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沒有一絲清風,安靜的小院內隻有沙沙地翻書聲,趙嫻半靠在椅上心不在焉地翻著那本早被反複閱讀的《襄陽記事》,幾乎昏昏欲睡。


    此時,院門被輕輕叩響,她精神一振,心道:“終於來了,雖然比自己估算的時間晚了點,不過到底還是來了。”


    院門開處,走進來一位身著白衫的翩翩公子,輕搖折扇,明明故作風雅,卻居然風情萬種。有著比女子還如玉的肌膚,生著一雙妖嬈的鳳眼,偏偏卻毫無胭脂氣,麵帶顛倒眾生的笑容走了進來。


    趙嫻鄙視道:“允升堂兄,你何必在我麵前如此?你這姿態倒是適合去梨香院、春風樓等處,包管那些姑娘們不但不收你錢,還會貼你些許。”


    趙允升自忖吸引力無窮,對女子可說是所向披靡,唯有遇到這堂妹,自己最為自豪的本錢居然毫無作用,心裏暗暗腹誹這並不算絕色的堂妹,竟如此不懂欣賞美。


    臉上卻露出苦瓜一般的麵色,輕哼道:“你這女子,恁般不解風情,你堂兄我之樣貌在襄陽若說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


    趙嫻“撲哧”笑出了聲,斜著眼道:“那倒是,堂兄之色,妹妹我當真不懂欣賞。”隨手放下手中那本書,站起身來問道:“堂兄今日來我這陋室可是有何指教?”


    趙允升眼神被那本擱於幾上的《襄陽記事》,他“咦”了一聲道:“你竟在看此書?”


    “有何不妥?”趙嫻問道。


    “你可知這書是誰編著?”趙允升神秘笑道。


    “想必不是你!”


    “咳咳”趙允升以手握拳放於嘴上尷尬輕咳幾聲,又以手指指隔壁院牆說道:“你上午與允熙兄親自登門拜訪完這位,居然連這位的著書都不知曉?”


    “胡老先生?”趙嫻萬萬沒想到《襄陽記事》竟然是那位有目疾的老先生所著。


    “不錯,胡旦老大人來襄陽十餘年,所著之書甚多,《襄陽記事》僅是其中一本。說罷將那本書拿了起來,順手打開翻了幾翻,一下便翻到趙嫻常翻之處。


    趙允熙朝那頁望了過去,眼神微微閃動幾下,又笑道:“五裏頭?嫻妹對此處有興趣?”


    “堂兄可是知曉?願聞其詳!”趙嫻明白,二人前麵不鹹不淡說了那許多廢話,直到此時二人對話才漸漸進入正題。


    “襄陽城向西行幾十裏,有個叫五裏頭的鎮子,在襄陽附近並不算出名,亦少有人知曉此處是水陸轉運及交易之所,但凡經漢水運來的私貨需轉到陸上便經由此處中轉。”趙允升笑容漸斂。


    “私貨?”趙嫻想到大宋官府禁止隨意買賣的東西,不由問道:“可是私鹽、茶、貢品等?”


    趙允升未曾想到這堂妹腦筋甚好,僅由私貨二字便能猜個**不離十,點頭道:“不錯!正是這些,另有襄州一帶進獻朝廷的貢品火麻布。”


    “既是交易私貨,官府因何不禁?莫非官商勾結,故作不知?”趙嫻正色問道。


    “若是能禁,早便禁了,為官之人又有何人不想抓獲這些水賊好立下天大之功,好於自己仕途上添上一筆?隻因這五裏頭每每交易都於夜晚進行,天明便散,而知州衙門屢次派衙差前去通查皆無功而返,若是派人暗訪,人手少又不足以將其一網打盡,是以現下也無能為力。”


    “水賊?可是指的‘蛟龍幫’?”趙嫻腦海中靈光乍現。


    趙允升點頭讚道:“嫻妹果然聰明過人,隨意一猜便猜著了。”


    趙嫻聽得誇獎,並未麵露喜色,淡淡地問道:“以楚王府之能,若是出手,定能助知州府衙掃除此禍患罷?”


    趙允升神色微動,眼睛微眯望向趙嫻,片刻後又哂笑道:“這與我楚王府何幹?掃除了那幫水賊,我楚王府也無任何好處,不掃除他們,也影響不到我們。誰會做此等出力不討好之事?”


    趙嫻哼了一聲道:“原來渾水好摸魚!既如此,堂兄又何必將五裏頭之事如此清楚告訴於我?想我一介弱女子,即便知曉,亦無能為力,強自去做官府都未曾做到之事罷?”


    口中說著這話,心中卻忽地一震,前後聯係,竟隱隱有了某些不太成熟卻極其大膽的猜測。


    趙允升鳳眼輕揚,大笑道:“嫻妹之言太過驚人,楚王府可不曾做過混水摸魚之事。”說罷以手輕彈袖口,假意又拭了拭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嗔道:“嫻妹竟是如此待客?讓為兄立於院中這許久,也不見請我進去一坐,順便來杯清水消消渴。”


    趙嫻微微一笑道:“果然是妹妹錯了,如此怠慢客人,倒是失禮了,堂兄還請廳內就坐罷?”心中卻暗罵這人心機深沉,說話拐彎抹角。


    趙嫻笑罷便前行帶路,趙允升跟在其身後,趙嫻前腳跨進門廳,後腳尚未邁出,趙允升忽而問道:“青青可好?”


    趙嫻一愣,差點一個踉蹌又被絆倒,心中暗氣這人語言飄忽,讓人捉摸不定,連說話都是冷鍋裏冒熱氣,一陣陣的來。


    她未轉頭理會,隻以手扶住門框,走了進去,二人坐定後,趙嫻亦凝視趙允升半晌,方說道:“青青?哪個青青?”


    趙允升又是一聲輕笑,說道:“你我兄妹二人,無需再如此來回試探罷?為兄說的自然是極樂園中的青青。”


    趙嫻聽聞允升此言,臉色立時沉了下來,輕聲說道:“青青已亡,堂兄分明已知此事,又何必明知故問?”


    趙允升嗬笑一聲掩飾道:“並未確切得知,我曾送信於青青,讓她助嫻妹逃離那處,想來嫻妹定是知曉青青下落。”


    趙嫻麵露哀色,立起身來對趙允升施了一禮,說道:“無論如何,妹妹在此多謝堂兄援手,青青因我而亡,此恩我當銘記於心,便算我今日欠你一個人情,他日若有機會,定當還於你。”


    趙允升輕抿一口送上來的茶,眼神望向院內,悠悠說道:“他日我必會勞煩嫻妹,隻盼妹妹記住今日承諾。”


    說完一仰脖將茶一口喝幹,立起身來,唰的一聲打開帶來的折扇,搖了兩下,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今日叨擾,為兄現下便告辭了。”向前走了兩步,又忽地轉身,修長眉毛挑了兩下,口中輕吐了幾個字:“修竹塢!”。


    “啊?”趙嫻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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