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武縣內沒有坦途,隻有溝壑眾橫的石地,隻有綿延不斷的山體,還有斑駁猙獰的石灰岩,還有冰冷絕望的懸崖峭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天意暮沉,殘陽如血。


    夕陽從寧武天閣西麵斜射過來,照在天閣的青磚碧瓦之上,不再金光閃閃,不再是耀武揚威。


    青磚碧瓦映著血紅的落日,灑下輕薄的餘暉,照在地上,照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烙月身上。


    夕陽在這裏落下,明日會在另一麵升起;天閣還是昨日的天閣,太陽還是昨日的太陽;隻是血泊中的烙月成了一具屍體,一具千瘡百孔的屍體。


    溫馨終於明白,烙月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烙月奔逃一生,沒想到最後一步沒有邁過去,死在了這東西相交的寧武峰山,當年夏侯將軍建此閣的目的是為了響應周天、循環生死之數,暗含大夏千秋萬代、永不磨滅之意。


    那裏知道命數由天定,生死不由人;人的生死尚且難以掌握,更何況是一個王朝的興衰更替呢,曆史的變遷又怎會隨著他個人意誌改變呢。


    要是可以,烙月也就不會死在這不東不西的寧武峰上了,上天但凡有點悲憫之心,讓烙月過了這寧武峰,去到那廣漠無垠的草原、天地一線的福地,那他也就逃過了這場劫數了。


    可是沒有,烙月死在了這個象征千秋萬代,不死不滅的寧武峰之上,寧武天閣之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這又是一個多麽悲涼的諷刺。


    “我要將師哥送到那藏去!他本該去那個沒有仇恨殺戮的地方。”溫馨不再哭泣,突然變得異常的堅決。


    廖世忠隻是不許,說道“去那藏,還要經過鬆潘;從這裏去鬆潘也需十幾日路程,這炎熱的酷夏,隻怕烙月還沒送到那,就已經發臭滴水了。”


    “我可不管!”溫馨背起烙月向西走去,烙月近日來消耗極大,全身枯瘦,又加上失血過多,哪還有重量,不過一堆筋骨連著一張皮。


    眾師兄弟忙扶著受傷的劉世康一路跟隨而去,溫馨步伐是極快的,因為她雖不願相信,但是人死的確如此,三五日不入土下葬,周身便變了模樣。發腐滴水隻是常事。


    鬆潘是東西交界的最後一站,就像是大夏東麵的一層高台,山勢雖高,可是路途已漸漸變得平坦,雖不是風景如畫,但是房屋人群已與中原不同。


    中原模樣的的纖細樓閣和西方遊牧民族的營包夾雜在一起,尤其惹眼,給人一種突兀,卻不顯唐突的感覺。


    這裏人員更加複雜,本地主要是撚尤族人,可是還雜居了乃蒙人、西厥人、北那藏人、南那藏人、西那藏人,當然還有巴南國人、蜀國人,也有大夏的漢人;各種人群雜處,各種語言交叉;是眾多民族融合的地方。


    溫馨到了鬆潘已是十日之後,這時溫馨才給烙月的屍身沐浴更衣,隻見烙月的傷口竟然完好不腐,新鮮如初,隻是肌膚冰冷,既無脈搏也無氣息,更沒心跳。


    廖世忠也覺得奇怪,奇怪有三。烙月既然中了血蠱之毒,那他的血就不應該是紅色的,應是偏藍色,這是其一;時值正夏,烙月屍身應當已腐爛發臭,這是其二;猝死十日烙月肌膚如新,絲毫不改,這是其三。


    有這三條奇怪之處,廖世忠幾乎覺得烙月沒有死去。但是又有三點證明他已死去;體冷如冰,無氣息,無脈搏心跳。


    溫馨也覺奇怪,於是給烙月沐浴更衣後,住到客棧,卻去請郎中來瞧,那知那郎中手一觸摸烙月,便說道“這人死了何止四五日了,這不是誑老夫嗎。”說完便甩手而去。


    溫馨並不甘心,那知請遍了附近的庸醫名醫也都是這個結論。


    “我明白姑娘的心情,我那死鬼去的時候,我也是不舍得的。”溫馨抬頭看卻是客棧掌櫃的給她說話。


    隻見這客棧掌櫃的三十上下,丹鳳眼,鵝蛋臉,身段苗條,一身;別人都叫她風二娘,卻是個寡居的漢家婦人;她見溫馨如此傷心,隻當這死去之人是溫馨的丈夫,她繼續說道:“趕快埋了吧,讓他入土為安!”說完輕輕拍了一下溫馨的肩頭。


    溫馨又痛哭起來,她實在是接受不了,烙月已死的現實。


    風二娘看著也心疼,說道“你要不忍看他被土埋沒,你就學學撚尤人吧?”


    溫馨忙問道“學撚尤人什麽?”


    風二娘看了看天,歎了一口氣,說道“撚尤人崇拜變化多端的蒼天,那裏是最潔淨的,是靈魂的最佳住所,隻要人死後靈魂到了那裏,下輩子就不會再受苦了!”


    這不正是烙月所期待的嗎,溫馨忙問道“怎樣才能去哪裏呢?”


    風二娘輕笑一下,說道“天葬”隻是可能她自己也不相信罷了。


    撚尤人的天葬和乃蒙人的天葬大抵相似,就是將死人放在牛車或則馬車之上,拉至天葬場就行了。幾日過後若是屍體沒了,那就說明蒼天收留了他,靈魂有了歸處;若是幾日過後,屍身仍在,那死人家屬就要著急了。


    其時那用得了幾日,半日之間連畜帶人便被飛禽走獸、豺狼虎豹啃食幹淨了,靈魂自然就不會沒有歸處。


    聽說要給烙月天葬,廖世忠、劉世康等人這才歡喜過來,守著這個死人十幾天,他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溫馨終於肯把烙月安葬了,他們怎能不喜。


    於是不用溫馨吩咐,他們便給烙月備齊了壯牛好車,隻盼把烙月拉的遠遠的,永遠別讓他們再看見。


    又是落日,又是夕陽。


    一輛牛車拉著烙月的屍體緩緩的想天葬場走去,天葬場在那天地相交一線的地方,牛車在會在哪裏消失,一個人也將在那裏走完自己的一生。


    烙月終於走了,離開了這個肮髒的世界,蒼天會接納他的靈魂,他將在美麗的天國裏生活,哪裏才是真的無憂無慮。


    溫馨終於還是倒下了,這一刻她才真正地體會到師哥將永遠永遠的離她而去了。


    廖世忠忙扶起溫馨說道“我們回去吧,小師妹,師傅還在等著我們呢,我們出來的時間也太長了!”


    溫馨這才想起父親,她心中充滿了怨恨。溫雲霸養烙月養了十八年,沒想到如今卻是這般決絕。溫馨要找他問個清楚,到底為什麽他要如此無情地對待烙月,他為什麽要這麽無情地將他們分開;十八年了,溫馨這是第一次對溫雲霸如此的怨恨,她太不明白為什麽父親對烙月會如此殘忍,就算是王世堅,他也未曾痛下殺手的;為什麽烙月會如此。


    為什麽,這誰也想不清,也許隻有溫雲霸他自己知道;隻有他明白為什麽他養了烙月十八年,卻又要殺了他;也許他也有過掙紮吧,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掙紮,這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也許有一場更大的陰謀吧,可是誰又知道呢。


    其實早在三州鎮,溫雲霸就對烙月說過,隻要烙月不規規矩矩做人,繼續為非作歹的話,他還會對烙月痛下殺手,現如今當真應驗了。


    溫馨別了鬆潘縣,與廖世忠等師兄轉身朝海州走去,朝正義山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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