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仁的眉頭跳了跳,對著何主簿做了個手勢道:“何大人!請!”


    何主簿也不客氣,邁著方步走進李家莊。


    跟在他身後的差役和那些馬車也駛入了莊子。


    大明自萬曆年間起,除了必要的米麥以外,剩餘的稅賦都已現銀的形式收取。


    以往由糧長、裏正代收的,代運輸也由官府出麵收取運輸。


    中間少了裏正、糧長的環節,就減少了對百姓的盤剝。


    以往那些踢斛的高手也都沒有了用武之地,但這並不能阻止官吏們的上下其手。


    其中很大的關係與大明官員的俸祿過低有關係,直到崇禎年間,二百多年的時間裏,俸祿基本上就沒怎麽漲過。


    尤其是後來給官員發的俸祿還都是以寶鈔為主,寶鈔在如今的大明就是廢紙一張。


    大名鼎鼎的清官海瑞甚至買不起二兩肉,這樣的日子官員們哪裏能受得了。


    貪腐的出現也就不可避免,收糧有收糧的辦法,收銀子更是有收銀子的辦法。


    銀子因為熔煉時的純度不同,也就造成了顏色上的差異,再次熔煉時還會產生損耗。


    折色和火耗兩個名目就被堂而皇之的立了出來,至於收取多少折色和火耗,那就是地方官的事情了。


    朝廷先是把索要征收的稅賦下達給每個省,一省的巡撫再把本省要收取的稅賦攤派到州縣。


    縣裏再派人去具體收取稅賦,層層加派下來,再加上舉人以上,有功名的讀書人還不用承擔稅賦。


    這樣一來整日勞作的農戶所產出的糧食交完稅賦後就剩不下什麽了,一年中到是有大半年要餓著肚子才能度日。


    一但遇到災荒除了賣掉自家田地,再沒有別的活路。


    就算是豐年農戶的日子也不好過,官府收稅要銀子。


    農戶手裏沒有銀子隻能把糧食賣給商人,商人自然要趁機壓價,往往豐年賣田賣地的也不在少數。


    李家莊在幾天前就準備好了錢糧,差役們指揮帶來的民夫驗看糧食,過秤後裝車。


    “李家莊應該交的稅銀都在這裏了,還請各位大神仔細查驗!


    李家的銀子成色都不錯,各位大人可不要看錯了!”


    李達仁一指一旁的箱子說道。


    張佃冷哼了一聲,從李達仁身邊走過。


    從已經打開的木箱上可以看出,李家莊準備銀子成色不錯,基本上不用怎麽折色。


    但應不應該折色可是他說了算,得罪了他們還想討得了好?


    不讓李家莊付出一倍的銀子,他這個張字就倒著寫。


    “銀子成色好不好還需要驗看才知道,就不勞李公子費心了!”


    說完張佃就抓起一錠銀子在那裝模作樣的查驗,看了一會剛想說話時,外麵傳來一聲慘叫。


    這淒慘的聲音聽得張佃菊花一緊,手中的銀子都掉回了箱子裏。


    他猛然抬頭,看到的卻是李達仁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故意的!李達仁絕對是故意的!


    張佃想直接把銀子成色非常差的話說出口,可接下來的又一聲慘叫,夾雜著求饒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黑皮!就是那個被李達仁扣下黑皮的聲音!


    一想到黑皮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張佃的眼角就在不停的跳動。


    “這位大人?銀子看的怎麽樣了?”


    李達仁的問話讓張佃清醒了一些,他嘴唇顫抖著還沒有說話,就聽見李達仁道:“這群混蛋!每次都整的到處都是血,還得本少爺給他們擦屁股!”


    說完李達仁怒氣衝衝的轉身就走,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張佃。


    “張頭!咱們要不要……”一個差役在張佃耳邊小聲的說道,眼睛盯著那些銀子閃閃發光。


    “要個屁!你們不想要命,老子還要呢!都是雪花白銀,不用折色了……”


    張佃說出這番話後就像泄了氣的氣球般坐在了地上,他是不願意參合到李家莊的事情中了。


    李達仁走出院子就看到了掉著根膀子的吳銘,問道:“怎麽樣了?”


    “少爺放心!那個軟蛋根本沒用什麽手段,就是用銀針紮了幾下,就像殺豬般叫個不停!”


    吳銘撇撇嘴不屑的道。


    李達仁滿意的點點頭,邁步向前溜達。


    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他也一下子放鬆下來。


    雖然山東巡撫能夠製定各地應收多少稅賦,但終究不敢做的太過分。


    李家這段時間已經賺了不少銀子,應付這次稅糧應該沒有問題。


    心情放鬆的他溜達到了莊口附近,這裏的民夫們已經將糧食裝車,就等著差役把稅銀運來裝車運走。


    就在他準備轉身向回走時,馬車上的一名老者似乎是身體不舒服。


    先是呻吟一聲,然後身子一歪就滾落地下。


    “快來人!這人暈倒了!”


    李達仁第一反應就是過去救人,但跑到馬車旁時卻停下了腳步。


    這人暈倒的也太是時候了,uu看書 ww.uukansu.co 偏偏在自己過來時暈倒,這裏麵會不會有……


    李達仁還沒有想明白,忽然問道了一股香氣。他猛烈的打了噴嚏,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腦海裏出現的最後印象是,自己太大意了!


    以為在李家莊中就安枕無憂,豈不知危險就來自於這種安逸的地方。


    李達仁倒在地下,身後露出一個蒙住口鼻之人。


    這人快速的從地上托起李達仁,來到馬車旁,與之前暈倒的那人一起將李達仁抬到馬車上。


    隨後這輛馬車快速向外駛了出去,就在他們要出莊時,迎麵遇上了十幾騎。


    為首之人看了一眼馬車,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待這隊騎士進去李家莊後,趕車的老者猛然揮動馬鞭,馬車開始在路上飛快的跑了起來。


    沒有走出多遠就進入了一片樹林,再次出來時李達仁已經被人綁在了馬背上,兩人帶著李達仁消失在了官道上。


    張怡衝進李家莊就看到了那些已經裝好的馬車,自言自語道:“奇怪!那輛馬車怎麽自己先走了,就不等等這裏的人嗎?”


    就在這時劉二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道:“張少爺!看到我家少爺了嗎?”


    “達仁沒有在主宅嗎?”張怡的眉頭皺在了一起,反問道。


    劉二一邊擦汗一邊說道:“沒有啊?有人說看到少爺想這邊過來了,小的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人。


    何主簿還等著少爺過去簽字畫押呢!這找不到人可怎麽辦啊?”


    張怡聽到這裏臉色一變道:“不好!那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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