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英雄遲暮


    黃河隻要一發水,通常都會扭動一下身子,我們在後世看到的黃河其實和這個時期的黃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們現在的黃河河道不過才三百餘年的曆史,在《尚書禹貢》裏才是公認黃河最早的河道,自孟津以下,匯合洛水等支流,直接北上,經刑台,過巨鹿,最終在滄州境內入海。


    黃河每一次挪動身子,都會給中下遊帶來滅頂之災,無數百姓傾家蕩產,顛沛流離。


    在冉明的記憶中,黃河大規模的改道似乎是要等到北宋時期,經大名滄州入海,可是南北朝的曆史非常混亂,根本沒有相關記載。


    似乎,根據桓溫北伐時需要開挖運河運輸糧草來推算,這個時期是應該不會發水的。但是由於冉明這個異世蝴蝶的到來,黃河似乎提前發威了。


    關鍵是冉明並不是水利工程師,他對水利整治懂得的有限,終於冉明等來了都水監丞。魏國都水使者,這個都水監其實就是管理掌河渠、津梁、堤堰等事務的。冉明也不知道這個都水使者是何人,是不是依靠蔭封或擁立冉閔有功上位的。


    還沒有等到冉明去問都水使者,這個都水使者卻找上了門。魏國的都水使者叫武安鞪。冉明還以為這個武安鞪是姓武,名安鞪呢。其實是冉明鬧了一個烏龍,原來都水使者複姓武安,名鞪。(武將頭上頭戴的頭盔,意同固)武安這個複姓源自戰神,人屠之稱的殺神白起,白起被秦國封為武安君(相當候爵)所以他的後人就以武安為姓。


    這個武安鞪年齡應該在五十歲開外,不過身體倒也健朗。他懷裏抱著十幾個水紋圖,滿臉惶恐,跪在泥水地裏,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冉明不忍心看著一個這麽大年紀的人向他下跪,就扶起他道:“什麽事情,咱們慢慢說!”


    說著,冉明將武安鞪引入冉明的帳篷中。


    武安鞪將地圖攤開,放在冉明用木箱子充當的書案上,然後惶急的道:“殿下,河水東流狹淺,恐會崩堤改道!”


    “什麽崩堤改道?”冉明不可思議的道:“孤花了如此大的力氣,動用數萬軍民,嚴防死守,你居然告訴說黃河還會崩堤改道?”


    “是的!”武安鞪正色的道:“從鹹和三年(公元328年)中原就開始降雨漸少,特別是關中地區十年九旱,故黃河水流明顯變小。以南樂為例,在三十年的時間內,南樂段黃河縮了六百七十餘步,水麵下降四丈六尺餘。”


    聽到這裏,冉明簡直是目瞪口呆,尼瑪的,三十年就縮了六百多步,這是什麽速度?


    武安鞪又道:“至於陽穀、聊城則縮淺更甚。如今河水太猛,恐怕陽穀聊城等城不堪重負。會滿堤改道。”


    冉明聽到這裏也是大驚失色,千萬不能在青州改道啊,如果是在河洛地區潰堤,魏國的損失非常慘重,但是不是不可以承受,至少青州的巷口和工坊都能保住,更何況現在青州可是魏國第一人口大州,一旦發洪水損失根本不可以想象。


    冉明道:“都水使者有何高見?”


    武安鞪急道:“常年以來降雨太少,黃河根本沒有泛濫成災,如今突然成災,哪裏有什麽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趁著洪水未至,趕緊轉移百姓和其財物!”


    冉明不死心的問道:“有沒有辦法保住黃河?”


    武安鞪道:“有是有,但是根本不可能。”


    “什麽辦法?”


    “除非大雨立即停止!”武安鞪不不假思索的道。


    冉明抬頭看了看那幾乎成了漏天的天空,現在想讓黃河流域不再下雨根本不可能,就算一千多年以後也沒有辦法。


    “這不可能嗎?”冉明道。


    武安鞪想了想道:“要不然就選一低窪、鹽鹹之地開堤泄洪!”


    冉明迷茫了,決堤泄洪理論是可行的,可是他卻沒有權力這麽做。無論這個口子開在哪裏,哪裏就是一片汪洋大海。那裏的百姓就會離鄉背井。


    可是想到青州,冉明卻又難以割舍,作為一個不懂水利的冉明,確實悲劇,他就算在河洛堵得再好,青州如果淹了一樣讓他欲哭無淚。


    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天雨,就在冉明左右為難的時候,冉明又接到了冉閔吐血昏迷的消息。


    陳留,隻要是看過《三國演義》的人對這個地方都不會陌生,這裏是曹操起兵的地方。春秋時為留邑,先屬鄭國,後被陳國所得,故有其名。戰國時陳留屬魏地,秦滅魏後設置陳留縣。漢承秦製,仍置陳留縣。陳留地理位置的重要,在秦末業已顯現。漢高祖劉邦起兵伐秦時,他的謀士酈食(複姓)其就說,“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八達之郊也。”


    如今的冉閔就臨時駐紮在陳留城中。這時陳留城其實和曹操起兵的陳留並不是一回事。泰始元年,魏帝曹奐被司馬炎封為陳留王,東晉太興二年撤銷陳留國,並入小黃城。所以現在的陳留城,隻是小黃城在黃墟之西四十裏。小黃城是從西漢時期設立的小縣城,早在泰始年間,光陳留郡一郡就有三十三萬餘戶,一百四十九萬餘人。然而如今陳留郡不過三萬戶,人口不足十五萬。


    至於其他一百多萬人口去了哪裏,沒有人能說得明白,或許那個早已死去的石虎,多少明白裏麵是怎麽回事。如今的陳留郡城既小黃城,隻有少數人群在破敗不堪的街道上也是行色匆匆,所以大街道小巷早已被魏軍精銳步部緊急接管了。盡管冉閔所部這次都沒有攜帶武器裝備,但是由於冉閔突然昏迷,石越、張艾不敢大意,一麵匯報大將軍董潤,一邊命鄴城緊急啟運糧草和裝備。


    僅有三千全副武裝的魏國士卒將整個小黃城包圍得水泄不通。然而,原本布滿陰霾的天空,卻突然晴郎起來,陳留雨後的夜空很高,也很清爽。但是卻讓人感覺有些寂寥,星辰璀璨,銀河越空,似在寂寥;平添了些許生氣。這裏氣氛有點詭異,更顯得有些冷清。


    不遠處,軍營裏燈火通明。張艾是冉閔的心腹將領,雖然隻是官居射聲校尉,在泠兵器時代,射聲軍的作用重大,在廉台之戰中,張艾隻用一千餘射聲軍軍卒,八百餘具腳踏破甲弩,卻讓十四萬燕軍騎兵拿冉閔大軍毫無辦法。盡管張艾的事跡在曆史上留下的並不多,可是他卻首創了連續弩射之法。


    射聲軍是對付騎兵的有效手段之一,弩射破甲錐的威力雖然大,但是卻非常耗費體力,即使強壯的射聲軍士最多可以一次射擊兩壺箭,就會耗盡體力。在廉台之戰,張艾就是讓那些沒有多少受過訓練的輔兵幫助射聲軍將士裝填弩機,然後腳登上弦,把上過弦的弩機,再交給射聲軍士射擊,這樣既可以保證射擊的精確度,又能保持射聲軍的連續射擊。


    雖然冉明與張艾交往不深,因為冉明看出這個張艾比董潤、張溫甚至蔣幹更有心機,此人有勇有謀,而且非常有才華。冉閔把張艾留在身邊,不是壓製他,而是更加信任他。張艾帶著一隊衛士在小黃城巡視一番,發現沒有什麽問題後,又來到了冉閔臨時下踏的行轅。


    陳留城中沒有冉閔的行宮,不過冉閔今天地位已經不同了,盡管條件簡陋,可是陳留太守和長史、都尉等人都不敢大意,他們在城中最好的一幢宅子給借用了過來。這幢擁有占地將近二十畝七進的院落就是冉閔暫時的行宮。


    張艾心中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事實上所有久經沙場的悍將對會產生一種靈覺,當危險來臨時,就可能第一時間發現,特別是有時還能預知危險。雖然冉閔並沒有把黃墟發現火藥的事情告訴張艾,但是張艾還是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當時張艾就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就算那些火藥成功引暴,張艾的損失也可以降至最低。當然,當張艾從斥候口中得到這些消息時,他第一時間內也感覺不可思議。


    此時的冉閔躺在床上,臉色蠟黃,氣若遊絲。看到這一幕,張艾內心不自覺的一痛,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張艾來到門外,看到金奴和鐵奴同樣麵無表情。


    頓了一頓,張艾道:“金兄、鐵兄,陛下的病情怎麽樣了?”


    金奴道:“不太樂觀!”


    張艾又道:“禦醫怎麽說?”


    “這是心病。”金奴道:“這病任何藥都沒有辦法,至於能不能好轉,隻有陛下自救!”


    “哦!”張艾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果然正如張艾猜測的那樣。


    回到自己的小帳中,張艾睡意全無,此時對於魏國來說,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已經降臨了。魏國已經立國八年了,各郡縣百姓也已經認同了大魏冉氏的統治,既然有人想借機生事,恐怕也沒有成功的機會。大魏這些精銳部隊在手,任何叛亂都是以卵擊石。


    就在這時,一身戎裝的越騎校尉石越來到了帳內。張艾猛一看全副武裝的石越,眼中露出一絲驚詫。石越也是大魏一個有才華的將領,u看書 w.uuanshu.cm 光看他這番對危機的預知能力,就知道他肯定不凡。


    張艾道:“石將軍,這大半夜的,你裝一身衣甲幹嘛?”


    “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老是不對勁,似乎有要事發生。”石越道:“將軍不也一樣嗎?”


    張艾道:“艾心中也是疑惑,肯定有要事發生,隻是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或許艾多疑了吧!”


    石越道:“隻怕會有變故!”


    “可能吧!”張艾道:“最好會是平安無事,我們大魏還是太虛弱了,根本經不起折騰了!”


    黑夜中,一支火龍正快速向陳留副近。在隊伍的前麵,正是大魏的秦國國王冉明。冉明的神色冷峻,這個鐵打的漢子在黃河河堤上五天五夜下來,整個人都瘦了好大一圈。臉上的輪廓越發的深了,和刀砍斧劈出來也似。嘴唇都已經破皮了,倒不是缺水,而是上火。


    在冉明身後的麒麟衛騎兵將士們,一個個都顯得憔悴,堅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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