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場少年業餘拳擊比賽來說,這場決賽實在是拖得太久了。


    久到不僅讓全峰養好了傷,還讓他利用這段時間將身體素質提高了一大截,若真是打比賽,也隻能在比他年齡稍大的孩子當中找對手了。


    久到不僅吊足了從最開始就關注這場比賽的人們的胃口,還在全市範圍內吸引到了意想不到的關注。


    市體委自然在背後起到了推波助瀾地作用。


    這也讓這場比賽不再僅僅是一場少年業餘拳賽,而是變成了全民運動開展的突破口,全峰和他背後的勇者俱樂部則有意無意地成為了這場全民運動的排頭兵。


    拳賽定在下午四點鍾,因為聽郎校長說今天還有領導來觀賽,老盧一早就領著雇來的保潔阿姨們在格鬥區用臨時翻出來的粗麻繩圍著擂台四周劃出了一塊隔離區。


    繩子外麵對著擂台的四個方向,分別擺上了三排折疊椅子,充作觀眾席。


    繩子裏麵正對著擂台的位置,擺了一張長條桌跟著擺上五把椅子,算作裁判席。


    在正對著裁判席的擂台另一側,他特意討好似的擺上了一張小茶幾,將他和老秦的老板椅從辦公室裏推出來,在茶幾兩側一邊一個。


    茶幾上還擺著瓜子水果和一套茶具,用亞克力板做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名牌,上麵寫著“領導席”。


    全峰瞧他弄得認真,也就沒好意思當麵嘲笑他,隻是趁他不注意,將果盤上擺的蘋果偷摸地造了兩個。


    當他將果核原樣擺在果盤裏的時候卻被這地缸精發現了,追著要踹他屁股,還大聲罵道:


    “你這小兔崽子,你這不給咱們全體上眼藥呢嗎?吃就吃了還放回去,領導看著了可是不罵你,這健身房你還讓不讓我老哥倆好好開了?你閑的蛋疼趕緊訓練去!別煩我!”


    全峰衝他做了個鬼臉,果然沒再給他們搗亂。


    他知道這個年代的人們天然對領導有種畏懼感,而且老盧說的也確實在理,萬一因為這點小事把來的領導得罪了,那絕對是得不償失。


    他這麽做,無非隻有一個原因。


    他緊張了。


    在比賽前緊張是好事,甚至可以讓運動員更早地進入狀態。


    可今天他緊張的太早了,周圍忙碌的人們,往常熟悉的環境被布置成陌生的樣子,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心裏緊張的感覺翻著倍的往上漲。


    這在少年宮比賽時可是自始至終都沒出現過的感覺。


    他心裏其實知道這是為什麽。


    越在乎,越緊張。


    這場比賽某種程度上決定著他的人生走向。


    回顧他穿越回來的這近三個月的時間,可以說從一開始,他就在為了這一刻做準備。


    當他說服了父母,打贏了比賽,運用他對未來社會的發展搶占到的先機迅速地讓健身房步入正規,都是在為這一刻做鋪墊。


    郎校長那邊已經三番五次地給了他邀約。


    而眼下,是不是隻有贏,他才能夠獲得父母的最終認可進入體校。


    而如果不是,那麽需要他打到什麽程度才能打動父母的心。


    畢竟他們兩個是外行啊,也許隻有輸贏才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直觀的論據。


    這一切讓全峰都心裏沒底。


    緊張感像天邊漸漸泛起的一塊黑雲,沒過多時,便將頭頂的白雲全部染黑,籠罩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這天全峰沒有再安排多餘的訓練,甚至他連前一天的訓練都停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多練那一點不僅不能讓他提高,反而會讓他的身體疲勞。


    他全部的精力全都用來應對緊張感,卻發現越是這樣,就越緊張。


    當初他聽說馬濤是個內心敏感的少年時,還覺得自己在這方麵一定勝過他呢,結果現在看來,真正在心理因素方麵占劣勢的是他自己。


    人家馬濤當初就像通過認輸來放棄比賽,他根本就不屑於參加這樣的比賽,又怎麽會因此而緊張呢。


    全峰一上午都沉浸在這種和緊張對抗的情緒當中。


    直到陸續有人來了,他才感覺稍微好了一點。


    這天是個星期三,盡管這場比賽通過這段時間的電視報紙宣傳在全市範圍內引起了相當程度的關注,但是工作日卻阻礙了人們來現場觀賽的熱情。


    來到現場的大多是跟這場比賽有關的人們。


    最先來的自然是郎校長,他隻身出現,說是今天體校的領隊另有其人,他來不過是為了給他們打個前站。


    他一來就對老盧的布置讚不絕口,尤其是當他看到那個“精心布置”的領導桌時連連對著那地缸精豎大拇指。


    全峰歎了口氣,心說這兩人其實倒是有點臭味相投,喜歡捧臭腳玩。


    可他知道,要是沒這樣的功夫,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還真沒辦法做成事兒。


    郎校長湊到老盧耳邊,說道:“小盧,你這布置挺巧妙,既突出了領導的身份,uu看書.uukshu.co 還拉近了他和群眾的距離,你進步挺快啊。”


    “過獎過獎了。”


    “可是還是兩點美中不足,我跟你說啊,這次來的就體委高主任一個人兒,你這擺倆椅子空著不行啊,還有他的名字你得寫出來,不然記者來了拍他的時候連個名兒都沒有,不好看。”


    老盧一拍腦門,盯著郎校長微胖的臉,說道:“還是大哥你經驗豐富,幸好你說出來了,那這麽的,撤一個凳子,我這就叫人重印一張名牌,敢問高主任尊姓大名啊?”


    “高連城,”郎校長隨手在小方桌上抓了一把茶幾,說道:“這椅子就別撤了,把領導一個人晾這兒像什麽話。”


    老盧沒轍了,原地轉了一圈,目光又聚焦到了郎校長微笑著的胖臉上,說道:“嗨,我把這茬兒忘了,您好歹也是個大校長,您也是領導,要不您就陪高主任這兒坐著?”


    郎校長一點都沒遲疑,一屁股坐進寬大的皮椅裏,翹起二郎腿,說道:“小盧,那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氣啦,下次再有這樣好事,咱們哥倆還一起辦!”


    全峰受不了這兩人虛頭巴腦的勁頭,趁郎校長注意到自己之前,一頭紮進了格鬥區後麵的衛生間裏。


    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稚嫩的臉龐,三個月的時間依然沒能讓他習慣樣貌的改變。


    他的內心還是那個飽經滄桑的靈魂,所以在這三個月裏,他總是刻意回避照鏡子,就是不想接受這樣的現實。


    可此刻他凝望著鏡中同樣熱切與他對望的自己。


    鏡中的男孩對他輕聲說道:“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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