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瓦倫丁,今年23歲,也是我來到泰拉世界的第三個年頭。


    一個全新的麵孔,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社交網絡,以及……跟前世一模一樣的病痛。切爾諾伯格的夜晚並不安靜,即便睡在郊區的別墅裏我仍然需要帶著耳塞入睡。對一個神經衰弱的人來說,哪怕是蟋蟀的輕鳴聲都會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瞪著已經酸痛疲憊的眼睛盯著敷上一層深藍色顏料的天花板發呆。哪怕是後來那個閃耀著聖光的女孩兒一路蹦蹦跳跳地闖進了我的生活,她那足以撫慰最混亂的心靈的笑容都無法讓我安心入睡。


    最後,我隻能躺在床上,放飛思緒借著虛無縹緲的幻想來讓我睡著。在那些關於拉斐爾和邢一凰的令人難以啟齒的幻想中,最後在我閉上眼睛短暫離開人世的東西,是我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曾經不敢麵對現在卻莫名其妙想要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


    那是在巴特摩爾戰役結束後的當晚,我第一次主動將這個問題從心底的泥潭中撈了出來,看著它,想著自己。


    我成長了多少?


    或者,我真的向前踏出腳步了嗎?


    23歲,這是我的生理年齡,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但是隻有我自己清楚……


    也許她們也清楚,我的心理年齡,跟這個生理年齡的差距有多大。


    也許該把前麵的2改成1?


    雖然這聽起來很可笑,但我確實是一個未成年人,心理上的未成年人。


    過去發生的那些事讓我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沙子裏,變得寡言少語,學會用麵具來偽裝自己。那段時間我說的話並不少,但裏麵能有多少真話呢?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變得更像正常人罷了。高中三年,還有未完成的大學學業,我有很多朋友,也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不敢麵對現實帶來的不僅僅是社交上的問題,更嚴重的還有自己的心理和思想。它們似乎被我一起埋進了沙子裏,直到不久前,切爾諾伯格被攻陷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我才明白了,自己肩上扛起來的責任感,完全不符合我的年齡。甚至,我都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果我還沉浸在其中不願意醒來的話,等待著我的隻有再一次的死亡,以及在死亡之前難以忍受的悔恨。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這個世界在逼著人去改變,不改變的都死了。


    壘起的高牆再一次被打開,我拿著那些磚頭,一點一點的鋪著前進的道路。一開始,我還沒感覺到什麽不對,但是後來在龍門的生活中,我驚訝的發現,自己鋪的路似乎偏離了正常路線。


    或者說,這條路,還有我心中的目標有些不太正常。


    過去的那些破事沒有把我打成一個怨天尤人的家夥,隻是讓我變得懦弱,卻無比渴望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欺壓的和平世界。身為暴力的受害者,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種無助感,也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世界沒有像我一樣的人。


    在所有人的夢想都在慢慢朝著金錢幸福那種單純為了自己與家人的美好而延伸的時候,我的夢想確極為符合自己的心理年齡——希望世界和平。


    這不是玩笑,也不好笑,這是真的。


    哦……


    這個夢想的描述可以改一下。“和平”不過是一個形容詞而已,世界和平也是如此。那麽我想象中的那個和平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呢?


    比“世界和平”這個單純的願望更難實現。


    當然,也有方法會實現得更簡單。


    她們的出現填補了我內心的空洞,源石技藝和角徵羽讓我看到了在這個世界實現夢想的希望。我現在鋪的路,已經不由自主的朝著那個畸形的夢想前進了,哪怕我明白那個“和平”是有多麽的瘋狂,我的手仍然在不斷地壓下路磚,隻不過速度越來越慢。


    我曾思考過要不要修改,現在自己還有改正的機會。


    但是……


    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我覺得,沒有必要。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被欺淩的痛苦,也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烏托邦的社會。一個隻是沒有戰爭,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內心高尚的和平世界是算不上烏托邦的。人之所以被稱為人,就因為他們擁有著世界上最豐富的的感情,不僅高尚,而且肮髒。哪怕屹立在最熱烈的陽光之下,這個世界都會有影子存在,即便是太陽直射,它也照不亮被蓋住的陰影。


    我希望這個世界沒有黑暗。


    一丁點都沒有。


    ————————畸形的願望————————


    “今天的街道上好安靜啊。”


    瓦倫丁環顧四周,眉頭緩緩皺起,心中濺起淺淺的不安的波紋。


    “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貧民窟的某處,羅德島的long-10小隊正在執行任務的途中,他們帶著羅德島的身份識別碼,換上了幹練的服裝,警覺地走在路邊。隻不過相對於其他正在跟失控的牧群拚命的小隊,這支隊伍著實有些悠閑了些,看起來更像是一支逃避任務跑到一處無人之地摸魚的羅德島幹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瓦倫丁一行人接到的任務是處理貧民窟中落單的或是小型整合運動隊伍,那些正在往出口逃竄的整合運動雖然分散但是跟河流一樣連綿不絕,其中更是夾雜著一些非整合成員,瓦倫丁一行人根本無法插手,隻能任由他們離開,畢竟其他九支隊伍都在貧民窟外。也許有的隊伍已經到達了貧民窟,但瓦倫丁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就更不可能一起合作去懟這些已經毫無鬥誌的感染者們。


    所以,long-10小隊的各位就隻能勉為其難的進入到摸魚階段,繞著遠離大部隊的貧民窟進行搜索,也許能碰見幾個漏網之魚。


    但是根據現在瓦倫丁觀察到的景象來看,也許他們連漏網之魚都抓不到了。這是一條貧民窟裏再普通不過的街道,因為整合運動入侵的緣故空無一人,路邊的店鋪也都大門緊閉,窗戶都釘上了木板,也有的櫥窗玻璃已經碎了一地,他們能清楚的看到裏麵幹淨得跟支付寶賬戶一樣的貨架。


    對於進入戰爭狀態的龍門來說,這一切都很正常。而讓瓦倫丁感到不對勁的是,這片區域太安靜了。


    安靜到他除了風聲之外什麽都聽不見。


    “不止是人,連活物的聲音都聽不見。”


    暗鎖的長耳朵晃了晃,聲音被她壓得很低,似乎是被周圍安靜的環境影響到了一樣。作為一個曾是竊賊的卡特斯人,暗鎖的聽力異於常人,這雙大耳朵也曾在過去多次幫她逃脫近衛局幹員的魔掌。但在今天,這位聽力絕佳的兔子小姐,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真是奇怪,這片貧民窟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我們剛剛走過的那條路就是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瓦倫丁想起了他曾經看過的小說中關於裏世界的描寫。每年都有那麽一兩個奇怪的夜晚,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小鎮會蘇醒過來,隻有那些知曉特殊方法的人才能進入這個裏世界的小鎮。當然我們的主角也因為自己不知道是好是壞的運氣進入到了這個世界,開始了一段神秘驚奇的冒險故事。


    但是作為一個腦子裏有了個人工智能還是個穿越者的人,瓦倫丁認為自己不太可能在泰拉世界又開始一段神秘的旅程。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暗鎖戳了戳自己肩膀上的黑貓,卻被對方輕輕地打了一爪子。從那個小型據點出來後夜煙就變成了貓形蜷縮成一個毛球停在暗鎖的肩膀上進入了休息狀態,一路上都沒說話。如果她已經睡著了話暗鎖是不會去打擾這位懶惰的菲林小姐的,但是她的長耳朵卻一點呼嚕聲都沒聽見,這隻能說明夜煙仍然醒著。


    “身為兔子的你都聽不到聲音,我還能聽到什麽?”


    夜煙抬起了自己的小腦袋打了個哈欠,露出了自己尖細的牙齒。她抬起爪子壓住快要掉下去的女巫帽,從暗鎖的肩頭躍向了邢一凰的腦袋,動作輕快得像是傳說中的精靈。


    暗鎖還是個小姑娘,肩膀太小不適合休息,頭頂還有兩隻長長的耳朵也不行,瓦倫丁就更不用說了,那兩隻角就跟叉子似的,一看就不舒服。這三個人中就隻有邢一凰的頭頂適合貓型夜煙休息,她還能把尾巴纏在腦側的龍角上。因為礦石病而少了一個龍角的邢一凰看起來比陳還要難以接近,但是她的朋友都明白,這個女孩不過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已。


    簡單來說就是有些麵癱。


    對於夜煙的行為邢一凰沒有什麽反應,她已經把這隻喜歡摸魚的貓當成朋友來看待了。對於朋友,邢一凰總是有著比常人高出很多的耐心,要不然在切爾諾伯格時她就會跟那個沒事就喜歡吃自己豆腐的天使幹架。


    說來也奇怪,作為一個女人,自己跟關係清白的一男一女一起同居,那個男人每天乖的跟小姑娘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房間裏自娛自樂,那個女人倒是時不時地來調戲自己……


    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這裏確實有些不對勁。”


    夜煙趴在邢一凰的頭頂,將自己的尾巴纏在她的龍角上,瞪著金色的瞳孔看向貧民窟的某個方向。陽光之下,細長如劍的貓瞳沒有像往常一樣藏在陰暗之中,而是盯著貧民窟的建築,毫不掩飾其中的警覺。


    “有奇怪的東西在貧民窟裏活動。”


    雖然身為貓型,但夜煙還能正常的跟其他人交流,這讓瓦倫丁很好奇她的身體構造。因此在執行任務之前他還很友好的提醒了夜煙一句未來不要在羅德島基地這麽搞,會被抓去做實驗的。


    就跟他所預料的一樣,這名女巫在聽到警告之後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甩了甩尾巴道了句謝就繼續收拾東西了,完全沒有把瓦倫丁的忠告當回事。


    他現在都有些好奇蝙蝠碰見貓會是什麽樣的發展了。


    “奇怪的東西?”


    瓦倫丁搜刮著自己腦海裏的知識,想找到一個對女巫來說都能是奇怪的東西出來,但他卻什麽都想不到。


    “你是說那個?”


    隊伍中一直在沉默的邢一凰開口了,同時停下腳步,將視線抬高。瓦倫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看到了一團在貧民窟樓頂上方極速行動的黑色影子,一閃而逝。


    “那是什麽?”


    他可不記得整合運動中會有如此高機動的黑色士兵存在。如果弑君者穿著一身黑衣在貧民窟中行動倒還解釋得通,但是……


    瓦倫丁算了一下時間。


    現在應該是弑君者與凱爾希開戰的時候了,整合運動逃竄的大部隊一直被紅所侵擾,弑君者為了保持住部隊的秩序跟紅打了起來,最後被凱爾希一招斃敵,成為了mon3tr的墊腳石。


    說起來這隻源石龍身高足有九米,有三層樓那麽高,它是怎麽藏在一個隻有一米六二的老猞猁脊椎裏的……


    隻能說凱爾希不愧是凱爾希,渾身上下都是謎題,除了一個被廣大博士所知的藍色之外。


    一瞬間,瓦倫丁覺得自己脊背一涼,心中驚詫萬分,冷汗直流,就好像突然被某種殘暴至極的大型食肉動物盯上了一樣。但是很快這種驚恐的感覺就消失了,隻給他留下了一後背的汗水。


    “不清楚。”


    邢一凰收回了視線,聲音平淡似水。但是跟她聲音完全不同的是,這位身經百戰的獵人在此刻繃緊了神經,攥緊雙拳。


    雪原的艱苦生活讓給了她一副強勁的體魄,也讓她擁有了極為精準的危機意識。剛剛一瞬間瓦倫丁所感受到的危險並不隻是他一個人的感覺,long-10小隊的所有人都體會到了那種如芒在背的危險,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經變成了一根細細的繩子,下一秒就會斷掉一般。


    雖然那種威壓存在的時間不到一秒,但這也讓瓦倫丁等人將警戒值拉到最滿。


    作為四人中戰鬥力頂點,邢一凰比其他三人更明白盯著自己的是什麽,而且絕對跟剛剛她看到的黑影有關。那團黑影的移動速度快到她的眼睛都看不清,而這種危機感則是讓她再一次回歸到了那片白茫茫的雪原,看到了屹立在瘦小的自己麵前不遠處的狼群。


    那是她第一次直麵死亡,也是記憶中最深的一次。而現在,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哪怕隻有一瞬。


    “這裏很危險,我不清楚潛藏在黑暗中的那些家夥是否會針對我們,但是越早離開越好。”


    邢一凰停下腳步,發出了警告。long-10小隊的隊長是她,但是邢一凰從沒有領導別人的經驗,所以她又將這個位置交給了瓦倫丁。而她剛剛說出這些話就是為了提醒隊長,趕緊離開。


    如果瓦倫丁執意要繼續深入下去,邢一凰也不會違抗命令。


    “原路返回?”


    瓦倫丁指了指身後的路。就跟曾經一樣,他不過是個下命令的而已,該怎麽做還是得聽專家的。


    “向左走。”


    邢一凰給出了一個方向。瓦倫丁跟暗鎖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


    ————————三分鍾後————————


    “這裏……應該安全了吧?”


    瓦倫丁靠在牆邊喘著氣,聲音時斷時續。


    “我都能看到遠處的整合運動據點了。”


    在這條大路的盡頭,大約三百米的距離,那個熟悉的小型據點就屹立在路邊。十多分鍾前瓦倫丁從那裏出來避開了整合運動的大部隊前往貧民窟深處繼續任務,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


    “至少在這裏,如果有人想襲擊我們的話我們還有反擊的機會。”


    夜煙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這裏是貧民窟的一條主幹道,雖然比不上上城區的大街那麽寬敞,但也有著四條機動車道的距離,視野比貧民窟最常見的小巷不知道好了多少。如果有人想在這裏襲擊他們,哪怕瓦倫丁四人打不過,他們也能在死之前看到敵人的臉長什麽樣。


    “不過……”


    瓦倫丁昂起頭,抽了抽鼻子,眉頭深深皺起。


    “這裏怎麽這麽臭?而且聞起來像是血腥味……”


    瓦倫丁很確定自己的嗅覺沒出問題,也確定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這裏依舊是那副荒涼的景象,街邊的店鋪都關著門,窗戶也是被釘上了木頭,路上沒有一個人,而且同樣安靜。隻不過跟剛剛他們察覺到危險的地方相比,這裏的路麵有些過於幹淨了。


    幹淨到就好像有人打掃過一樣。


    很快,瓦倫丁就找到了臭味的來源。那是一條路邊的小巷,在巷口還堆積著一灘紅色液體,根據顏色來看並不像是血液,倒像是被過量稀釋的紅色顏料。而那股讓他感到不適的臭味,其源頭就在小巷的深處。


    就在瓦倫丁準備去深入小巷一探究竟的時候,邢一凰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去。”


    她的聲音從沒有如此決絕,仿佛裏麵有什麽怪物會吃掉瓦倫丁一樣。


    這是瓦倫丁第一次聽見邢一凰用命令的語氣跟他交談,這讓他心裏咯噔一聲。不是因為邢一凰突然改變的態度,而是因為這條小巷裏的東西。


    現在是白天,周圍的建築也沒能擋住瓦倫丁的視野,他能清楚的看到這條並不深的小巷盡頭有什麽。那是一處下水道,下水井蓋還好好的蓋在上麵,周圍就跟剛才的道路一樣幹淨,幹淨得有些過頭了。


    原本邢一凰這麽警告他的話瓦倫丁就會乖乖地聽龍姐姐的話離開這裏,但是好死不死在邢一凰拉住他的一瞬間,瓦倫丁的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讓他一定要去那裏看看。


    他覺得,自己該去那裏看看,如果不看的話就會失去什麽東西一樣。


    “沒事的。”


    瓦倫丁露出一個微笑,用力掰開了邢一凰握住他手腕的手。邢一凰沒有再製止他,隻是站在巷子口,站在一臉呆萌的暗鎖身旁,眼神像是在道別。


    他最後看了一眼邢一凰,扭過頭走向井蓋。


    雖然在遠處看著井蓋的周圍很幹淨,但是一靠近瓦倫丁就發現了端倪。在井蓋的上麵和周圍有一些極淺的血跡,還有一些被水衝刷的痕跡,應該是處理血跡的時候過於匆忙沒有弄幹淨。


    但是,為什麽要去處理井蓋上的血跡?隻是為了掩蓋自己拋屍的痕跡?在這個混亂得連殺人都無法去追究的地方,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空氣中的臭味已經濃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瓦倫丁皺著眉頭伸出手去揭開地上的井蓋,順著梯子下到了下水道深處。


    在他的腳踩踏到地麵上的血潭時,瓦倫丁鬆開了握住梯子的手,扭頭。


    他看到了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景象,跟那個用火點亮的雙螺旋標誌一樣狠狠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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