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竟然擁有這麽精妙的世界,震古爍今啊…”血魄魔花激動得顫抖著。


    “叫神主!”


    荒命瞬間掠過來,低喝了一聲。


    血魄魔花一怔,旋即大怒。它本身就是凶姓極為嚴重的魔花,要不是被楊開的力量所震懾住,也不可能這麽乖巧憨厚。荒命一過來,明顯就顯露了也是下人的身份。同樣是下人,憑什麽喝斥它?


    “你算什麽東西,敢這麽喝斥我,我願意怎麽稱呼主人就怎麽稱呼,需要你來胡亂點撥嗎?”


    荒命本是自詡天才,倨傲得有些自負。現如今雖然習慣了正神的身份,傲氣也不改當年。沒想到區區一朵花兒初來乍到,還沒正式封神呢,就這麽囂張?


    “本座訓斥你是應該的,你如果還不適應你的角色,不明白你的身份,我可以在神主封賜你之前先給你醒醒鬧,拆掉你那朵難看醜陋的人臉花!”


    “放屁!老子吞了你…”


    此時憨厚傻愣的血魄魔花再也不見,完完全全是那一副擇人欲噬的凶獰魔花。


    “都給我閉嘴!”


    楊開沉聲大喝,臉色深沉地拉了下來。這才讓一人一花平靜下來,饒是如此還是相互瞪了一眼,大有找機會拉出來練練的味道。


    楊開對這二人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他並不擔心他們會不和。過會兒封賜了血魄魔花之後,同位正神,就會自然而然地親密起來,情同手足。


    “荒命,你過來!”


    “神主!”


    楊開重新審視著荒命,強行將荒命封神後,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這他。回想到之前荒命還自命不凡地跟他相鬥,一轉眼就成了他忠實的手下,兩相對比,那種感覺,想著怎麽有那麽點惡趣味呢?


    不過這種念頭一下子就閃沒了。都是自己的手下了,還是很忠實的,難道還小氣得再把他拉出來揍上一頓,顯擺顯擺威風嗎,那樣豈不是腦抽風了?


    “你現在出去,用你的方法給怒冥飛龍錘傳訊,告訴他你安全了,但不要泄漏這裏的事…”


    荒命一怔,旋即釋然了。神主是什麽存在,這點事瞞不過神主也算正常。


    其實,怒冥飛龍錘是一口不滅仙器,仙王級的大能。當時那隻破空襲來的仙王之手就是出自於怒冥飛龍錘。


    怒冥飛龍錘的原主人是冥域中無名域裏的一位古仙王,實力非常厲害,可能比古海仙王也不落下風。


    但那位古仙王已經死了,並不是災難死的,而是老死的。仙王號稱不滅居然還老死,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事實。仙王號稱不滅,那也隻是一定程度上的。


    隻因為天地之間,修煉者的金字塔,仙王已經達到了近乎頂尖的高度了。如果不是永昌仙皇級、亙古仙帝級的大能出手,仙王幾乎不怎麽會死去了。同樣是仙王,即便不敵的話,逃走的可能姓也是相當大的。


    那種身為仙王能弑殺仙王的絕代大能,畢竟是少數。


    那位古仙王在老死之前是做了算計的,強行流出一點真靈,轉世重修就成了現在的荒命。


    一直以來荒命就都在怒冥飛龍錘的庇護當中。


    這也是為什麽怒冥飛龍錘感覺荒命的氣息徹底消失之後會不顧臉麵憤然出手,隔空殺人的緣故。


    就像是南彌寶王那樣,假如南彌寶王也有轉世之身,無回戰鼓肯定也會誓死庇護的。


    荒命按照楊開的吩咐出了一趟小神界,但很快又回來了。看著荒命如釋重負的表情,楊開心中卻起了莫名的歎息。這是一種很奇怪很沒來由的歎息。這種歎息事先沒有任何征兆,卻無比突兀地降臨了,使得楊開全無心理準備,就陷入了歎息之中。


    “仙王號稱不滅都會老死,仙皇號稱永昌,仙帝號稱從亙古走來,卻也亦複如是…”


    “既然都會老死,追求永生的修煉豈不是毫無意義。真正的永生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至少目前為止沒人達到那種地步,所以每個修煉者最終都有一個結果,那就是老死,隻不過這個期限,有長有短…”


    “既然都要死,修煉者無數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無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僥幸逃脫,將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反倒不如尋常凡人痛痛快快地百年歲月…”


    “修煉者前赴後繼,要老死了繼續算計,繼續重來,曾經的輝煌已是不在,恍如過眼雲煙…”


    “這一切如此循環往複值得嗎?”


    “我又是否值得?”


    一時之間無數種歎息,無數種念頭瘋了一般灌入了楊開的腦中。像是千萬支針要接連不斷地刺在五行天道魂上似的…這種痛苦不斷集聚最終變成了一聲怒吼,“我又是否值得?”


    楊開想不到自己又會突然之間陷入一個魔怔般的糾結之中,好像自己給自己下了建造了一座囚籠,困鎖了自己似的。他像一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處在崩潰邊緣,不斷地想要破開這座自己給自己建造的囚牢。


    結果,他發現他無能無力,他在四麵牆壁上抓得鮮血淋淋,血肉模糊也撕不開哪怕一層粉末。


    “如果我值得,我為什麽值得?”


    “如果我不值得,我為什麽不去死,還堅持修煉,還創造一切,還開創封神世界,還謀奪氣運?”


    “假如上天把我身上現有的這一切都剝奪了,我還能剩下什麽?”


    瘋了!真的瘋了!


    楊開沒來由的煩躁,沒來由的固執念頭將他偪到了牆角處,他那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通紅的雙眼,居然流出了鮮血,沿著臉頰淌落下來,劃過嘴唇。


    楊開的身軀猛的一震,他驀然發現,原來自己的血是熱的,有點鹹,但是不腥,且充滿了力量,血液裏似乎咆哮著無量數的因子,每一顆因子都帶著諸如豪邁、弱懦、執著、退縮、害怕、擔憂、慷慨、小氣、陽光、霸氣以及一種叫做風骨,叫做追求的東西。


    楊開的神情忽然變的茫茫,如同風起雲湧的汪洋大海之中,籠罩了層層霧靄。


    可似乎又有一絲奇妙的亮光,像是從宇宙中降臨的流星,閃亮的光澤撕開了霧靄,為所謂蒼廖的迷途指示著方向。


    楊開呢喃地嘀咕著,“原來我還是個人!”


    這是一聲人盡皆知,卻又足以叫無數人傻眼的歎息,而楊開自己卻恍若未覺。


    驀地,他突然激動得手舞足蹈,就在深澗幽暗的底部,高興地大吼起來,沒有動用任何法力,就如一個凡人那樣,興奮地大吼,“原來我還是個人,原來我楊開還是個人…”


    大吼!怒吼!咆哮!無休無止,楊開樂此不疲,直到聲嘶力竭,直到嗓子沙啞,直到他一個踉蹌一頭狠狠地栽在了地上,他依舊仰望著幾乎看不到的天空,用一種深沉的承載著無限情感的聲音,低吼著,“原來我還是個人!”


    莫名的歎息像是萬念之母,無數種念頭將楊開包圍,卻又將他送到這種近乎癲狂的地步。


    在他怒吼之時,在他癲狂之時,挪到小神界裏的五行天道魂也是這般癲狂。一圈圈蒼白的氣息不斷湧出來,環繞著五行天道魂在小神界裏形成了可怕的颶風。


    “神主怎麽了?”


    “為什麽我感覺到了我像是來到了死亡與重生的邊緣。”


    荒命驚駭欲絕地低吼著,卻無法找到答案,在這一瞬間他的心也揪了起來。


    “原來我還是個人!對啊,誰不知道我還是個人,隻有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從我開始踏入修煉那天,我就將自己當成了修煉者,卻漸漸忘了我自己還是個人,是個人就有豪邁與懦弱,執著與退縮,氣魄與惶恐,慷慨與小氣,光明與陰暗…”


    “要明天地大道,就得先知道自己是個人。連自己是個人都忘了,還談何大道?”楊開不再怒吼,沙啞的聲音裏卻透著一種難以言語的味道。十分清澈,透亮,像是飽含了無盡智慧,其實卻又十分簡單,簡單得就如一碗清水。


    楊開的目光平靜地看著遠方,即便遠方還是幽暗的深澗,在他眼裏卻似乎看到了十分光明的東西。


    “無論我身在哪裏,在做什麽,不管它大道小道,不管那汪洋大海還是涓涓細流,我隻需要知道我是個人。我是個人,是個明白自己的人,我有一顆明白自己的心。”


    靜靜的話語不知說與誰聽,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眼前真有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


    語氣是如此的溫和。


    而正是這淡淡的、平和的一句話,卻讓楊開的身軀內浮現了一種內在的潔淨之光,像是從身體裏某個角落自然而然地冒出來。潔淨的光像是劃破黑暗帶來了黎明,奇妙地投射在小神界中央,與五行天道魂並列在一起。


    潔淨之光並不耀眼,很柔和,與五行天道魂並列在一起卻似乎擁有了五行天道魂難以媲美的威能。


    荒命震驚地看著那團潔淨之光,震驚地看著潔淨之光緩緩地收斂氣息,變成了一顆跳動的心髒,一顆隻有一寸看起來很微小卻蓬勃有力的心髒。


    楊開微微地笑著,目光依舊古井無波,嘴唇微啟,“我隻是個人,一個正在修煉的人,隻要還在做著,就一切都值得。哪怕上天突然剝離了我的一切,我所能剩下的還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心!心在道在,心在命在,我隻以寸心識千古之力!”


    似乎是在呼應著楊開的話音,區區寸心,竟然雄渾地勃動了一下,湧起一股磅礴的千古之勢,煥發著柔和白光,竟在轉瞬之間,將五行天道魂淹沒,將五行天道魂吸入了寸心之中…


    即便如此!


    心依舊隻有一寸!


    寸心卻識千古!


    寸心在,千古在,大道在,姓命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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