


    話語一頓,種氏摸了摸自己的臉,“隻是方才看著那些妹妹們,個個生地水靈動人,而我卻已經是人老珠黃……”


    曾辛攬住種氏的肩,“玉娘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們是結發夫妻。


    我貧困的時候,你對我不離不棄,為咱們的家操碎了心,我都銘記在心裏。


    我曾辛能是那種忘卻舊恩的人嗎?


    隻是這些樂姬都是陛下賞下來的,我也不能不受。


    不過玉娘你放心,我的心裏、眼裏都隻有你一人。無論日後如何變幻,也絕不會改變我對你的心思。”


    種氏微笑著點頭,與曾辛跨進屋子,關好門,重新躺下。


    草叢裏,昂起一個青蛇腦袋來。


    它看了看熄滅燭火的屋子,將腦袋又縮了回去。


    ……


    “拜!起!”


    議殿裏,哈欠連天的秦鈺歪斜在寶座上,底下許多大臣的位置都空著。


    要麽都還“病”著,要麽就告了假。


    顧懷站在不起眼的位置,黃皮也跟在旁邊。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黃皮,秦鈺隻隨意問了一句,就吩咐人給黃皮登記在冊,配發出入宮禁的身份牌。


    隻不過宮中人多眼雜,黃皮又生地漂亮,所以她換了身男裝,又在臉上做了點手腳,倒也不太惹眼。


    秦鈺聽完眾臣子的稟奏,偶爾插上幾句,多半時候隻點點頭。


    眼看沒人再出聲,秦鈺便出聲問,“眾愛卿可還有什麽事要議?”


    眾人沉默。


    一個身影,瑟縮了兩下,最終還是走出隊伍,向秦鈺稟道:“稟,稟奏陛下。”


    曾辛緊張地手心都在冒汗,聲音也在發著顫。


    他可以感覺地到,殿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心裏撲嗵跳地厲害。


    本來不想這麽惹眼的,隻是晨間過來的時候,聽到那些人對他的冷嘲熱諷,甚至還有人直接對他無禮,他心裏便憋著一口氣。


    現在,他想當著陛下的麵,以正自己的身份。


    在宮外、在府裏,人人恭敬他、豔羨他。


    在這裏,卻人人都踩低他。


    這種落差,他實在接受不了。


    不管他過去是什麽身份,現在他隻想要在人前揚眉吐氣。


    他已經是丞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曾愛卿有什麽話想說?”秦鈺略略坐直身子,語氣耐心地問。


    “臣,臣以為……”曾辛攢足氣力,一口氣說了出來,語聲因為緊張有些起伏。


    “臣以為,議殿之上,眾臣工應該以身作則,規範言行舉止。


    方才陛下議事間,臣見到不少同僚私下交頭接耳,甚至還有小動作,這,這實在是不成體統,還請陛下明誡!”


    站在角落裏的顧懷,不由抬頭打量了一眼曾辛。


    這才幾天啊,曾辛這個丞相就想著要發威打壓人了?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開始看著這曾辛,一副老實木訥的麵孔,甚至有些淳樸的味道。


    沒想到,這才受了幾天捧,就這麽按捺不住了。


    秦鈺的眼中,也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陛下。”


    另一位大臣出列,語聲鏗鏘道:“曾丞相出言犯上,大逆不道,還請陛下重重治罪!”


    聞言,曾辛一驚,uu看書.uukanu.co 看向那說話的大臣,“你血口噴人!”


    “哼!”那大臣冷笑一聲,“曾丞相出身寒微,自然什麽也不懂。我等方才議事間,也隻是在純粹議事罷了,絕沒有輕怠陛下之意。


    倒是曾丞相方才說,在這議殿之中,眾人就該規範言行舉止……”


    那大臣的話沒說完,隻是將目光掃向了寶座上的秦鈺。


    此刻的秦鈺,身體歪斜在寶座上,一手撐著腮,一隻腿還在緩緩地抖著。


    如果要說這議殿之中,言行舉止最不規範的是誰?


    那妥妥的是皇帝陛下秦鈺呀。


    曾辛也想明白了這一層,頓時渾身冷汗淋漓。


    “陛下,臣無意冒犯陛下!”曾辛撲嗵一聲跪下,將頭重重磕了下去。


    “撲哧。”人群中有了低低的嘲笑聲。


    顧懷也不由直搖頭。


    這個曾辛果然還是太嫩了。


    剛才那個臣子什麽也沒明說,秦鈺不講究儀態,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知道歸知道,卻沒有人會明麵說出來。


    這個曾辛倒好,被人這麽稍稍一“帶”,卻將事情給挑明了,不是擺明了給秦鈺難看嗎?


    更何況,堂堂丞相,還是秦鈺親封的丞相,居然被人擺了一道,受人嘲笑之餘,還丟了顏麵。


    於公於私,秦鈺都不會高興到哪裏去。


    果然,秦鈺的臉色微沉,坐直身子,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丞相快起來吧。


    今日就議到這裏,散會。”


    說完,秦鈺站起身,臉上繼續頂著層陰雲,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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