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兩人都是一愣,看到寒鴉瞬間一片漆黑的麵色,蘇暖頓時失笑,還沒笑出來便是差點沒忍住低呼一聲。


    被寒鴉一口咬到鎖骨上,又是大狗一樣連啃帶咬發泄一通後她才被放開。


    整理好衣服後,她和滿臉漆黑的寒鴉一起往前邊去見蘇炫。


    香山遇刺後,蘇炫一直和刑部官員一起審訊孟謝,可幾天過去,孟謝始終咬牙堅持最初的供詞,不承認刺殺太子,不承認背後有人。


    蘇炫氣的恨不得把他一刀砍了,卻始終無可奈何。


    坐到蘇暖對麵的時候,這些日子一直緊繃著的蘇炫頓時恢複了以前的模樣,因為生氣,又加上見了自己最信賴的姐姐,他咬牙切齒的眼圈都有些發紅。


    “姐,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蘇暖坐在蘇炫對麵,逐風和破月在門外守著,寒鴉不動聲色坐在她身後。


    看著氣憤又委屈的少年,蘇暖笑了摸了摸他的腦袋:“姐姐倒是覺得,炫兒這些日子長大了不少,聽別人說,這幾日審問孟謝,都是炫兒帶著刑部在做的呢。”


    蘇炫的頭越發低了下去,悶悶道:“我什麽都審不出來,他根本不說實話……我怎麽嚴刑逼供都沒用!”


    蘇炫刷的抬頭,咬牙:“可我知道,一定是容貴妃,孟謝孤身一人連個親友都沒有,他……”


    蘇炫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可最終還是咬牙開口:“他和容貴妃有私情,一定是容貴妃讓他做的!”


    他又是滿臉挫敗道:“可我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知道再多又有什麽用……”


    蘇炫說著,眼圈就紅了:“就像我知道長寧侯是被冤枉的,燕青大哥是被冤枉的,可是,什麽用都沒有,父皇不肯聽我說話,他還罵我居心叵測……”


    蘇暖睫毛顫了顫,不著痕跡往內室方向瞥了一眼。


    內室,燕青靜靜躺在床上,聽到蘇炫的話,便是緩緩闔眼,咬牙,額頭青筋隱現。


    外邊,蘇炫似乎是急需一個情緒的宣泄,他越說越難受,抱著蘇暖的手都快哭出來了:“皇姐,你說我怎麽就這麽沒用,當初救不了長寧侯,救不了燕大哥,如今……保護不了自己,連累姐姐你……”


    蘇炫的聲音有些哽咽:“就連審訊,我都做不好,姐姐……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做這個太子,所以別人才想殺了我,姐姐,你我該怎麽辦啊?”


    蘇炫的模樣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蘇暖暗暗歎息一聲,摸了摸少年的麵頰,溫和開口:“炫兒,沒有誰是天生就能做好太子、做好皇帝的,如果你要問姐姐你該怎麽辦,那麽我告訴你,隻有一個辦法……”


    她看著蘇炫,一字一頓道:“那就是,做好、坐穩這個太子之位,讓自己說的話有用,這樣……你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聽到她的話,蘇炫微怔,隨即便是苦笑。


    讓自己說的話有用……聽起來是多簡單的一件事,可真的要做到,談何容易。


    除了他父皇,誰的話能保證一定有用,一定有人聽?他這個太子,在一眾朝臣眼中,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隻等容貴妃腹中胎兒降生,若是位小皇子,恐怕他的太子之位也就到頭了。


    看著眼前少年麵上的低落,蘇暖有些無奈:“炫兒,姐姐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麽,一直不相信自己能做好太子……姐姐知道你有才學,而且,生性善良也不是錯。”


    她緩緩說道:“隻是,你的善良要有鋒芒,要把善良用在正確的地方,別讓你的善良變成軟弱……炫兒,你是太子,是大唐儲君,除了父皇,你萬人之上,你有讓自己強勢的資本,放手去做就好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蘇炫聽得眼眶反酸,他緩緩低下頭去半晌沒有出聲。


    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是做不了,隻是,他沒有底氣,他心裏藏著的東西太可怕,讓他根本沒有勇氣去想象,自己會做好太子,在未來做個好皇帝,他……


    沉默坐在那裏半晌,最終,蘇炫緩緩抬頭,看著自己的姐姐,低低出聲:“皇姐,我……喜歡男子。”


    蘇暖頓時愣住,然後就看到蘇炫笑的慘淡:“皇姐,去年中秋,父皇讓我相看的房家小姐……她,趁我不注意……親了我,我……吐了……”


    蘇炫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極為艱難,他沒有顧及蘇暖背後還有寒鴉,也沒有去看自己姐姐麵上的神情,隻是機械而麻木的將自己藏了不知多久的秘密說了出來。


    再不說出來,他怕自己心裏會憋死!


    蘇炫苦笑著:“姐姐,我也試過去靠近女子,可我做不到……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我……沒辦法做一個皇帝的!”


    忽如其來的信息量有點大,蘇暖一時沒想到,頓時愣在那裏。


    這有些突然,因為三八也沒和她提過這茬,原劇情中更是沒有過和蘇炫相關的多餘情節,隻是說這位頗有才學隻是性情過於溫和的年輕皇帝,即位不到兩年便撒手歸西。


    她也一直不明白,蘇炫為何總是一副膽怯樣子,按理說,當初王皇後還在的時候,他們姐弟從未受過任何苛待,而王皇後去世後,即便是世宗專寵容貴妃,對蘇炫有些疏遠,卻也談不上苛待。


    為何身為太子的蘇炫卻總是怯弱模樣。


    原來如此!


    蘇暖回過神來,低低歎息一聲,看著低頭坐在那裏全身僵硬仿佛在等待審判的少年,她緩緩伸出手,輕撫上他麵頰。


    “炫兒……”


    蘇炫身體一抖,下一瞬,就聽到自己姐姐緩緩說道:“炫兒,無論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都不代表你品行有虧,更不能說明你就不會是個好皇帝。


    一個好的皇帝,他英明睿智,勤政愛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至於他喜歡吃什麽喜歡穿什麽,亦或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並不會影響他成為一個好的皇帝。”


    直直迎著蘇炫不敢置信而睜大眼看著她的神情,蘇暖笑著像是拍小孩兒一樣拍了拍他的腦袋,溫和說道:“隻是,你日後注定要經曆比別的皇帝更多的磨難,需要克服更多的東西……”


    她抿唇,聲音低柔:“若是日後,你能遇到能與你彼此傾心相待之人,姐姐會為你高興,如若不能……姐姐隻會替你心疼,因為,你就隻能做一個孤獨終生的好帝皇。”


    她收回手,按著蘇炫不斷顫抖的手,神情堅定:“可這並不代表,你不能做一個好皇帝,不是嗎?”


    她笑著說道:“炫兒,堅強一些,不要畏懼別人的視線,也不要理會別人會說什麽,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做什麽,至於別人怎麽看待你,怎麽非議你,那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們不要去看,不要去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夠了……懂嗎?”


    蘇炫的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他緊緊握著自己姐姐的手,埋頭在她手上,脊背抽搐。


    蘇暖起身走到他身邊,輕撫著少年清瘦的後背,低低開口:“別怕,炫兒,還有姐姐和你一起,姐姐知道,你想替長寧侯伸冤,姐姐會幫你的……我們慢慢來,一步步來,相信姐姐,你一定可以的……”


    蘇炫緊緊抱著她,嗚咽著不斷點頭。


    蘇暖心裏歎息,低聲哄道:“好了,別哭了,你是太子,以後要堅強……”


    蘇炫悶聲搖頭:“我明天再開始堅強。”


    蘇暖不由失笑。


    寒鴉靜靜坐在她背後,眼也不眨的看著她,眼底流光亂竄。


    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麽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的眼神與別人都不一樣。


    當初隻覺得是因為她行事荒誕放蕩,無所顧忌,所以才會有那般神情。


    可現在,他知道,並不是……那種會讓他觸動的眼神,不是放蕩荒誕,不是無所顧忌,而是一種坦蕩。


    一種看透世間百態,對任何事情都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坦蕩……


    那樣的坦蕩無謂,輕易就能觸動他的靈魂。


    蘇炫離開公主府,回到刑部,也帶回去了蘇暖的話,那就是:她要親自審問孟謝!


    很快,昭陽公主要親自審問孟謝的消息就明裏暗裏傳了出去,不乏有人嗤之以鼻。


    刑部審問那麽久都得到的是相同的供述,怎麽這昭陽公主就認為自己能讓孟謝吐露不一樣的證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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