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好的。”付景年抽出位置坐下,“義弟胸中有幾竹把握?”


    “十足。”望鬆柏伸出五指,輕輕一握。


    客棧設有一層,中間開有露天天井,晨光斜打在望鬆柏身上,顯得他愈發玉朗翩翩,“這幾日小弟夜夜笙歌,紙醉金迷,也非是無所事事,倒也結交了一些當朝權貴之家,禮部尚書張大人已承諾與我,隻待開考揭榜那日,不敢說折桂狀元郎,但前三甲絕對能高中。”


    付景年拍手叫好,揮手道:“婉兒,拿酒來,此事當浮一大白。”


    朱靈婉欣然點頭,從酒窖裏拿出兩壇大好桂花酒,遞給望鬆柏,促狹道:“窮酸,等到來日你當朝為官,做天子門徒了,可莫要忘了小女子。”


    朱靈婉從小便是深居閨中,學女紅三綱,最大愛好也不過看看詩書禮經,並無閨中好友,因此釀製了溫婉靜淡的性子,以至於與那李不負相交幾日便托心終生,這實非李不負有多優秀,而是她太孤獨荒蕪,然而,隨著這一路走來,磕磕碰碰也好,顛簸流離也罷,不斷的與紅塵交接,她性子卻是愈發開朗起來。


    望鬆柏手搖折扇,來回踱步,笑道:“婉兒姑娘莫要取笑在下了,小弟若有功成名就之日,實乃義兄與諸位一路以來的扶持嗬護,此恩恩同再造,小弟此生沒齒難忘。”


    朱靈婉輕輕一笑,付景年微笑道:“莫要客套了,這多半還是靠你自己本事。”


    望鬆柏連道幾聲不敢,臉色突然一正,認真道:“小弟一直記得自己對義兄的承諾,所托之事盡說罷,小弟萬死不辭。”


    說著,他左右看了一眼李小仙與林東嶽,目光問詢的看著付景年。


    付景年似笑非笑,起身道:“跟我來。”望鬆柏尾隨而行。


    兩人走到客棧後院,付景年腳步一頓,轉身看向他,說道:“義弟,我確實是有一事相托,隻是此事非同小可,說不得便有滅頂之災,項上人頭不保。”


    望鬆柏神色一怔,拱手道:“義兄但說無妨,小弟今日成就名聲,全憑仗義兄相助,一顆頭顱算什麽,多少人畢盡一生潦倒,也無上達天聽的機會,隻要不是奸殺淫掠,勾黨叛國,九死其身我亦無畏。”


    付景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緘默了下來,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鬆柏,我是大楚國的九皇子,與大秦有不共戴天之仇。”


    望鬆柏一楞,繼爾如遭雷擊,麵容失色,噔噔噔後退三步,手指顫抖,聲音絮亂:“你是叛…叛軍,餘孽。”


    付景年臉色複雜,朝著他向前走了一步,開口道:“鬆柏,我需你當我大楚的諜子眼線,進入大秦官場,討得天子垂青,我到時會給你一些名單以及任務,你幫我調查他們,助我大楚複國一臂之力。”


    望鬆柏沉默不答,他自幼熟讀三書五經,深受儒家思想感染,平生所願便是靠取功名報效朝廷,齊身治國平天下,將大秦打造成太平盛世,然後諡號文正,名垂千古,贏得後輩讀書人敬仰。


    這便是他此生的追求以及他作為一介書生的風骨意氣。


    望鬆柏呆呆的看著他,忽地自嘲道:“我就知曉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


    付景年一雙桃花眸子清澈如水,緩緩走上前兩步,目光釘住望鬆柏的雙眼,平靜道:“我不逼你,選擇權在你身上,就算你不應我,也無妨。殿試名額我依然給你,隻是我們或許哪日再聚,恐怕便是兵戈相見了。人生大抵如此,你有你的信仰,我亦有我的堅持。”


    望鬆柏雙目無神,笑容苦澀,忽的輕聲問道;“義兄,上次參加禮部尚書大人的蓬園詩會,我有幸見過還珠公主一麵,雖然她換了音容相貌,麵目全非,不過我能看的出來,她便是黃臉丫頭,對不對?”


    付景年頜首點頭,不置可否。


    望鬆柏若有所思,驀地出聲問道:“她是大秦公主,你是大楚餘孽,你們為何會在一起?”


    付景年笑了笑,並不說話。


    望鬆柏臉色複雜難明,又問道:“她愛你,對不對?”


    付景年仰頭看向天空,眯了眯眼睛,後又低下頭說道:“是吧。”


    話音剛落,望鬆柏便刹那開口問道:“那你愛她麽?”


    付景年認真思索片刻,輕歎一口氣,悵然若失道:“嗯。”


    望鬆柏神色變幻,似有心事,輕聲問道:“那你為何不與她在一起?”


    客棧裏稀稀拉拉的開始有客來了,傳來陣陣喧囂聲,付景年微微一笑,說道:“鬆柏,你要知曉,在人的一生裏,不單單是隻有愛情的,愛情就如同開在懸崖峭壁的上的一朵薔薇花,當你哪天登上山頂之後驀然回首,你會發現,當初經曆的愛情算不了什麽。人生的羈絆會像一根根繩子將你束縛住,沒有誰的人生是圓滿無缺的,有時候,相見不一定就要相戀,或許相忘於江湖比相濡以沫來的更好,不是麽?”


    當你年輕的時候,愛情因為有大把大把的時光可以浪費,因此愛與被愛都來的悠長,連一個牽手,都要醞釀很久,要走過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小城街道,等心愛的姑娘說明天見時,才鼓足勇氣戰戰兢兢握到一起。


    當你到了中年的時候,愛情或許就像彼岸的花,已經沒有資格從頭仔細端詳,早已熟悉了所有的章節,不過是不一樣的主人翁而已,僅一個擁抱,吻戲起來就算換了主角,也沒有太大困難。


    鬆柏站在原地,客棧裏喧囂吆喝聲愈發的大了起來,他充耳不聞,緊緊看著付景年緩緩道:“義兄,其實,我喜歡她。”


    兩人刹那沉默了下來,四目相對,隻剩下嘈雜。


    望鬆柏眼裏流露出一抹苦澀,自言自語道:“嗬,你知道麽,除了你之外,她的心裏從未有過別人的影子,我如今都記得那日,你從項千仞墓裏歸來,她不顧風雨跑進你的懷裏,不顧一切的哭著,讓人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婉兒在一旁給你們兩個打著傘,你們盡情的擁抱著,而我,靜靜的看著。”


    不待付景年說話,望鬆柏便轉身走去,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義兄,不過你放心,我望鬆柏答應了你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到。”


    付景年五指握起,一拳打在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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