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第一周,蘇暖回到家免不了要被父母哥哥圍著讓她講學校裏的東西,學習能不能跟上,同學們是不是友好,生活費夠不夠,帶的吃的夠不夠。


    這個年代,生活費都很少,蘇暖算是多的,有三毛錢,然後就是每個月從家裏背糧食去交到學校食堂換成餐票。


    李秀雲又有些擔心,問要不要扯布給她做身新衣服,也被蘇暖失笑拒絕。


    她又不是真正的這個年紀的敏感小屁孩,穿的好點醜點對她來說不影響什麽。


    一家人這麽一聊天就到了天黑,再去知青站已經不太合適了,蘇暖正想著,第二天再去找小結巴,也不知道小結巴會不會不高興,然後就聽到三八說裴邵在瓜棚裏。


    她頓時有些失笑……這小結巴,她這是有外掛,要是沒有的,今晚上不出去了,他要在那裏坐多久。


    等她到瓜棚的時候,就看到裴邵正靠著瓜棚坐著,抬頭看星星。


    今晚的月光很亮,能看到小結巴那精致的麵孔仰頭看天時顯出幾分逼人的俊美,蘇暖心裏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還有家,還有家人,可裴邵這裏,卻隻有他一個人。


    嗚嗚……她故意鬼叫了聲,就看到裴邵猛地回神,刷的扭頭看過來。


    夜色下,那雙明亮的眼睛滿是驚喜不敢置信,蹭的起身,衝到她麵前。


    兩人並肩坐下看星星,蘇暖抬頭靜靜靠坐著,一邊看星星一邊給他大致說了學校裏的事情,裴邵則是一直偏頭看著她。


    等到她說完,半天沒聽到回應,扭頭,就看到小結巴正看著她,被她看到,又要逃避移開視線。


    蘇暖看得好笑:“怎麽?”


    裴邵眼神沒能及時逃開,有些羞赧,見她問,抿了抿唇,低聲說:“你、你說……”


    “說什麽?”蘇暖看小結巴的神情就猜到了什麽,故意逗他。


    裴邵通紅的耳朵隱藏在黑暗中,不敢再看她,低垂著的睫毛輕顫著,不說話,也不抬頭。


    蘇暖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伸手,小流氓一樣掐住小結巴的下巴,迫使他轉過來,然後緩緩靠過去,湊近,促銷笑著:“我說什麽了?”


    裴邵定定看著她,抿唇,視線死死落到她唇上,胸口開始起伏,蜷縮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又看向她的眼睛。


    看到那雙眼,裴邵就覺得自己的心猿意馬都被她看透了,讓他無所遁形,他胸口劇烈起伏著,毫無預兆忽然伸手……將那雙眼睛遮住,繼而,輕握住她的手從自己下巴上移開,俯身上前。


    蘇暖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唇上就傳來微涼的柔軟。


    她能甚至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如雷……可他的動作卻輕柔小心至極,輕輕觸碰上她的唇瓣,摩挲,碾壓……握著她的手緩緩收緊,捏的她手腕生疼。


    她沒有出聲,靜靜坐著……片刻後,裴邵離開她的嘴唇,卻沒有移開她眼睛上的手。


    裴邵能聽到自己的心砰砰跳著,他傻愣愣捂著她的眼睛不敢拿開,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剛剛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他……


    他隻是太想她了,她不在的這幾天,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感覺世上隻有自己一個人,他甚至偶爾會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存在,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


    所以他……她的手伸出來,輕拿掉他遮在眼睛上的手,裴邵怔怔看著她,有些緊張,待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他又有些羞惱,訥訥分辨:“你、你、你答應、過的。”


    蘇暖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她側首枕到裴邵肩上,笑嘻嘻抬頭看著夜幕上的繁星,低聲說:“我這幾天很想你。”


    她話音未落,裴邵仿佛瞬間驚醒,連忙表忠心一樣開口:“我、我也、想你……”


    “很想。”他認真說道。


    蘇暖笑嘻嘻扭頭看他:“那這周你陪我去學校吧,我要帶的東西多不好拿。”


    裴邵眼睛頓時一亮,正要點頭,可下一瞬,想起什麽,他眼神又黯淡下去,有些猶豫。


    “怎麽,不樂意啊?”蘇暖故意氣鼓鼓看他,裴邵連忙搖頭,然後就是抿唇說:“我……”


    他送她去學校嗎,如果遇到她同學,他……別人會不會笑話她。


    “不管,你得送我去。”蘇暖一把捏住小結巴的麵頰拽了拽,眼中滿是狡黠:“我想讓別人看看,我有這麽帥瞎人眼的對象!”


    裴邵微怔,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看她:“對、對象?”


    “不是嗎?”蘇暖睜大眼:“你親都親了,還不是對象?那你這是耍流氓啊裴知青……”


    她故意誇張瞪大眼,裴邵先是一愣,回過神來,眼睛瞬間溢滿流光溢彩,蘇暖還沒反應上來,就被小結巴一把攬進懷裏。


    她聽到裴邵的聲音在耳邊,悶悶的,有些鼻音,定定的,發誓一般說道:“我、我會、待你、很好、很好的。”


    “暖、暖……”


    蘇暖微怔,這是小結巴第一次叫她名字。


    蘇暖笑著,腦袋故意蹭了蹭他,頭發蹭的裴邵發癢,忍不住輕笑一聲。


    聲音低低的,帶著磁性。


    蘇暖頓時愣住……她見過裴邵最情緒外露的時候,隻是翹了翹嘴角,還沒見過裴邵笑過。


    她連忙伸手推開,滿眼驚奇看著他:“你笑了?”


    裴邵微微愣住,他自己好像都沒反應上來,然後就看到對象她滿眼亮晶晶看著自己央求:“再笑一下嘛裴知青,想看。”


    裴邵怔怔的,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她眼巴巴的可愛樣子,終於,嘴角勾起……驀然笑開。


    裴邵原本就生的漂亮,隻是平時總是冷著臉,看著有些嚇人,可忽然這麽笑開,頓時就像寒冰被萬千繁花融化,一張臉頓時明豔俊美逼人,甚至在夜色下還透著幾分妖異。


    蘇暖捧心歪倒靠到他身上,輕飄飄:“不行不行了,我被迷倒了……”


    裴邵唇角翹起,輕輕伸手,小心翼翼把她攬進懷裏。


    到了周天下午,蘇暖去的時候要給學校交麵粉,蘇國富原本要讓蘇海陪她去,卻被她拒絕。


    在聽到她說裴邵送她的時候,蘇國富兩口子臉上都有些複雜,但總歸是早就做了足夠的思想準備,不願,卻又無奈,隻好點頭。


    蘇海拎著一小袋麵粉和半袋子玉米跟在蘇暖身後,走出家裏院門,就看到結巴知青站在他們家不遠處,看到他,頓了片刻,接著就是朝這邊走來。


    比起以往那種陰鬱模樣,竟是大方了不少,蘇海都有些稱奇。


    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裴邵,蘇海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隻剩下無奈歎息一聲,又哀怨的看了眼蘇暖,轉身回家。


    妹妹翅膀硬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都比不上個結巴知青了,桑心,真桑心,他得去看看他的天麻緩緩氣兒。


    兩人沒走出幾步,裴邵就把蘇暖身上的書包也不容分說接到手裏,一背著她的書包,手裏拎著兩個袋子,輕鬆的仿佛那些東西沒有重量。


    汽車依舊是擁擠的人雞鴨同籠,還沒有了座位,兩人站在車後邊,裴邵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拎著兩個袋子,用身體給她隔出了一小片區域。


    蘇暖暈車難受,手攥緊裴邵衣襟,輕輕靠在他胸前,所幸車上人多,都是人擠人,也沒人關注他們。


    一路上,裴邵一直盯著她煞白的麵色,眼中滿是擔憂。


    好不容易下車,裴邵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了半天氣兒,兩人才一起朝學校走去。


    蘇暖所在的是縣一中,周天下午正是住校的學生返校的時候,大家都是背著口糧去學校食堂上交換票,一路上學生來來往往。


    蘇暖原本模樣就出挑,開學一個星期已經經曆好幾次專門有人來班級門口看她的經曆,而裴邵更是格外顯眼,雖然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舊,可洗的幹幹淨淨,尤其是個兒高皮膚白,五官又是少見的精致又淡漠。


    這張臉放在後世是可以出道靠臉吃飯的,在這時,這樣的學校環境裏麵,能吸引的視線可想而知,兩人一路走過去,時不時有男女同學的視線黏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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