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什麽了麽?”


    “什麽都沒有,短信、通話記錄、便簽、相冊……幹淨的跟他的臉一樣。”


    聲音很模糊,應該是兩個男人在對話,瓦倫丁隻能聽個大概。此刻他的意識仍沒有回歸正常,仿佛一團煙霧一般飄散在身體的周圍,卻沒有散去的跡象,如同棉花糖一般緊緊地黏在他的身體上。他的耳朵就像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布,外麵的談話聲聽起來跟做夢一樣,沒有任何的真實感,瓦倫丁隻能感覺到周圍一片虛無。


    呼……


    做夢。


    瓦倫丁有些混沌的腦海裏慢慢浮現起他在泰拉大陸所經過的一切,一塊又一塊的碎片播放著曾經的回憶,但那些回憶卻跟耳邊的說話聲一樣模糊,瓦倫丁隻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高度近視,真的就跟夢境一般。


    那麽……我這是要醒來了麽?


    他微微顫動著腦袋,盡力想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就在瓦倫丁想移動一下身體的時候,有個東西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頰上。


    瓦倫丁的腦袋在力量的作用下不停地左右晃動著,似乎他的脊椎已經斷掉了,隻靠皮膚和肌肉連接在身體上一樣。


    不疼……


    這是他挨打之後腦海裏唯一的念頭。


    “長著一副禍國殃民的臉,還穿著女裝,卻他媽是個帶把的,真是個惡心的家夥。”


    禍國殃民?


    瓦倫丁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腦海裏的那些回憶碎片在瞬間被清的幹幹淨淨,緊接著出現的就是一張極為女性化的臉,頭頂還長著一對深藍色的角。無數的碎片圍繞著他堆疊起來,裏麵全是他的樣貌,瓦倫丁隻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沒有出口的鏡子迷宮中。


    哦對……


    這是他來到泰拉世界後的樣子,比前世的模樣好看多了,非常養眼。


    不知為何瓦倫丁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絲愧疚。如果是他自己,看到這麽一副臉龐也會下意識的覺得是個女孩。回想起自己的過去,瓦倫丁隻覺得該對那些因為稱呼自己為小姑娘的陌生人道個歉。


    畢竟他的反應有些太過激烈了。


    “怎麽處置他?”


    “先給老大打個電話再說吧。”


    緊接著就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咣當的響聲比木門開門時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好聽太多了。


    “喂,就把他放在這?不怕他跑了麽?”


    “哼,你覺得他跑得了麽?沒有那個女人他什麽都不是,除了打不死。”


    鐵門被關上了,房間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瓦倫丁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像是一團人形的史萊姆。他的意識仍沒有恢複正常,不過耳邊的聲音倒是提醒了他。


    女人?


    什麽女人?


    瓦倫丁隻覺得大腦一陣疼痛,一道閃亮卻毫不刺眼的聖光出現在他的眼前。伴隨著聖光的漸漸消失,一位有著四對金色翅膀的天使出現在他的麵前。這位天使有著瓦倫丁認知中最為美麗的外貌,最為溫柔的眼神,最為神聖無暇的氣質。她就是一塊天賜的美玉,沒有任何瑕疵,溫潤飽滿,人世間絕對不可能造就出如此完美的女性。


    聖光散去,天使微微彎腰,向著瓦倫丁伸出雙臂。看著天使臉上的笑容,他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抬起雙手,慢慢向前走去,走進她的懷抱。


    最後,瓦倫丁與天使擁抱在一起,享受著對方如海一般的溫柔。天使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頭發,身上的聖光再次變得耀眼起來。在他們被光吞沒的那一瞬間,瓦倫丁放在天使肩膀上的腦袋睜開眼,看到了她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人影。


    以及她頭上缺了一隻的角。


    ————————年已精二,但是我想讓她把材料和錢還給我————————


    當瓦倫丁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那副如夢如幻的場景,而是他熟悉的黑色主題版精神空間,以及抱著他的兵刃天使,隻不過相對於剛才那個完美無瑕的天使,現在抱著他的聖光拉斐爾背後那個冷兵器圓環確實是有一些出戲。


    ……


    “有沒有好心的大佬告訴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瓦倫丁從兵刃天使的懷抱裏出來,環顧四周,尋找著那個一直跟他拌嘴的菲林。


    什麽都沒有發生。


    數秒鍾後,在瓦倫丁撫摸兵刃天使秀發的時候一個藍色半透明的麵板出現在他的麵前,上麵還有一個用感歎號標注的提示:


    !好心的大佬出現了!


    瓦倫丁回過頭,角徵羽正站在他的身後,微歪腦袋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


    “你是把她當寵物養了麽?”


    角徵羽看著兵刃天使抬了抬下巴。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看待他們……”瓦倫丁看著麵前兵刃天使,耳邊傳來深藍巨龍在空中扇動翅膀的呼嘯聲。


    他們都是自己的一部分,當寵物來看會不會對他們太不尊敬了?尤其是聖光版拉斐爾,這可是那姑娘的魂啊。


    “不,我把她當朋友。”瓦倫丁摸了摸兵刃天使的腦袋,對方身後的翅膀抖了抖,掉下幾片金色的羽毛,眼睛笑成了月牙兒。


    天空中的飛龍翻了個白眼。


    “寵物在天上飛呢。”瓦倫丁指了指天上的飛龍,緊接著一道粗大無比的雷電打在了他的身上。


    氣勢宏大,毛傷害都沒。


    這就是瓦倫丁能力帶來的好處了。作為一名醫療術士,這頭飛龍可不像炎魔那樣頗具威脅,就算搞事也沒什麽效果。


    在一番雞飛蛋打之後,瓦倫丁終於是作死成功活了下來。幸虧這裏是他的領域,不然在外麵被一頭龍抓著飛到高空再扔下來就算是精二閃靈加腦啡肽白麵鴿也救不回來他。


    “你能告訴我現在我是怎麽了麽?”瓦倫丁席地而坐,看著麵前的角徵羽。


    “很明顯你在龍門貧民窟的動作被某些人注意到了,而今天夜晚你剛好出現在他們的地盤裏——所以你就被綁架了。”


    “我為了出來可是做了完全的準備的,他們怎麽會知道我是我?”瓦倫丁拽了拽自己的假發。在精神空間裏他的模樣是跟現實中一樣的,所以瓦倫丁身上的女裝和假發也被帶過來了。


    “你猜?”


    ……


    瓦倫丁撓了撓下巴,陷入了思考模式。回顧這幾天他在龍門貧民窟裏的活動,瓦倫丁是找不到一點破綻。在經過了切城事件之後,他做事也想的全麵了很多。那天確定了要租夜煙的房子後,瓦倫丁就出門買了幾套便宜的衣服,其中大部分是女裝,還有兩頂假發。在得到暗鎖的一些消息之後他也是帶著假發出門晃悠,坐好幾趟公交車繞圈子去消息指向的地點觀察,確保沒被人跟蹤,回家也是如此。唯一的一場大動作就是那天瓦倫丁屠了一個茶館的事,在茶館裏麵他是去除了偽裝的,不過目擊者全都涼了,剩下的隻是一些近衛局幹員。


    所以這次他被人認出來就很令人迷惑。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一種可能性,就是近衛局出賣了他。


    不過這個可能性太過驚悚,瓦倫丁是不信的。


    ……


    但是現在也隻有這種可能性比較靠譜了。


    “所以,你想用這顆源石麽?”角徵羽伸出手,那顆源石出現在他的手心裏,隻不過相對於兩周前的源石要小了一圈。


    “用不著。”瓦倫丁很幹脆的就拒絕了角徵羽的提議。


    幾個小混混而已,需要動用源石麽?


    殺雞焉用牛刀。


    他站起身在兵刃天使的背後晃悠了幾圈,在冷兵器圓環裏拿出一把匕首。匕首整體看起來像是長劍的超級縮小版,有著與長劍類似的十字劍格,卻比長劍更加華麗一些。作為迅捷劍的好搭檔,這把格擋匕首自然是跟迅捷劍一樣擁有著在足夠實用的基礎之上的漂亮裝飾。


    不過這把格擋匕首相對於其他的匕首更特殊一些,它劍刃的一側是有很多方形缺口的,很鋒利,就像是秦時明月裏的那把鯊齒一樣,功能也是如此,都是起到格擋敵方劍刃的作用。


    隻不過這把“鯊齒”匕首可做不到向動畫裏那樣隔斷敵人的劍。迅捷劍的硬度可比想象的要強得多,這些缺口僅有一個阻擋劍身的作用而已。


    如果看起來很cooooool也是匕首的作用的話,那文藝複興時期估計會出現很多“鯊齒”匕首了。


    “那顆源石還是等到後麵我跟霜星戰鬥的時候用吧,畢竟我可不想被她一地板掀死。”


    “不過,我還是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


    ……


    很快,瓦倫丁就安排好了讓角徵羽做的事情,他拎起匕首,閉上眼,讓意識回歸身體。


    ————————開幹!————————


    當瓦倫丁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間堆滿箱子的房屋。他環顧四周,確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是應該是一間很小的庫房,角落和牆邊堆滿了紙箱,上麵印著一個模糊的印記,因為光線不足的緣故,瓦倫丁看不清那個印記是什麽,是否與他的目標有關係。因為被捆綁住的原因瓦倫丁看不到腦後那麵牆的情況,視界之中沒有任何的窗戶,耳邊隻有風扇呼呼閃動的聲響,聽起來這間庫房裏隻有一個通風管道。


    庫房的天花板有兩個led燈管,但是沒有打開,光源來自於他身旁的桌子上的台燈,很暗,看起來該換電池了。桌子上雜亂的擺放著各種文件和圓珠筆,電腦顯示屏的邊框上也貼滿了便簽。桌子的一角擺放著一台打印機,上麵積滿了灰,看起來已經很久沒用了。


    在桌子靠著的牆麵上有一麵大大的考勤版,上麵貼著幾個人的照片,還有他們的名字,應該就是把瓦倫丁綁過來的家夥。瓦倫丁將那些名字一一記在心裏,給手中的匕首掉了個個,開始用它切割綁住自己手腕的麻繩。


    跟瓦倫丁猜測的一樣,這些家夥並沒有用鐵鏈鎖住他,而且也沒有想要刑訊逼供的樣子,看起來是對他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這隻能讓瓦倫丁更加確定了近衛局裏有內鬼泄露了他的消息給貧民窟的黑幫。


    至於是不是近衛局故意的,瓦倫丁也不清楚,隻能小心為上。


    就在他快要把繩子給切割開的時候,那扇緊閉著的鐵門猛然打開,把瓦倫丁嚇了一跳。幸虧他的手是被綁在椅背後麵的,所以這些闖進來的惡棍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瓦倫丁也有驚無險的把匕首送回精神空間裏。


    他看著逼近的兩人,扭頭啐了一口。


    該死的,這個世界總是喜歡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挖個坑。就像他當初要逃離萊茵生命時一樣,換好裝備剛出門就碰見了防衛局的幹員,被逼無奈隻能用暴力逃脫。


    雖然瓦倫丁不是在啐他們,但是在場的隻有三個人,這兩個家夥自然是把瓦倫丁剛才的行為當成了對他們的侮辱。其中一名穿著夾克比較壯的惡棍直接抬手對著瓦倫丁的臉就是一巴掌,瓦倫丁的臉猛地一扭,一線殷紅從他的口中流出。


    “行了巨猿,把他打壞了老大可不同意。”一個比較瘦的小混混開口阻止。那個被稱為巨猿的家夥停下了想要再扇一巴掌的動作,對著瓦倫丁啐了一口。


    “我兄弟比較粗魯,請你別介意。”那個瘦高的男人拿出一張手帕給瓦倫丁擦去臉上的汙垢和嘴邊的血跡,同時拿出一台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不介意才有鬼。


    瓦倫丁翻了個白眼,又朝那個胖子的方向啐了一口,看著對方憋紅的臉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你可以叫我無常,接下來你不要管手機裏問什麽,我讓你說什麽就說什麽好麽?”


    這個叫無常的男人的語氣是真的平淡,沒有任何戾氣,就好像他真的在詢問瓦倫丁一樣。


    對此瓦倫丁隻是笑笑。


    他還能說什麽?他還能怎麽說?


    “很好,合作對我們都有好處,不然我無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無常點點頭,將手機放在瓦倫丁的耳邊。


    “可以說話了,老大。”


    “無常啊,今天我們的貨怎麽樣啊,沒有出什麽差錯吧?”電話裏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夾雜著輕微的腳步聲和淡淡的音樂,瓦倫丁能想象的出來他在龍門的某一家酒店裏捏著雪茄帶著笑意說出這句話。


    “說:是鼠王讓我殺了茶霸。”


    茶霸。


    瓦倫丁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tm是什麽鬼名字?你叫個茶王也好啊?茶霸?雖然霸這個字很有氣勢但是它不能跟隨便跟其他字配好麽!


    “如果那個家夥姓王,他是不是就叫王霸了?”瓦倫丁沒有聽無常的話,而是大笑出聲順便開了個玩笑。


    瓦倫丁是真的開心,因為第二個目標送上門來了。


    想搞鼠王的還有誰?除了那個近衛局和鼠王想讓他幹掉的勢力還有別的麽?


    “沒出錯就好,這麽晚了巨猿他還好吧?沒有像往常一樣偷懶吧?”


    手機開了免提,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見。電話另一頭的男人沒有任何的情緒,依舊在照著他的劇本說話。


    “快說!”巨猿走過來直接一把抓住了瓦倫丁的頭發,動作粗暴無比。


    對此,瓦倫丁沒有吭聲,隻回以一個白眼。


    就你這態度還想讓我照著你們的意思說?


    吔屎啦你!


    “鬆開他。”無常拍了一下巨猿的手腕,聲音有些不耐煩。


    “相信我,照著我的意思去說你一點事都不會有,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無常彎下腰,眼睛緊盯著他,眉頭微皺。雖然這個男人掩飾的很好,但是瓦倫丁依然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怒意。


    “行吧。”瓦倫丁點點頭。


    “說,是鼠王讓你殺死茶霸和茶館裏的所有人的,一切都是鼠王指使你這麽做的。”


    無常又把話語重複了一遍,還多說了一句,生怕瓦倫丁聽不明白。


    “我殺那個蝦霸跟鼠王沒有任何關係,完全就是自己想那麽做。這幾天我閑的不行,正好你這個混蛋惹了我,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是接下來幾天你最好小心著點,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出現在你麵送你歸西,連帶著你手下一起。”


    “你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極為霸氣的說完最後一句,瓦倫丁長吸了一口氣,抬起下巴看著麵前臉色發黑的兩個男人,嘴角上揚,神情高傲。


    “你會付出代價的。”


    無常拿起手機放在耳邊,離開了辦公室,鐵製的門咣當作響。巨猿給了瓦倫丁一拳,跟在無常的身後離開了。


    看著關上的門,瓦倫丁啐出一口血,臉頰通紅。他沒有用自己的源石技藝治療自己,而是盡情享受著這股痛楚。這讓他能保持清醒,保持仇恨。瓦倫丁嘴唇微張,露出殷紅的口腔,一股猩甜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翻騰著,不斷刺激著他的大腦。雖然現在已是午夜時分,但他卻無比興奮。


    跟那天喝了藥之後的情況一樣。


    恐懼的盡頭是憤怒,憤怒的盡頭是瘋狂。或許那天喝了藥的瓦倫丁才是揭下麵具後真正的瓦倫丁,但答案與否,隻有他自己知道。


    瓦倫丁再次變出匕首,用匕首鋒利的刃來回切割著麻繩,與此同時他閉上眼,調動起身體內的那股力量,讓它向大腦的方向流動。


    在出現透視眼之後瓦倫丁就對他自己的源石技藝做了個猜想:既然源石技藝的力量作用於眼睛能夠讓自己看到別人身體內的器官與循環係統,那作用到大腦中呢?作用到耳朵上呢?


    自己是名醫療術士,醫療法術強大到匪夷所思,還能觀察到其他人的身體狀況,那是不是有關生命的一切自己都能感受得到?比如聽到他人的心跳聲,比如去控製他人的心髒,比如讓他人體內器官衰竭?


    甚至是……


    直接抹消掉他人的生命?


    永生者出品必屬極品,那把匕首的鋒利程度超乎瓦倫丁的想象,切割麻繩的速度快的像是熱過的刀切過黃油一般幹淨利落。雖然捆住手的麻繩已經斷開,瓦倫丁卻仍沉浸在源石技藝之中。


    前世他受到的欺辱、曾經在萊茵生命受到的折磨、切城淪陷時吞沒天際的火光、那些人說過的話、那個混蛋對他做過的事不斷的在瓦倫丁的腦海裏播放著,一遍又一遍。疼痛感和屈辱感不斷衝擊著他的精神,瓦倫丁的心跳也原來越快,體內源石技藝的活性也越來越高,伴隨而來的是全身上下如地毯轟炸般的痛感和快感。


    他的嘴角緩慢裂開,甚至撕出了血。


    精神空間中,瓦倫丁再一次推開了那扇成神之路的大門。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停在門口,而是向成神之路踏出了第一步。


    他抬起頭,放眼望去,看到的隻是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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