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過後,武輕塵和歌留在邰和山的一眾隊伍也已回了來,兩人必須要去宮裏報道。


    傅天稟和李夫人的死,讓皇上大發雷霆,回到宮裏後,武輕塵在菲兒的飲食裏下了一些散力粉,令其每日都無精打采,以為自己病了,讓她接班奉茶。她因此能夠出入禦書房,打探前朝的最新情況。


    邰和山的那些刺客,四皇子下動用江湖的力量,都沒有發現過這樣的一群人出現過,這些刺客好像是橫空出世一樣,沒有身份沒有信息,無處可查。三皇子派人檢查過莫閑雲和李默思的屍體,毫無線索,包括傅天稟和李夫人的屍體,一劍封喉,手法十分幹淨利落,從劍法來看,相信和那些刺客是同一夥人。


    禦書房內,三皇子和四皇子垂首而站,皇上把武輕塵端來的茶水扔到了地上,聽罷他們的回稟,龍顏大怒,“無據可查!毫無線索!你們是什麽意思?!意思是根本抓不到了是嗎?!寡人的天下居然讓這些刺客來去自由,豈有此理!”


    “父皇息怒。”三皇子和四皇子皆跪地。


    武輕塵見狀,將在地的破碎的杯片拾起放至盤中,跪地道,“皇上,奴婢有一計,不知皇上願意聽否?”


    禦書房內的三人皆抬起頭,望向她,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半晌,皇上啟唇,“說。”


    武輕塵抬頭看向兩旁的奴才,沒有說話。


    皇上龍袖一揮,“你等都退下去。”


    “是,皇上——”


    等奴才們都退出了禦書房,武輕塵這才緩緩道,“既然那些刺客神龍見首不見尾,那不如就引他們出來一次,我們設好天羅地網,到時候就算刺客有再高的功夫,也逃脫不了銅牆鐵壁的包圍。到時候再細細審問,奴婢不信沒有線索,挖不出背後主謀。”


    “那怎麽引他們出來?”


    “難不成你是想讓皇上當誘餌?!絕對不行!”三皇子起身,態度強烈。


    此時四皇子緩緩開口,“父皇自然是不能受到半點風險的,兒臣和父皇的體型最像,不如讓兒臣來做誘餌,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四皇子居然主動毛遂自薦,這讓武輕塵有些意外,她看向他,臉上依舊是魅惑的慵懶淺笑,隻是有些不同的是妖嬈的鳳眼透著一些不一樣的篤定光芒。“三日後是父皇的生辰,到時百官同慶,到宮外遊船湖上,是個絕好的機會。”


    “若到時刺客沒有出現怎麽辦?若到時讓刺客得逞又怎麽說?”三皇子依舊不依不饒。


    “若到時刺客沒有出現,父皇正好可以過一個太平的生日,若是刺客來了,正好能作為一個父皇的生辰禮物,祝父皇萬壽無疆,郝卿國運長存。若是刺客得逞了。”公子下望向武輕塵,淡淡一笑,“輕則受點傷,重則也就是為國犧牲,怎麽樣,都很劃算。”


    “……”


    “好,就這麽定了。”皇上微眯起眸,斟酌再三拍案而定。


    “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三皇子天的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武輕塵垂眉不去看任何人,拖著盤子轉身也出了禦書房。天方才的誇張舉動,是想和她劃清界限,而剛才下的舉動是什麽,她就真的不清楚了。


    “輕塵。”武輕塵回頭,下不知何時追了出來。


    “幹什麽。”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武輕塵已經不想虛偽地迎合他。


    “你冷冷的樣子,也是這麽美地讓我窒息。”下挑逗一般地伸手拿過她垂在胸前的青絲。


    武輕塵側身,躲閃過他的手,“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我隻是想支持一下你。”


    “我可不會感謝你的支持。”武輕塵皺眉。


    “邰和山上,我很羨慕二哥。”武輕塵撞開下的肩膀聽到他輕飄而至地說道,“有你這樣細心照顧。”


    “……”她側目他,目光緊繃,隻見他黑眉微聳,鳳眼柔長,永遠擱置在媚美的容顏上的慵懶不羈此時透著繾綣溫情,“若這次我因為你受傷了,你會不會照顧我呢?”


    武輕塵湊近下的臉龐,看清他那無恥的撒嬌模樣,露出滲人的笑容,“我會。我會照顧你,因為我即將成為你的王妃。”


    她轉身的發絲甩到他的臉上,像一陣花香,他閉上眼睛,深知已經陷進了這香氣的陷阱,無法自拔。忽然想起什麽,武輕塵轉過頭,“你就打算一直關著唯命。”


    下略有所想,舒展眉頭,“他是我的關鍵證據,怎麽能放。”


    “好。”武輕塵本來也不想求他,求了也無濟於事,冷冷一笑,“那你一直關著他吧,千萬不要放。”


    屆時羽仙殿,大皇子朝在撫琴,一奴才進來行禮,“大皇子。”


    “說。”大皇子頭也不抬,緩緩說道。


    “皇上三日後的生辰要在湖上遊船。”


    “湖上遊船?如此新鮮,誰的主意。”大皇子挑眉,皇上之前的生辰都隻在宮裏大擺設宴,這次想到去湖上泛舟,一定是別人出的提議。


    “武輕塵。”


    朝聽到這三個字,稍稍一怔,浮起笑容,“哦?是她,又是她。”


    “聽說這是要引蛇出洞,抓上次在邰和山遇到的刺客。”奴才補充道。


    朝微眯起眸,目光掃向牆上的畫,“抓刺客……”


    奴才上前輕聲詢問,“大皇子,我們要不要……”


    “既然她要抓刺客,我們就給她抓,而且要讓她抓得聲勢浩大。”


    “這……”


    朝笑容漸深,讓人看不出其中的含義。


    三日後一早,逍遙庭。


    武輕塵打著哈欠推開房門,剛想伸懶腰就被嚇了一跳,睡意立刻全無——


    歌一動不動地站在庭院中間,像一樁木樁,瞪著一雙氣鼓鼓的大眼。


    “這一大清早的,你站在那裏幹什麽呢?”武輕塵以為自己看錯了,一步步地靠近他,伸手去捏他的臉頰,捏到了熱乎乎的溫度,她這才放下心來,“你怎麽……不說話?啊——”


    歌反手把她的臉給用力捏住,陰陽怪氣道,“聽說父皇過幾天要龍舟泛湖過生辰?”


    武輕塵使勁掙脫開他的手,揉了揉生疼的臉蛋,“你聽說了呀。”


    “父皇開天辟地頭一遭在外過生辰,聲勢浩大,又怎麽會沒有聽說呢。”歌把話反著說,“隻是還是聽說得晚了些。”


    “你……這是什麽語調嘛,怪我沒提前和你說?”武輕塵探頭看向他比冰塊還硬還冷的臉。“多大點事啊,不就是我機靈聰敏,給心情煩躁的皇上給了一點特別建議,開導抒懷。這生辰若是過的舒坦了,皇上說不定會賞賜我點什麽,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


    歌挑眉,“真的,隻是這樣?”


    “切,那還能有什麽。”武輕塵咧嘴笑,用燦爛覆蓋心底的算量,避開歌的眼眸,歌啊歌,你能否不要這麽聰明,你能否不要活在我的血液裏洞察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呢?


    “那好吧,今年父皇的生辰,我想挑個不一樣的禮物送上。”歌手托下巴,瞥她壞笑,“既然你這麽機靈聰敏,不如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如何?”


    “天下之物,我想在皇上看來,都不稀奇了吧?”武輕塵皺眉,這件差事不好當,費腦子。


    “我也是這麽想的。”歌點點頭,勾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湊過來,“我想了半天,想到皇上什麽都不缺,隻缺一樣。”


    “什麽?”


    “小皇孫。”


    “……”武輕塵這才反應過來,又上這家夥的當了!她伸手捶他,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神情認真,“輕塵,我真不想再等了。”


    “……”


    這時,武輕塵聽到有房門吱呀一聲,菲兒出來了,她趕緊推開靠近自己的歌,“二皇子,您需要的茶葉奴婢會派人送到您的府邸,請問您還有別的吩咐嗎?”


    歌轉頭看了看身後右側呆若木雞站著的菲兒,了然一笑,“沒了,那本皇子就先走了。”


    “恭送二皇子。”武輕塵作揖行禮,餘光處看到菲兒目送歌離開逍遙庭後疾疾踱步過來。


    “輕塵姐姐,輕塵姐姐,二皇子一大早地來我們這裏,幹什麽呀?”


    “哦,沒什麽,他就是囑咐我弄些好的茶葉給他。”


    “二皇子一大早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事?”菲兒顯然不信。


    武輕塵敷衍一笑,“不說他了,咦,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啊?昨晚沒睡好嗎?”


    菲兒搖了搖頭,止不住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她疲憊地吸著鼻子,“可能是著了風寒,一大早上一直這樣。”


    武輕塵點點頭,她給她用了散力粉,這種玩意會令人身子日漸薄弱,如今的深冬乍寒,自然是要著涼的,要說菲兒原本也是月眉星月、朱唇榴齒的俏麗模樣,現在消瘦了不少,黑瞳都失去些許光澤。


    武輕塵心有不忍,思索著縫個香囊給她。“我去禦藥房給你拿些藥來,你回屋躺著吧。”


    “謝謝輕塵姐姐。阿嚏——”風一吹,菲兒越發覺得身子發冷,武輕塵擁著她送至房內,給其蓋上被衿,便匆匆移步禦藥房,抓了一些治風寒咳嗽的藥回來,小火熬著,然後回到自己房內趕工做了一個香囊,裏頭放置辛夷花、桔皮等對傷風鼻塞有療效的中藥。


    當她抬起酸疼的脖子,發現天已經黑了,剛想起身去給菲兒送點晚膳,這時有人敲門,竟是菲兒,“輕塵姐姐。”


    武輕塵打開門,看到喝了藥躺了一天的菲兒精神好了不少。她走進來看到她手裏拿著一個香囊,不禁好奇詢問,“呀,做工好精致啊,輕塵姐姐這是做給誰的呀?”


    “做給你的。”武輕塵遞上,“這裏邊我放了幾味藥,對你的身子有好處,你戴著吧。”


    “這是給我的?”菲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將香囊用力一吸,然後迫不及待地掛在腰帶上,“哇,真漂亮,沒想到輕塵姐姐的手這麽巧。”


    “一個小小的香囊,瞧把你高興的。若你喜歡,有空時我再做幾個送你便是。”武輕塵微微笑,菲兒比她還小一些,她把她當成妹妹,總是會忍不住地想要去寵愛一番。


    “謝謝姐姐,過幾天便是皇上生辰了,這次特別一點會龍舟遊湖,我一定要快快好起來,這樣才能討得皇上給的賞賜。”菲兒嘻嘻笑,撒嬌地鑽進武輕塵的懷裏,天真的樣子似韶光都不忍欺騙。“唉,真不想等了呢~”


    菲兒無心之言,令武輕塵想起了歌說的話。


    他不想等了,那腔眼底的炙熱和真摯,便是她內心的憂傷。時光不等人,她知道,很快,很快她就要和他說再見。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份快樂,都會成為日後一遍又一遍溫習的片段。


    歌,到了那天,我隻希望你不要太生氣太難過。因為,我會比你更生氣更難過。


    晚間,武輕塵端著宵夜進到禦書房,隻見皇上在伏案披著奏折,便放輕腳步不敢打擾,走近後聽到他舒心的笑聲,和白日的愁眉不展判若兩人。


    “叫他們把船隻給寡人裝點的再富麗堂皇些,明宛國的孟長安要來賀寡人生辰,見靈也會來。啊……說起來,寡人好久沒有見過寶貝女兒了。”原來他手裏拿著的是一封信,隻見他對著手裏的來信看了又看,歡愉感慨。


    武輕塵差點沒握穩手裏的茶,孟長安居然要來,他居然要來……他這是什麽意思,她說過不想再見到他,他該不會是想癡心妄想帶她離開吧?


    武輕塵回過神來,把點心端出,收起盤子揣在懷裏,賠笑道,“奴婢也好久沒有見到公主了,不知道她在明宛國過的是否安好。”


    “寡人的女兒,自然是要過最好的生活。”說起見靈,皇上的父愛之情就難以言表。或許,在見靈不在的這段日子,他對武輕塵特別的好,甚至在邰和山上能夠救她,正如他在馬車上所說的視她為女。


    而那日離宮的見靈,眼底的恨意,如今,是否又會減少一點呢?


    三日後,皇上生辰,郊外紅葉湖,裝飾繽紛的龍船緩緩劃開湖麵。


    紅葉湖是以兩邊栽滿楓樹,無論春夏秋冬,湖麵的紅葉都源源不斷,鋪天蓋地開來,遠遠望去就似潺潺流動的是紅色的水流,因此得名。


    船身長999米,意味長長久久,福壽綿延之意,船內設有宴席大廳,優雅廂房間間相連,推開窗柩就能眺望湖麵美景,設計之精良,裝飾之華美,匯聚能工巧匠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之力,隻為這天隆重開啟。


    文武百官及眾人都在外頭暢所欲言,談笑風生,外麵的喧囂和廂房內的安靜形成強烈對比,武輕塵在皇上休憩的房間點上凝神靜氣的杏香,垂眉拱手,“奴婢得去看看四皇子準備的如何,便先行告退。”


    “嗯。”皇上不知是在思慮還是在靜神,臉上沒有神情,尾音餘長。


    替其關上房門,武輕塵一路往前右拐進第一間房,房門半掩,他隻身背對,消瘦的背影令其身上的龍袍有些撐不起來。全天下能穿上龍袍且還被皇上應允的也就是此時此刻獨他一人了吧。


    她輕扣門條,聽到他說進來。


    武輕塵在他對邊跪坐下,伸手將他頭上的龍冠擺正,然後為其易容。下看著她嫻熟的手法,淺笑自嘲,“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武輕塵不答他,“外邊好生熱鬧,大家都在等你出去慶賀生辰。”


    “他們是在等皇上。”


    “你現在就是皇上。”武輕塵正色提醒他。


    “你希望我當皇上嗎?”下也正色地望向她,輕勾的嘴角,令淺笑的容顏更加嫵媚,透著蠱惑的美。


    武輕塵望著他,挑眉,“天下百姓應該不希望君主是個風花雪月的風流皇子吧。”


    “若我為你專情此生呢?”下握住她的手腕,眸光溫和而堅定。


    專情此生?這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真是諷刺,她甩開他的手,淡淡囑咐,“待會兒出去後,按我們之前說好的做就可以了。”


    他被甩開的手擱置半空,目送她走出房間,頭也不抬地關上房門,水晶珠子一般的杏眼中間似暗淡了整片星河,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下來,像是墜入了一個冰洞,拚命想尋一絲半粟的溫暖,卻成了最可笑的行徑。


    武輕塵,若我不拿你的身份威脅你,我又怎麽能把毫無勝算的現狀扭轉乾坤?之前我覺得若你對我絲毫沒有在乎,還不如恨我,可現在為何又貪心了起來……菱花鏡中,下看著黃袍加身的自己,此時已經改頭換麵,和父皇長得一模一樣,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閃現而過——


    若我成了天子,是否能攻下你心底堅不可摧的城池。


    屆時武輕塵走上船岬,看到歌和幾個大人在把酒言歡,天站在一旁獨自小酌,鮮能見到的大皇子朝這次終於也在,手握長笛站在船頭,從未見過比他更優雅入畫的男子,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被風傳送過來,衣裳是上好的冰藍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他的背脊筆直,像是蘊含著一股神秘的巨大力量以一種無言的方式,使人感知。笛聲悠遠,天空的飛鳥似成群結隊而來又不願離開,也是醉在了這美妙之音裏。


    初次見他,他就在花海裏撫琴,那仙氣飄然的模樣依舊印象深刻。


    武輕塵攔過一個奴才,拿走他手上呈放酒壺酒杯的盤子,端了過去。


    “奴婢參見大皇子。”


    朝放下長笛,轉頭望她,半晌道,“本皇子記得你,你是花海裏迷路的那個。”


    “大皇子真是好記性。”武輕塵微微一笑,“那日誤闖大皇子後殿,幸得大皇子沒有責備,還讓奴婢有幸了解到何為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你真是會說話。”大皇子拿過酒杯,武輕塵趕緊給其倒上,繼續道,“大皇子方才的那首《小雅》也是令人如癡如醉,不知道今日皇上生辰宴上,大皇子會不會獻曲一首。”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朝微微一笑,“本皇子隻覺得音律更能修身養性,清心寡欲。”


    “皇兄。”歌手舉酒杯大步走來,看了一眼武輕塵,笑道,“皇兄久居羽仙殿,不愛出來,都快要把我們這些弟弟給忘光了。”


    “怎麽會。手足之情,怎可隨意忘記。”朝微微一笑,舉起酒杯便要與歌碰杯同飲。


    武輕塵適時插嘴道,“這是特意為大皇子準備的素酒,大皇子可放心飲用。”


    朝頓了頓,武輕塵垂首退下,轉身之際,不易察覺的笑容迅速藏匿於天邊流雲劃過之際。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泛小舟迅速靠攏過來。站在船頭的不是別人,是孟長安。隻見他一攏紅衣,玄紋雲袖,皮膚像昆侖山裏潔白的雪蓮花,明亮的眸子如天山之巔神聖的池水,雙手背在身後,神采奕奕,幾個身著普通家奴服飾的男子腰間佩劍,是跟隨他多年的護衛,這王者風範似渾然天成,今日過生辰的倒更像是他。


    若那場大火沒有發生,若他沒有變得權利熏心,隻關心他自己忘記了她的悲苦,他真的和之前的那個長安哥哥沒有兩樣。


    可是就如她所言,那美好的曾經是再也回不去了。


    武輕塵晃神間,他已經踏上了案板,徑直走了過來。她忘記了行禮,也不知該怎麽稱呼,隻是與他對視,沒有說話。


    礙於外人在,他沒有直呼她的名字,而是抬手拿過盤子上的酒壺。她垂首,“奴婢再去拿個杯子給公子。”


    “不必了。”孟長安製止她,高舉酒壺,玉液傾斜進嘴裏,極其豪邁。“這樣才能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


    當年跟著師傅念書,念到詩詞“一醉解千愁”,她問他,怎樣才能一醉解千愁,他就是這樣演示給她看,說這樣就會醉,煩惱自然無憂。他解釋得洋洋得意,怎料身後師父忽然出現,後來他被責罰,跪到庭院裏,午後的大雨將他全身都打濕了,他毫不介意,依然對著屋簷下的她笑容燦爛。


    “這位公子好氣概。”歌的聲音打斷了武輕塵的回憶,他走過來,將孟長安上下打量,“好久沒見過像公子這樣喝酒的人了。我們都太小家子氣。公子有些麵生,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在下孟長安。”孟長安將自己的名諱緩緩報上,歌微微一怔,緊而了然淺笑,雙手作揖道,“原來是妹夫。”


    孟長安看向武輕塵,武輕塵介紹道,“這位是二皇子歌。奴婢名喚武輕塵,曾經是見靈公主的貼身侍婢。”


    “早知妹夫要來,為何不提前打聲招呼,本皇子好派人去接。”孟長安身份敏感,視以貴賓尊榮前來,歌性格直爽,自然也就以普通人家的親疏來稱呼。


    “給皇上慶賀生辰,怎麽好勞動皇子大駕。長安自己來就好。”孟長安彬彬有禮,言語來往中滿是技巧。


    “對了,見靈怎麽沒有來?不是說會一起的嗎?”歌左右環顧。


    “哦,是這樣,見靈身子有些不適,長安令她遲些過來,長安先行趕到給皇上祝壽。”說起見靈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盡管他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武輕塵看了出來。


    “可有大礙?”


    “沒有,隻是偶感風寒,也怪長安照顧不周。”


    “來,給你引見一下本皇子的其他幾位兄弟。”


    “好。”孟長安望了一眼武輕塵,滿心的話隻能含在眼底,化作眷戀及隱忍。


    這一次的擦身而過,似在預告著些什麽,她知道,他更清楚。


    就像月亮深知再深愛太陽,都永遠不會相見在同一時刻。


    半個時辰後,下出了來,霸氣地往龍椅上高坐,眾人立刻收起了笑容和隨性,跪地行禮,“參見皇上——”


    “眾愛卿平身。”武輕塵站在一旁,側目下,學皇上他倒是學的有模有樣。


    “謝皇上——”


    “今日寡人泛湖設宴,便是希望眾愛卿不要有所拘束,放開暢飲,把那些君君臣臣,繁文縟節暫且拋到一邊。寡人的朝歌天下呢?”下揮起龍袖,身子往前傾了些。


    “兒臣朝在。”


    “兒臣歌在。”


    “兒臣天在。”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紛紛上前,站在最前麵給皇上祝壽,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二皇子朝不住環顧四周,泛著嘀咕這四弟去了哪裏,要知道平日這熱鬧的事,他是最不會缺席了。而屆時坐在上頭的下之所以要這樣說,也不過是把戲演的更足罷了。


    這時武輕塵上前對戲,“回皇上的話,四皇子略感風寒,不宜吹風,在廂房裏休息。”


    “也罷,不管他了。”下作勢皺眉,看向一旁的孟長安,語氣自然要放得尊重一些,“孟公子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為皇上祝壽,是長安的福氣,不敢言辛苦。”雖然言語間孟長安都是以謙卑相示,可氣勢和態度毫不示弱,隻是旗鼓相當罷了,他故意穿著一身紅來,也便是要起到喧賓奪主的效果。


    “見靈呢?怎麽沒和孟公子一起來為寡人祝壽呢?”下學著皇上的口吻詢問。


    “見靈身子有些不適,長安特意讓她晚些來,但估計見靈見父心切此時也在路上了。”孟長安回稟。


    “如此寡人倒是要留她多住幾日調養身體了。”下揮揮龍袖,接受眾臣朝賀,宣布生辰宴開始。下和天的餘光不時注意四下動靜,而站在一旁的武輕塵借著倒茶之際,提醒他要完全融入這個角色,他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需要注重表演便好。


    船慢慢地往前駛,船頭劃開湖麵,一切都寧靜安好,船上所有人臉上都歡快喜悅,全神貫注地被精彩的表演所吸引。


    把酒言歡,觥籌交錯。


    就在武輕塵以為自己的計劃失敗,刺客不會再出現時,隻聽船隻四周有異響,幾乎是一刹那間,幾個蒙麵的黑衣人從湖底鑽上來,跳到船上,閃著白光的長劍刺向坐在龍椅上的下,文武百官紛紛被嚇地四處亂竄,孟長安被貼身護衛圍成的人圈牢牢地護在中間跳到了小舟上,急急地望著武輕塵那邊卻無法趕過去,一時間船上的融洽四分五裂開來,瓜果菜肴狼藉一地!


    武輕塵為了讓戲變得更逼真一些,自然是要舍身擋駕的,四周已經做好了準備,隻等他們出現成為甕中之鱉!


    不想刺客見四周有預先布置好的埋伏衝過來,要將他們團團包圍,便拚命奮起反抗,武輕塵漸漸發現這群刺客有些怪異,到底是哪裏怪異卻說不上來,而此時的歌被慌亂的人群給衝散到老遠,他跑向武輕塵,隻見刺客的長劍正直直地朝她刺了過來,這千軍一發之際,下掰過她的肩膀,用身體擋在了她的麵前,長劍就要刺向了他!歌抓起甲板上的一顆龍眼射了過去,劍鋒偏移,刺了個空。


    武輕塵瞪大眼睛看著下,他的臉經過易容後和皇上一模一樣,沒有了半分原先嫵媚的容貌,隻是眼神是易容不了的,他黝黑如炭的瞳仁散發著堅定的勇敢,溫和一如既往地繾綣著。


    ……


    “邰和山上,我很羨慕二哥。有你這樣細心照顧。”


    “若這次我因為你受傷了,你會不會照顧我呢?”


    ……


    出神間,一隻手用力地架住了武輕塵的脖子將她拖到一旁,武輕塵回過神來看到其他刺客因為奮力反抗都已經被殺死了,而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刺客挾持住了她,慌亂地叫著歌他們不要過來。


    “你們後退!後退!”這個刺客看著同伴都紛紛地倒在了血泊中,不禁慌亂了心神,手中的長劍也抖了起來,他不想死,當下不顧自己的性命,護在武輕塵身前時,他就把生的希望壓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


    “你不要傷害她!”歌和下不約而同地大叫。


    “你不要傷害她,寡人答應你,不會殺你。”下看著他的長劍時而揮舞,時而擱置她的脖頸,心驚肉跳,竟失了分寸。


    歌試圖拾起什麽打掉刺客手裏的劍的舉動被他眼尖地發現,刺激到他,武輕塵的脖頸就被劃出了血來,她皺起的眉頭令歌的心跳刹那間就停滯了,他大喊“不要!”,身子整個僵硬住,回想此生竟從未如此狼狽過,因為他,不得。


    “快!給我安排小船,放我走!不然,不然我就殺了她!”


    “來人,準備船隻!”下命令道。


    而此時,待在小舟上的孟長安低聲命令前麵的護衛想辦法救出武輕塵,“不要滅口。”


    站在孟長安身前的護衛領命彎腰,拔出藏在靴子裏的飛鏢,趁他不備身後,猛地打中他的肩膀,歌眼明手快踏桌飛起,一把將他壓倒在地,推開武輕塵,下上前將她擁在了懷裏。


    武輕塵能聽到下失控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氣聲,她被他抱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你沒事吧?”


    她用力推開他,捂住流血的脖頸,下正要將腰間的腰帶拉下來給她係上時,歌掰過武輕塵的肩膀,挪下她的手,將腰帶迅速地給她係上,動作一氣嗬成,繃著臉,連呼吸都忘記了。下的手握著已經解下來的龍紋腰帶,又緩緩地重新係上,他比起歌,永遠都是慢一步!


    “把他給押下去,嚴加審問,記住,要活口!絕對不能讓他自盡!”歌側過臉讓已經將刺客五花大綁起來的侍衛吩咐完,就把武輕塵橫腰抱起,不看下一眼,旁若無人地快步往船艙內走去。


    在小舟上的孟長安看到被歌抱在懷裏的武輕塵一動不動的目光,心悶地像欲雨的午後,她所謂的回不到過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目送他們的背影,如同不能及時救她那樣的無奈酸楚。


    從方才,歌已經看出皇上不是皇上,而是下,也明白了武輕塵一切的安排,他什麽都明白了,他想生氣發作,可現在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讓太醫迅速為她診治包紮。


    於是武輕塵被太醫包紮好傷口,止住了血,從皇上來到送走皇上,從外邊的混亂到外邊逐漸安靜下來,自始至終,她瞄到坐在一旁的歌雙手握拳放在膝上,一直一言不發,低著頭,神情肅然得可怕。


    “咳咳。”武輕塵清清嗓子,試圖打破一室沉默。


    沒有反應。


    “咳咳咳。”


    還是沒有反應。


    “咳咳……”


    “你要是再咳,看我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歌終於發話了。


    “……你生氣了嗎?”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歌裝滿不在乎都裝得不像,像打翻了醋缸,一屋子的酸味,“你倒說說看你做錯了什麽。”


    “我沒覺得我做錯了什麽呀。”武輕塵說完這話,立刻感知到某人刀子一般的眼神射了過來,抿了抿唇,“那個……一定要說錯的話,我沒有告知你這次的計劃也就是不想你擔心而已嘛。再說了,皇上有旨,不可外泄機密!”


    “你倒是振振有詞了,拿父皇來壓我?!”歌騰地起身,眼珠子都快瞪飛出來了。


    “……”這家夥可真難哄,武輕塵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化解他的咄咄逼人,突然緊閉雙眼,捂著脖子喊疼,“啊……”


    歌的腳緊張地邁開一步又頓住,狐疑地看著喊疼的武輕塵,他才不傻,被糊弄過幾次,某人的真假還真是得考究一下才行。


    “是真的很疼……”武輕塵這次倒沒玩虛的,方才一個轉頭,好像碰到了傷口,撕心裂肺的疼。


    歌跑過來,坐上床榻,小心地掰過她的下巴,檢查包著的沙發是否沁出血來,粗著嗓子責備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自作主張,自詡聰明!”


    就算是要抓刺客,也該提前和他打聲招呼!這樣暗度陳倉,方才他被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回拉扯快要瘋了!


    “我知道不管我發生什麽,你都會在我身邊保護我。”武輕塵眯著眼睛笑,伸手捏著他的衣袖撒嬌地晃了晃,“所以我才敢這麽膽大妄為。”


    她從未說過如此讓人溫暖心動的話,歌微微一怔,再大的氣焰也被這小妮子的隻字片語給打敗了。“咳咳,是……嗎?”


    “好了,我沒事了。”武輕塵見他氣消了,便說道,“我不放心那個刺客,他現在是唯一的人證,要想知道幕後主使是誰,隻能靠他了。”


    歌點點頭,他懂她的意思,現在的情況太複雜,任何人都不盡然可靠,重在要快。他吩咐她好好休息,關上門離開。


    武輕塵見他離開,迅速換了套衣裳,也推門出去,卻見下站在門外,看樣子像是站了很久的樣子。


    “你還好嗎?”下皺眉憂心,方才一幹人等來來去去,歌又一直都待在屋裏,他有心要進去,可終怕武輕塵尷尬為難。


    “太醫不是說了嗎,已無大礙,你也聽到了。”武輕塵垂眉。


    “是,可終究還是想親眼看到,才敢放心。”下淺笑。


    “方才……謝謝。”無論如何,他擋在她的身前,不顧自身安危是事實。


    她對他,始終都是冷淡的,連一聲道謝也都是去了一直以來的稍許冰冷罷了。他掩過眼底的傷痛,說道,“你獻計抓到了刺客,父皇一定會對你有所賞賜。”


    “好,十日後,我便是你的王妃。”武輕塵不再多看他一眼,和他擦身而過。


    船上的生辰宴盡數全毀,皇上下旨回宮,因目的達到,有了眉目,晚間皇上喜上眉梢在宮中大擺宴席,吩咐歌去查刺客之事,其他人都坐定宴席,賞歌舞飲佳釀。


    大家紛紛恭維皇上神機妙算,聖明無雙。皇上望向坐在一旁的孟長安,頗露歉意,“孟公子今天受驚了,寡人真是心裏有愧啊。”


    “皇上哪裏的話,聽聞皇上在邰和山遇襲,刺客揚長而去,未留下半點痕跡,今日能見識皇上非凡機智,借擺生日宴來將歹人一舉擒獲,真是大快人心。”孟長安褒獎中帶著暗諷,眾人紛紛低頭,餘光不約而同地關注皇上會如何應對。


    “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是一朝天子也會有困頓不得解的時候,不過重要的是看結果,隻要結盡如人意,便是最好的。孟公子,你說是嗎?”


    “望皇上真能得到盡如人意的結果。”孟公子笑意深長,看向坐在對麵的幾位皇子。他在小舟上將大船上的情形看得清楚,大皇子朝壓根就不知道去了哪裏,躲避了這場混亂;二皇子歌倒是舍命相救皇上和武輕塵,而三皇子天,分明看到他一臉陰冷的旁觀姿態,躲在角落,靜看這一切的發生。


    宴席上的此刻,每個皇子都手握酒杯,各懷心思。這刺客之事,看來遠不止表麵看上去的這樣簡單。


    “武輕塵聽封。”皇上側目站在一旁倒酒的武輕塵,威嚴揮袖。


    武輕塵收起酒壺,跪地聽封。“奴婢在。”


    “你在龍船上勇氣可嘉,挺身替寡人擋劍,還為此受了傷。”皇上自然不提她的獻計之事,“之前邰和山上,寡人答應了二皇子將你賜給他,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啊?”


    武輕塵看到右邊的下投來的目光,垂下眼簾,緩緩啟唇,“回皇上,奴婢已心有所屬,今生非他不嫁。”


    “哦?是誰?”皇上挑眉,有些意外武輕塵會拒絕。


    武輕塵不語,這時下適時起身過來,跪在她身旁,雙手作揖,“父皇,兒臣和輕塵姑娘兩情相悅,愛慕已久,還請父皇借著今日良辰,喜上加喜,成全我們。”


    “這……”皇上有些為難地摸著龍須,在邰和山上他確實是答應了歌,可如今,他再次看向武輕塵,“輕塵,難道你的心上人是……”


    “請皇上恕奴婢膽大妄為,高攀皇子之罪。”武輕塵伏地,閉眸違心道,“隻願皇上能夠成全奴婢和四皇子的情不自禁。”


    孟長安靜靜望著武輕塵,看不見她的臉,隻是望其背影,就知道她講的不是真心話。隻是幾步之遙的距離,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曾經她是高高在上、萬千寵愛的靜陽公主,曾經她是他心坎上不能受半點委屈的女子。現在,她再也不是靜陽,而是武輕塵,需著敵國的皇上俯首稱婢,望求成全。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恨他嗎?


    “皇上,兩情相悅,是好事一樁,何不成全他們,就當是給她英勇救駕的賞賜。”


    武輕塵稍抬起頭,看向左後方,沒想到替她求情的會是他孟長安。


    “那好吧,就封武輕塵為輕塵郡主,賜給四皇子為四王妃,五日後成婚。”


    五日後,成婚,比預想中的早了整整五日。皇上是想速戰速決,以免歌鬧起來。聖旨已下,大家把四皇子下圍個水泄不通,送上祝福,武輕塵找到宴席的間隙離開,荷花池畔月色撩人,總算是清淨了一些,混亂思緒裏她來回踱步,心裏不是滋味。


    四王妃,五日後,她就是眾所周知的堂堂四王妃。


    風流四皇子,終於娶妻,且是名不見經傳的宮中婢女。這傳出去究竟是佳話還是笑話?


    武輕塵望著河麵上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時,身後還出現了一個影子,她轉過身,是三皇子天。抓刺客的時候,他一直藏匿在某一個角落,冷眼旁觀,他出現也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令人心怵。


    “奴婢參見三皇子。”


    “以後把這稱呼改改吧,都是被皇上親封郡主的人了。”天感慨歎氣,他就知道他選的人不會有錯,從一個小小奴婢搖身一變成為皇上頗為看重的郡主,遊走在眾位皇子之間還能遊刃有餘,普天之下或許除了她之外,再無第二個女子做的到。


    “在三皇子麵前,奴婢永遠不敢造次。”武輕塵識趣道。


    天微眯起眸,半晌道,“那個刺客,你怎麽看。”


    “若那個刺客真的把皇上給殺了,三皇子你會怎麽做。”武輕塵以問題回答他的問題,現在靜下心來想想,一切都太過順理成章,那些刺客的水準和邰和山上的完全不能相比,刺客居然慌亂怕死,以她作為人質相威脅,訓練有素的殺手,可能嗎?那把龍椅的誘惑力太大,任何人都是可能。


    “你懷疑是我做的?”天挑眉,聽出武輕塵弦外之音,淺淺一笑,“若是我,我不會那麽愚蠢,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可他是你的父皇!”武輕塵沒辦法相信一個人能夠殺自己的父親,她的父皇是她最重要的人,如有可能,她什麽都不要,隻要父皇能夠重生,回到她的身邊。可麵前的三皇子說起殺戮,連眼睛都不炸一下的冷血,讓她覺得害怕極了。


    “我說過,給我做事,不能有任何感情。”天不耐煩地皺眉,“宮廷的爭鬥,遠比你想象的殘忍!”


    “我不想再給你做事了!”武輕塵後退了兩步,痛苦地抱著腦袋,可天如鬼魅一般的聲音還是侵入骨髓一般地飄來——


    “今晚你舍棄了歌。輕塵,你已經不可能退出了。”


    眼淚滑過親手放掉的幸福,是啊,路在腳下,退無可退,唯有前行。武輕塵瞪大眼睛,任憑淚水流幹,抬起頭,天已不見了蹤影,他最後一句話依稀還在耳畔:“五日後,我要看到下的兵符。”


    夜不可再深,等到黑夜翻麵後,會有新的白晝。


    花不可再香,等到日光照落時,會有新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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