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晴說蘇平在東城區的城中大學上大一,沒有父親,一個人跟著有病的母親生活。


    母親承擔不了他過多的學費負擔,所以他平時業餘時間出來打零工,有閑工夫就去圖書館租幾本書帶在身上,平時總是喜歡談雨果、托爾斯泰等等國外名人,一副學識淵博的樣子,除了家境貧寒,其他方麵堪稱優秀。


    當然,這都是張晴和蘇平聊天的時候,蘇平自己說的,一開始張晴還相信他的話,敬佩他勤工儉學,時不時去吃東西的時候還給蘇平帶一份,可是自從火場的事情過後,他知道蘇平想要強暴她的想法,她恨得牙根癢癢,往日對蘇平的良好印象也瞬間崩塌。


    事實上,仔細想來,蘇平把自己說的那麽好,那麽優秀,張晴從未親眼見過他去圖書館,從未見到他拿著書,甚至平時應該是上課的時間他都在快餐店,反正隻要是自己到粵菜館吃飯,總能看到他的影子。


    張晴當時也懷疑過,但是蘇平說他的課程是自選的,所以隨便一些。張晴當時隻是隨便一聽,也沒在意,現在想想,蘇平的話真的全都是漏洞,他到底說過幾句真話?


    捷達停在了城中大學的門口,他們下車想要進去的時候,被門衛攔在了門口,對方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站姿挺拔,憑著他行為舉止的一些細節,常賀判斷他曾經應該是一名軍人。他告訴常賀他們校外人員不允許隨便入內。常賀在門口停留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城中大學,進出的學生非常的有序,安保方麵做的很好,這樣嚴格的校區會允許學生隨便的進出嗎?


    常賀帶著自己的疑惑對門衛亮出了證件,跟他說自己是來調查一宗案件的,他對門衛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門衛搖搖頭,說:“不可以,學校會在早中晚三個時間段開放校門,分別是早上6點到8點,中午11點到1點,晚上6點到8點,其餘時間學生如果有事的話,要拿著導員特批的請假條才可以出門。”


    那蘇平是怎麽隨便進出校門的?


    常賀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向他打聽了一下教導處的位置,因為蘇平從來沒有告訴過張晴,他讀的是什麽專業,住的是哪個宿舍,他們隻能通過學生檔案的記錄來尋找蘇平。


    對於張晴來說這裏並不陌生,但是秦凡和常賀對大學生活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們走在這裏完全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而且他們現在也沒時間來回憶青春,尋找蘇平是他們此行的所有目的。


    他們找到了負責管理學生檔案的老師,在亮出警官證之後,管理檔案的老師幫他們查詢了一下。城中大學一共有六個叫蘇平的,按照常賀的意思,學校將這六個蘇平都叫了過來。


    但是當他們親眼見到六個蘇天平的時候,張晴的一句話讓常賀和林秦凡呆在了原地。


    “他們都不是。”


    她同樣驚訝的看著麵前那六個完全陌生的麵孔,她每次到粵菜館的時候都會與蘇平侃侃而談,就算她的記性再怎麽差,也不至於忘了那個幾乎每天都和她聊天的年輕人。


    來的路上他在想,蘇平到底和他說過多少謊話,現在看來她還是有些天真了。蘇平對他說過的一切都是謊話,甚至包括他學生的身份。


    張晴憤怒的罵了一句“騙子。”


    白忙活一場,怪不得張晴,是常賀來的時候太匆忙,各種信息還沒有加以確認。他掏出手機聯係了一下小王,得到了粵菜館老板的電話和地址,他給粵菜館的老板打了一通電話,無人接聽,他看了秦凡和張晴一眼,三人立刻離開城中大學到粵菜館老板居住的地址找去。


    那是一棟老小區,外牆剝落,周圍是一堆紅磚堆砌的建築物,上麵隱約印刻著一九幾幾年的字樣。小區的門口有一堆老頭老太太玩牌,這附近一眼掃去有不少棋牌室,是附近的主要娛樂地點,剛要跨進小區大門的時候,張晴突然開口叫住了他們兩個,她指了指他們剛剛路過的一個棋牌室,裏邊有一堆人正在玩牌,吵吵鬧鬧,烏煙瘴氣的。


    “你們看,那個粵菜館的老板。”她對他們說。


    “哪個?”


    “就是那個背對著咱們,光著腦袋,後腦勺有肉的那個。”


    很形象,一堆人裏隻有一個人符合這個特征。


    常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背對著他的中年胖子正大聲的喊著“好牌!!”他伸著肥胖的手掌扔出去一塊三條,麻將撞出了清脆的聲音,周圍的人不知怎麽回事,突然來了一聲叫好,然後有人喊了一聲“胡了”。


    周圍鬧鬧哄哄的,難怪給他打電話他聽不見。常賀扇了扇眼前飄著的煙絲,他拍了拍粵菜館老板的後背。


    他頭也不回的說:“幹啥?忙著呢!”


    常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示意沒空打理人。


    常賀非常有耐心,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那隻厚重的手掌猛的拍了一下麻將桌,桌上的麻將跳了一下,這個身材足以裝下常賀的中年男人猛然起身,回頭看了一下常賀,他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憤怒的說:“你誰呀?沒看我正忙著呢嗎?”


    萬能的警官證拍在了中年男人的麵前,他頓時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佇立在原地不動了,偉岸的身體頓時開始萎縮,諂媚的對常賀說:“警官先生……你…你有什麽事?”


    在粵菜館的老板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區,和之前去的那個“一九幾幾”差不多,這也是一個牆皮剝落的老樓,老板帶著他們一邊上樓一邊說:“蘇平在我這裏工作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是從鄉下來的,父親因為盜竊入獄,母親改嫁之後就不管他了。不到十六歲就輟學來到城市打工,輾轉了幾個地方之後來到了這裏。平時的工資是一個月兩千塊錢左右,老員工工資要高一些,不算什麽亂七八糟的滿勤什麽的,一個月兩千五百元左右,蘇平平時一個月的收入就在兩千五百元左右,平時就住在我提供的宿舍裏邊。”


    老板回頭看了張晴一眼,說:“對了,姑娘,你平時不是經常和蘇平聊天嘛!我聽說他跟你說他是什麽在校就讀的大學生,哈哈,他還真是會胡說八道,他那是騙你的,純粹就是為了泡妞。”


    張晴的一張俏臉快氣成了豬肝色,她的一對小拳頭握的緊緊的,恨不得立刻就揍蘇平一頓。


    他們的腳步停在了一扇貼滿小廣告的門前,老板掏出了宿舍鑰匙打開門,一股異味傳到了他們的鼻子裏。


    入眼是一個亂七八糟的小屋,牆上貼著一些明星海報,地上放著幾隻拖鞋,桌子上還放著一碗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剩下的泡麵,露在外邊的麵條已經風幹了。房間裏邊傳來了一陣響動,一個穿著牛仔褲,赤腳,光著上半身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張晴認出他是粵菜館的員工之一。


    “海哥,你怎麽來了?”


    年輕人好奇的詢問粵菜館的老板,然後他的目光又放在了常賀三人的身上,最後張晴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打量著張晴有致的身材,眼中露出色眯眯的目光。


    “別廢話,蘇平呢?警察找他有事!”老板說。


    年輕人愣了一下,說:“著火的時候他被燒傷了,今天早上說到醫院去換藥,這都去了好幾個小時了,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了。”


    他剛說完,門口傳來了開門聲,門“吱呦”一聲打開了,一個帶著鴨舌帽,口罩,墨鏡,穿著黑色長衣的年輕人出現在了門口,他的一隻腳剛剛跨進門內,另一隻腳剛要進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常賀三人,腳步停在了半空中。


    他愣住了。


    常賀三人也愣住了。


    秦凡忽然想起,他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在醫院的電梯裏見過這個人。


    “哎,老蘇你回來了,uu看書.uukanshu.m 警察找你。”


    年輕人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蘇平的眼神戳到了張晴的臉上,他的身體頓時一陣顫栗,猛然轉身,房門在空氣中扇動了兩下。他跑的太突然了,等到常賀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蘇平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門口,常賀和秦凡幾乎是同時追了出去,留在原地的人愣了一下,也跟了出去,樓道裏傳來了一陣猛烈的腳步聲。


    四樓的距離,常賀和秦凡幾乎是馬上跑到了樓下,等他們下樓的時候,蘇平的身影已經在向小區外邊跑去,他們匆忙的追了過去,驚心動魄,蘇平離他們的距離不足一百米,秦凡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蘇平的腳步已經跨出了小區的大門,他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常賀和秦凡,眼中頓時閃出了惶恐的神色。


    “滴滴滴!”


    突然間,小區門口出現了一陣猛烈的汽車鳴笛聲,秦凡和常賀本能的停在了原地,身體由於慣性差點衝了出去。


    隻差一米!


    一輛飛馳而過的白色金杯貨車從他們的麵前一閃而過,等到常賀和秦凡從死亡的陰影下回過神的時候,蘇平已經不見了蹤影,空中隻留下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他停在了一個塵土飛揚的十字路口,像是一攤爛肉一樣一動不動,鮮血汩汩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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