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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鳶知道皇後所擔心為何,好不容易獲得的寵愛,一方麵由於眼盲,一方麵由於腹中懷中龍種。現在眼盲即將被治好,龍種卻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小產,皇後之前所獲寵愛一定會盡數減少,而安貴妃那邊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莫鳶想起那日看到安貴妃和陌雲廊在一起的對話,她肚中的胎兒是雲廊的。話說回來,就算皇後腹中的孩子能生出來,也決計不能讓雲廊的孩子偷天換日,成為皇上的皇子。


    莫鳶眼底閃過一絲冷色,她輕聲在皇後耳邊道:「娘娘,不若您去參加安貴妃設的宴會。」


    皇後小腹依舊隱隱作痛,她能感覺到小生命在逐漸流逝,聞聽莫鳶這話皺起眉頭,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為何?」


    莫鳶瞧了一眼皇後的小腹,朱唇微啟,臉上神色堅定,頗有勝券在握的陣勢:「娘娘,即便當初知道生不出來,可您還是執意留下了這個孩子,為的是得到皇上的寵愛,如今,莫鳶有更好的辦法,讓您即使失去了龍種的情況下同樣可以獲得皇上的寵愛。」


    皇後對莫鳶總是沒來由地信任,蹙眉道:「你要本宮去安貴妃的宴會?」


    莫鳶點頭,復又看了一眼皇後的小腹:「止血的時間有限,再不去的話,小產的罪責就會落在您自己的頭上。」


    皇後似是明白一二,強自忍著痛楚,整理儀容,稍作打扮,在莫鳶和婢女的陪同下來到了安貴妃的宮殿之中。


    不請自來總是不受人歡迎的,尤其是安貴妃本人。


    自有下人通報相傳,安貴妃冷眼看著款款走入的皇後及莫鳶,心中恨意漸濃,這兩人總是在她興致正好的時候出現,掃了她的興致。


    大家行禮之後,麵兒上的虛與委蛇安貴妃做的滴水不漏,今日盛裝打扮,大紅色裙擺緯地,上用金線繡製而成的牡丹刺眼奪目,大有對皇後挑釁的意味。牡丹為國花,皇後尚且沒有拿來刺繡,她安貴妃倒是自覺安置在自己身上,艷壓群芳不假,意圖宣戰同樣是真。


    隻不過,安貴妃沒有想到皇後會親自來,兩個同樣懷孕受恩寵的高位者在同一場合出現,可苦了下麵逢場作戲的妃嬪和侍女。無論誇讚哪一個,對另一個都是莫大的恥辱,結下的都是難以應對的仇家。


    安貴妃把皇後讓到上座,和自己並列而坐,此舉動看在眾人眼裏又是另一番意味深長。


    「姐姐,您看妹妹這記性,自打懷孕之後腦子越發的不好使了,明明記得給姐姐發了邀請的,怎麽最後倒成了無心之失。」安貴妃麵上帶著歉意,說出話也是情真意切。


    莫鳶眼神淩厲,環視當天參加宴會的人,皆是一臉諂媚之態,想來安貴妃請的這些人,或者是順從她的一派,或者是明哲保身一類,又或者,是新晉巴巴跑來巴結她的一類,不管怎麽說,都比皇後在這裏冷凍氣氛來的愉悅。


    說的好聽,無心之失,恐怕是有意為之。


    皇後掃了一眼身邊的莫鳶,莫鳶微微點頭,皇後頷首掃視眾人,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在坐地都聽的清清楚楚:「本宮和安貴妃同時懷孕,孕有龍種。今日本宮借花獻佛,也不用再另設宴邀請眾人,全當這頓飯是本宮和安貴妃共同宴請大家。」


    再沒有什麽象徵性的言辭和行動比實質性的行動更令人氣憤了,莫鳶暗中為皇後叫好,再看安貴妃,臉都氣綠了,身上那件艷紅色衣裙連帶著牡丹頓時失了色彩,沒了氣骨。


    良久,安貴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也好,皇上一直崇尚節儉,姐姐為後宮之首,自是要以身作則,不過,既然借花獻佛,總該也要拿出一點像樣的東西招待不是?」


    安貴妃說的委婉而不失得體,眼底的狡黠一閃而過,既然皇後一再觸碰她的底線,也無暇顧及身份尊卑,既拿捏了皇後的話,又看似適當的為在場的所有人再討一份喜慶。


    莫鳶搖頭,安貴妃這樣說,無疑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皇後,眾人都是明眼人,怎麽會看不出兩人的明爭暗鬥,倒是安貴妃,這樣倒顯得錙銖必較,小家子氣了些。


    皇後哪裏準備什麽東西了,正在躊躇想託辭之際,身邊杜鵑之聲縈繞,悅耳清爽,登時給尷尬肅穆的氣氛緩解了壓力。


    「皇後特意命莫鳶帶了安神寧心、養肌膚的藥草,每人一包,沖沏即可飲用,尤其是在宴會結束之後,喝一杯尤助消化和睡眠,堅持使用,還可令肌膚嫩滑,重新回到十六歲。」莫鳶昂首朗聲道,聲音裊裊,字字珠璣,如落玉盤,叮噹作響。


    眾妃嬪自是都見過莫鳶的,卻並無深交,隻道是太後欽點的郡主,僅此而已。


    不成想今日一見,就連最耀眼的紅衣主角都要遜她三分。淺黃色裁剪得體的衣裙,簡單素雅,粉黛略施,頭上珠釵點點,不雍容華貴,卻因生的清雅脫俗,秀麗絕美,就連這最簡單不過的素雅裝扮都顯得欲仙欲醉,饒是「回眸一笑勝星華」。


    見了莫鳶的模樣,沒有人再不相信她的話,都是一眾女眷,相比美食佳肴,這種有助於容顏俏麗的東西更能讓她們欣喜若狂。畢竟,總是仰著脖子去看別人,不若自己變好,讓別人仰著脖子看自己。


    如今,眾多女眷對安貴妃和皇後就是前者,奮鬥目標皆是後者。


    莫鳶抓人的心思抓的準,故此這一局,算皇後勝。


    女人之間的爭鬥,說的簡單點便是心之所向,大到皇上,下麵的一眾妃嬪,小到宮女太監。就好像政權,民之所向是根本。


    安貴妃見大家的目光總是時有時無地盯著莫鳶看,再看皇後那股子得意勁勢,仍舊不開竅的她竟是遣人拿來了桂花釀,藉以籠絡人心。


    桂花釀實屬難得,況且是安貴妃親手釀製,四麵的妃嬪們紛紛被眼前的小恩小惠沖昏了頭腦,端的舉杯慶賀。


    直到此事,皇後才算是稍稍明白了莫鳶意指什麽,當下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把安貴妃親手倒給他的桂花釀一口喝幹。


    安貴妃不明所以,惺惺作態為皇後倒了幾杯,自己卻是一滴未沾。


    腹部的疼痛開始蔓延至全身,皇後額上汗水涔涔,終於還是忍不住,倒地呻吟,血跡漫了衣裙,疼痛難耐終究是昏厥過去。


    接到消息的皇上從禦書房趕回皇後的寢宮,眼看太醫為皇後娘娘把完脈後的悽然神色,心中甚是起疑。


    「皇後娘娘究竟如何?」皇上推開了怔愣在原地的太醫,自己坐在床榻一側,盯著皇後,伸手撫上她的眉眼五官,極盡溫柔。


    看到這種情景,太醫更是不敢說實話,支支吾吾說了半天沒有說出具體的病症。


    一旁的莫鳶明白,太醫怕自己成為那個宣判皇後失寵的人,雖然錯不在他,可是他間接讓皇後失寵。


    皇上劍眉微蹙,神色鄭重,目光凜然,望向太醫的眼神帶著不可忽略的震懾。


    「但說無妨,皇後的身體到底怎麽樣?又為何無端流了那麽多的血,她腹中的胎兒可還安穩?」皇上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太醫麵上掛著遲疑和歉然,思忖良久,終於鼓起勇氣,迎上皇上詢問的目光:「回皇上,皇後腹中的孩子已然保不住了。」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霎時把皇上臉上的笑容生生劈裂,眸色頓變,和太醫再次確認:「你說什麽?」


    太醫看了一旁的莫鳶一眼,幹脆一鼓作氣:「據郡主所言,安貴妃設宴款待,而皇後所飲桂花釀中含有酒。」


    莫鳶嘴角提笑,桂花釀中自是有酒,既是設宴飲酒,安貴妃又怎麽不會把她的桂花釀供到桌上,她做的,隻不過讓事態朝著預想的方向發展。


    皇上大怒,冷眼側目看向一旁早就顫抖不已的安貴妃,安貴妃撞上皇上的目光,腿腳一軟竟是「撲通」跪倒在地:「皇上饒命,臣妾真的不知道會令皇後娘娘流產。」


    她是真的慌了,剛才那一跪,莫鳶心中都為她緊緊捏了把汗,畢竟也是身懷有孕的人,若不是真的嚇壞了,自是不能忘記自己是有身孕的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腹中的孩子著想。


    正在這時,皇後適時醒來,兩行熱淚清淌,楚楚可憐,悽然悲愴:「皇上,臣妾的孩子,孩子……沒了?」問的小心翼翼,臉上的期翼同當初問莫鳶一模一樣。


    皇上動了動嘴唇,眼圈竟是紅了,最終吐出一句話:「來人啊,把安貴妃禁足在她的寢宮之內,沒有朕的旨意永遠不能踏出半步!」


    莫鳶偷眼看向床上的皇後,皇後的淚不假,畢竟孩子切切實實沒了,卻仍舊可見在皇上宣布完了對安貴妃的處置之後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之色。


    後宮爭寵,素來如此,你不能堅定地指出誰對誰錯,譬如皇後,亦有可恨和可憐之處,功過相抵,很難論斷。


    可是相對於這後宮來講,換做是誰來做皇後這個位置,都不若現今皇後做的好,故此,莫鳶寧可保她。


    皇後的孩子沒了,皇上卻相較之前對她更好了,同樣因為愧疚。皇後要的隻是寵愛,不論這種寵愛出自何種情愫。


    隨著時間流逝,按照之間莫鳶和皇上約定的時間,皇後的眼睛一日比一日澄明清晰,看在皇上眼裏甚是欣慰,當真以為是莫鳶的功勞。


    眼盲治好之日,同樣是莫鳶返回之時,可是皇後跟她相處時間長了,竟然生出不舍,相較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反倒是更依賴這個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人,隻因她處處為自己著想。


    因為中間小產的插曲,關於小太監跑來稟報的陌芊芊和南翼楓吵架的事情一時之間耽擱下來。


    這日,陽光正好,空氣中瀰漫的盡是芳香,莫鳶身著白色長裙,拖至腳踝,其上點綴淡黃色小花,束腰的是同色腰帶,掛有一個玲瓏穗和琉璃玉佩相映。鬢間一支珠玉釵,另有三兩珠花點綴其間,素雅清純,在這烏煙瘴氣的後宮之中,當真是一幅仙女下凡圖,翩然隨風而至。


    「本宮當是誰,一猜就是你。」皇後裊裊走來,雖然上了年紀,依舊風姿綽約,看不出真實年齡。


    這幾日莫鳶有意提及離開,卻都被皇後轉移了話題,決計不和她談論離開的事宜。


    「皇後娘娘,邵陽公主來了。」還沒等宮女退下,陌芊芊氣勢洶洶來到母後和莫鳶之間,瞪眼看了看莫鳶。嗬,倒真是個絕佳的美人,清麗脫俗,別說是在宮中難得一見的不落俗套的美人,就算放到百姓中,估計雲澗國找不出第二位了吧?


    「母後,你為什麽不讓她離開,難不成想留著她魅惑皇上,你好獨守空房!」陌芊芊尖牙利嘴,話中帶著諷刺,不止針對莫鳶,甚至帶上了母後。


    「你胡說些什麽,前些日子你和駙馬吵架母後都還沒有找你算帳!說說看,你們究竟什麽情況!」皇後就是皇後,總是能輕易轉移別人的注意力,把話題引到不相幹的事情上。


    陌芊芊的身後跟著的就是南翼楓,給皇後施禮之後即將給莫鳶行禮,被陌芊芊粗暴地打斷:「她算哪門子主子!」


    莫鳶倒是無所謂,隻是,自南翼楓抬眼看了自己一眼之後,竟是再也移不開目光。南翼楓自恃見過不少美女,有氣質無姿色,有姿色無氣質,有氣質姿色的所見恨少,莫鳶倒似那從畫中走出來的仙女一般,不似她身邊頤指氣使的陌芊芊,兩人相比,高低立現。


    再次見到陌芊芊和南翼楓,莫鳶低垂眼眸,故意不去看麵前這兩個人。一個害的自己損了名聲,失去了孩子,另一個則是欺騙了她所有的情感,把她掏空了扔在柴房中,送到他人的懷抱,哀莫大於心死,絕望了,也就淡然了。


    隻是,如今的她已經不是早先那個軟弱無能,任人宰割的她,求得來生,自是要報仇雪恨!


    「母後,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怎生從沒見你這般挽留我,如今反倒是對一個外人殷勤不斷!」不愧是母女,周旋的功夫不相上下。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再挽留有什麽用?」皇後幹脆也上了硬話,現今眼看陌芊芊和南翼楓一同進宮,想必那日的誤會定時已經化解。


    小夫妻嘛,床頭吵床尾和。


    「不是母後願意留住莫鳶,因為先前皇上曾經答應莫鳶,治好了母後的眼盲就可以隨意要封賞。如今封賞未給,怎麽能不兌現諾言就走?」


    陌芊芊明白過來,不過是個被利用的美人坯子罷了,擺了擺手仍舊不死心:「母後,孩兒不管,您必須盡管把她打發走。」


    莫鳶就是看不慣她這種唯我獨尊的架勢,好像世上除了她重要之外,其他人多喘一口氣都是她的損失。


    皇後不想和她再過多糾纏在這個問題上,隻得點頭。


    就算陌芊芊不說,莫鳶也想盡早離開,故此多日在皇後寢殿中守株待兔,和皇上把那日之約兌現。


    這日,皇上過來探望皇後,見眼睛確實已經完全好了,很是高興。莫鳶趁機委婉提醒皇上那日兩人之間的約定。皇上是金口,自是不會食言,立即派人傳喚陌雲廊和李玉寧進宮麵聖。


    雲清來看望皇後娘娘,恰巧碰見正急匆匆向皇後宮殿走的李玉寧及其母親梅氏。李玉寧一見雲清,臉色頓時嬌羞萬分,動作扭捏,完全不見了剛才疾奔的豪放之色。梅氏怎會不知道女兒的心思,隻是在她看來,嫁誰都一樣,隻要嫁的是個皇子就成。


    陌雲廊趕到的時候,皇上麵帶喜色,倒不似在完成一個約定,在皇後和梅氏閑聊的時候,皇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李玉寧,嬌嗔中帶著乖巧,長的也是極為標緻,和陌雲廊倒是極為相配。


    沒有再做過多的鋪墊,皇上直入主題,「朕曾經和莫鳶約定,她若是能把皇後娘娘的眼盲之症治好,朕就答應她一個條件,而她提出來的條件,就是讓雲廊和玉寧婚配。」


    在場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堪堪的淡然神色,沒有過分的驚喜,亦是沒有驚嚇。


    尤以李玉寧的反應最大,莫鳶淡淡的目光迎上李玉寧幾近想要把她千刀萬剮的眼神,心中暢快淋漓。


    「陌雲廊,李玉寧接旨!」皇上聲音如洪鍾,底氣十足,麵上是掩藏不住的喜色。誰家父母不希望看到子女有個好歸宿。


    李玉寧偷眼看了看一旁的陌雲清,他的目光則是越過自己,看向垂首而立的李莫鳶,眼神溫柔繾綣,有她永遠觸及不到的情愫。霎時,嫉妒和憎恨一同被燃燒起來,李玉寧也不知哪來那麽大的膽子,直直跪下,淚眼朦朧對正要下口諭的皇上道:「皇上,玉寧請求皇上收回口諭。」


    在場的人無不愣住,梅氏更是膽戰心驚,在一旁小聲罵著:「李玉寧,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啊,你個天殺的活膩了!」


    李玉寧不管這些,仍是理直氣壯地迎上皇上頗為不悅的目光:「回皇上,玉寧喜歡的是陌雲清,想嫁的也是陌雲清,求皇上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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