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民間謂之“過小年”,因這一日家家戶戶皆在家祭灶、上香,準備過大年事宜,照理這日普通寺庵香客應該不多。


    “相因庵”今日頗為奇怪,從一早庵門打開,香客居然就沒斷過,最為奇特的是香客多為男客,使得一些女客紛紛回避,也有上完香後匆忙出庵門回去的。


    靜空心內暗自嘀咕,暗道這些人莫不是來庵內搗亂的?細細打量,這些香客倒也並非五大三粗、凶神惡煞之人,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不放心之餘,靜空還是先去找了師父,可是師父一早便不知去了哪裏,此時仍未回來,連早課也是師兄靜真帶著眾位師兄弟做的。


    靜空望著這十幾位男客,想了想,還是朝後院靜真的淨室走去,卻未發現後麵跟隨著一人。


    進的靜真房內,看到師兄靜真如往常一般,跪坐於蒲團之上誦經,靜空不知為何暗自舒了口氣,似乎又有了主心骨,她雙手合掌喊了聲,“靜真師兄。”


    蒲團之上的女尼聞聲睜開了雙眼,問道,“何事?”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靜真師父?”


    隻見一男子立於門口,雙手抱臂望向靜真,甚至沒有任何語言,靜真似乎已然明了,她站了起來,以詢問的眼光望向那人,那人點點頭,靜真曬然一笑,低頭仔細抹平袍上的褶皺,說道,“走吧”,兩人便一前一後朝前走去。


    此時庵門已關,那些男客方亮出身份,卻原來是開封府衙的衙差,他們將一眾女尼聚在佛堂之內,分別問話,卻發現庵主了因不見蹤影,問後也無人知曉。


    靜真和那男子走過佛堂,靜真望向那男子,懇求道,“官爺若是有何疑問,貧尼願做解答,尚請放了我師兄弟等人。”


    那男子微哼一聲,說道,“你能說出了因的去處嗎?你們花錢找人擄掠來的女子又藏於何處?你這些師兄弟個個皆是專心修佛,不曾做過任何醃臢事嗎?你若能源源本本告知,我便著人放了她們”。


    靜真臉色微變,然後垂下眼眸,便不再言語。


    走出了庵門,她停下腳步,轉身抬頭望向“相因庵”三個字,心下不由暗歎了口氣,須臾,方斂去了眼中一閃而逝的淚光,嘴裏低聲念了句佛號,便昂然跨上門外停著的馬車,朝開封府衙駛去。


    這日入夜,‘相因庵’頗為寂靜,因庵內女尼皆被帶往開封府衙之內問話,如今隻得一座空庵孤零零地立於冷風之中。


    庵內到處皆是黑漆漆的,佛堂內相貌莊嚴的三尊佛像,已然沒了白日裏那閃閃的金光。


    此時中間一尊佛像的後背處被緩緩移開了一個口,一個黑影探出頭朝外聽了聽,發現並無任何動靜,便輕巧一躍,落於地上。隨後那黑影又繞至佛像前麵,對著佛像不知何處隨手一揮,後麵那口又悄然闔上。


    黑影滿意的咧了咧嘴,身形敏捷的邁步欲朝後走去。


    一聲輕笑從黑暗的角落處傳來出來,“啪啪啪”又一陣掌聲響起,“了因師父果然好算計,這大半夜的出現於此可是有何未完之事?”


    黑影也不否認身份,她停下腳步問道,“你們如何得知此處?”


    黑暗中緩緩走出兩條人影,後麵一人笑道,“以佛身做秘道入口,果真是聰明之極,了因師父卻不怕佛祖怪罪?”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又如何會怪罪於我?”了因嗤笑一聲道。


    “當真是舌燦蓮花,隻可惜了因師父一身罪孽,將來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佛祖倒真的怪罪不到你了。”那黑影說道。


    “你二人卻是何人?來此何事?”了因話未說完,一個飛身朝外掠去。


    這二人也不急著追去,前麵那人隻喝了一聲,“放”!


    了因剛奔至佛堂之外,就見一張大網當頭兜下,猝不及防間,了因便被困於網內,燈光閃爍處,同時有四個人手拿火把出現在了因周圍,他們每人牢牢抓住大網的四角,這幾人腳步移動間,瞬時將大網牢牢套住了因。


    佛堂內二人方慢慢踱到了因身邊,卻正是趙嫻主仆二人,一直站在後麵的趙嫻“嘖嘖”道,“了因師父好身手。”


    了因也不急,冷笑道,“貧尼所犯何事?卻要被如此對待?”


    “淫亂庵廟,教唆徒弟殺人,綁架無辜女子,可算是無罪?”趙嫻反問道。


    “你如此汙蔑貧尼,可有證據?”了因強詞道。


    “如無證據,怎會找你?”前麵的趙顏冷冷地說道。


    了因見事敗,不再多說,隻將單臂下垂,迅速從袖內滑下一把佛塵,她拇指微動,那佛塵便從裏麵彈出一把劍,那劍幾揮之下,大網便寸寸斷裂,掉落地上。


    拿網的四人一見如此,隨手抽出貼身兵器,擋住了因,了因那劍卻是削鐵如泥,隻一招便將四人兵器盡皆削斷。


    “你等退下”趙顏怕手下受傷,忙高喝道。那四人聞言迅速後退,隻站在一旁掠陣。


    站在前麵的趙顏欺身上前,隨手抽出腰間軟劍迎了上去,瞬間兩人便過了十幾招,卻是功力相當,未見勝負。


    了因見被這人纏住了,心下有點急,若再不脫身,怕這些人還有後援,她眼珠轉了轉,看到另一邊站著的男子,那人年紀頗輕,之前一直站在後麵,但似乎一眾人等皆聽他的,不若將他拿住以做人質。


    想到此,了因虛晃一招,露出了破綻,趙顏立刻一掌推過去,了因被一掌打到胸口,她壓下翻湧而上的氣血,順勢朝趙嫻方向退了過來。


    趙嫻立時明白了因的目的,可是後背卻是佛堂之門,隻有將門打飛,才能退進佛堂,她隻能將腳步朝佛堂內移動,此時了因的劍卻已指向了她的咽喉處。


    趙顏大急,隻恨自己大意,被這了因趁了空檔,她一個飛躍朝趙嫻方向撲來,卻是希望以身擋劍。


    了因似乎料到她這招,飛腿一個後踢,頭也不回的迎向趙顏撲來的身子。這一腳趙顏隻要被踢中,必會受傷;若趙顏躲開,她的劍便能製住趙嫻,真是好一招一箭雙雕之計。


    這時佛堂內一把香灰朝了因麵門撒了過來,了因將左手袍袖一卷一擋,一閉眼之間,隻聞“叮”、“噗”兩聲,一個香爐擋住了她那指向趙嫻的劍尖,同時趙嫻被拉進了佛堂;另一聲卻是一隻蒲團被飛出去,阻住了趙顏前撲之勢。


    等了因放下袍袖,張開眼望時,她麵前站著一位男子,趙嫻已然在佛堂之內,趙顏卻是持劍站在她身後恨恨望向她。


    “你又是何人?”了因嬌喝一聲,當頭一掌朝這男子揮去。


    那男子也不見躲避,隻將手掌迎了上去,兩人隻對了一掌,了因便不由後退了好幾步,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又站到了因麵前,他對著了因虛拍幾記,了因頓時萎頓下來,再無還手之力。


    這時佛堂內的趙嫻方笑眯眯地又從裏麵走了出來,叫道,“師兄,幸虧你來了,不然我要被這女尼當作人質了。”


    被喚做師兄的李易望向趙嫻,責備道,“你仍需多下苦功,不然自保之力也無。”


    軟到在地的了因掙紮著坐起來,隻覺胸口、四肢無處不痛,她張嘴吐出了一口血,啞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何人?意欲何為?”


    趙嫻說道,“不急,等下你就知道了。”然後對之前拿網的四人點點頭,一人上前拎起了因,其餘人等隨著趙嫻走進了佛堂。


    他們將佛堂內所有燈燭皆點燃,堂內頓時大亮,趙顏走至中間佛像麵前,縱身一躍跳了上去,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以劍柄觸碰佛像肚臍處。


    隻聽一人在佛像後麵喊道,“成了。”


    眾人又繞至佛像後麵,隻見佛像後背赫然出現一個洞口,從洞內往下望去,洞高約一丈,一眾人等挨個跳了下去。


    一到洞底,入目的是一扇石門,石門邊上嵌著個圓盤,卻是一隻乾坤盤。了因被提到了門前,趙顏推了她一把,說道,“開吧”。


    了因眼珠轉了轉,方將手伸至那盤前麵,李易說道,“慢著,我來試試。”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又閉目想了想,隨後將盤左轉幾圈右轉幾圈,隻聽門發出“吱吱”的聲音後,便慢慢打開了。


    了因臉露失望之色,趙顏氣的踢了她一腳,罵道,“你這賊尼,太過狡猾。”


    門開後,一條長長的秘道便出現在眾人麵前,遠遠望去,秘道兩旁的牆壁每隔一段皆點著燈燭,顯得秘道內頗為明亮,眾人抬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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