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嫤回到府上沒多久,李玄意身邊的春生便送來消息,說京兆尹給他遞了條子,詢問梁鴻的屍首如何處理。


    李玄意不好拿主意,讓人來問問梁嫤的意思。


    梁嫤原本想著棄之不管。父女關係早就斷絕了,他又做過那般絕情之時,如今還有什麽感情在?剩下個屍首了,難道還要再重新攀上關係不成?


    可她突然想到,古人對死者頗有敬畏之心。


    若非如此,京兆尹也不用專門遞條子給景王了。


    “等等阿醜。”梁嫤叫住正準備去轉告春生的阿醜,“讓管家去認領屍首,裝殮之後,派人送回洛陽吧。停靈設靈堂的就免了吧。”


    阿醜聞言,看了眼梁嫤,由衷歎道:“王妃仁愛。”


    說完,躬身退了出去。


    梁嫤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她能做的。已經都做了吧?如此,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吧?


    未出元月,年味兒還未消散。


    熱鬧的長安城,並未因著一個賭徒的溺亡就有任何的改變。


    上元佳節將至,長安城的街頭愈加熱鬧起來。


    各家商戶裏都掛出各式各樣的彩色燈籠,上元節還沒到,猜燈謎。賽花燈的氣氛卻是已經開始在預熱了。


    梁嫤乘著馬車和阿醜一道巡各個仁濟堂醫館之時,瞧見各家店鋪門口掛著的花燈,也是興奮不已。


    “聽聞上元節當晚,長安城內不宵禁,可是真的?”梁嫤問道。


    阿醜點了點頭,“的確是,每年也隻有這麽一日不宵禁的。”


    梁嫤點了點頭,笑道:“那我要和王爺商量商量,晚上咱們也看花燈,你瞧這街上,如今都已經如此熱鬧,到時候。更不知該有多少花燈被掛出來,競相比賽,定會精彩非凡。”


    梁嫤說著,忽而轉了話音道:“如今王爺又在忙什麽?怎的這幾日都回來的有些晚呢?”


    阿醜一愣。“是麽?婢子沒覺得呀?”


    梁嫤看了她一眼,“你整日操心仁濟堂和藥廠的事物,人瞧著是在跟前,心都不知飄到哪兒去了,你能察覺什麽?”斤協序血。


    阿醜抿嘴笑了笑,也不爭辯。


    上元節當日。李玄意倒是一大早就留在家中,陪在梁嫤身邊。


    梁嫤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梁嫤便是去會客廳,聽白薇等管家娘子回報各處情況,李玄意也遠遠坐在一旁相陪著。


    以至於好幾個管家娘子都緊張的報錯了數目說錯了話。


    梁嫤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將人都打發了。


    “王爺今日很閑啊?”梁嫤看著他問道。


    李玄意點頭,“今日佳節,自然要陪著夫人!”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若是忙,可先忙你的。”梁嫤笑道。


    李玄意滿麵委屈,上前將她擁在懷裏,“夫人,您真是大忙人,今日佳節,就不能將旁的事情放一放?”


    梁嫤扒拉開他緊緊攬在她身上的手,“上元節一過,年就算過完了,各處醫館陸續都恢複了正常營業,我自然是有許多要操心的事。且今年更有好幾味新的成藥要推出,不提前做好打算怎麽行?你若是沒事,就將我放在桌案上沒整理好的醫案,幫我謄抄一下吧!”


    梁嫤說完阿醜便帶著徐長貴候在會客廳外頭。


    李玄意無奈的歎了口氣,娶了個太能幹的夫人,果然是讓人喜憂參半的事啊!


    他走出花廳,連徐長貴和阿醜向他行禮,他都隻是無奈的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梁嫤一直在會客廳忙碌到臨近晌午的時候,才回到沉香苑正房。沉香苑是在東西苑中間,居於景王府中軸線上的正院主院,原來有常樂公主在的時候,沉香苑是空起來的。沒了常樂公主,李玄意便叫她從西苑搬了過來。


    梁嫤進門之時,原以為李玄意會在卓岸邊替她謄寫醫案。


    可進門一看,人根本沒再屋裏等她。


    梁嫤眉頭微蹙,走上前來,低頭一看,桌案上擺著整整齊齊一疊紙,正是李玄意替她謄寫的她整理出來的醫案。


    他刻意寫的工工整整的行書,雖少了幾分飄逸之姿,卻也字跡流暢形態優美,筆鋒之間蘊含風骨,不同於她字跡的娟秀,更突現硬朗之姿。


    她看著李玄意十分用心的筆記,嘴角不由微微勾了起來。


    可他人去哪兒了?難道是回書房了?不是說今日無事,要在後院中陪著她麽?


    梁嫤正要打發人去尋李玄意,便見他大步從外頭走了回來。將披風扔在一邊,上前來抱住她道:“夫人可算回來來,快來給為夫暖暖手,外頭可是真冷!”


    梁嫤以為他是玩笑,又要來調戲自己。正欲推開他的手,卻觸之發現他的手果真涼冰冰的。


    她回頭看看外頭的天,“也沒變天啊,過了初五就覺得天好似暖和起來了,你一向不怕冷的,今日怎麽手這麽涼?”


    李玄意笑起來,“秘密,不能說。”


    “嗯?”梁嫤狐疑抬頭,什麽事情是不能說的?唔,應該說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是跟手涼有關的?


    李玄意卻是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他這麽一來,倒是愈加叫梁嫤心癢難耐,從晌午開始,一直纏著他問,究竟是什麽驚喜,可他怎的都不肯說。


    兩人一直在府上磨到了晚上,李玄意也是半句不肯吐露。


    一直到夜色降臨,李玄意讓人備好了馬車,帶著梁嫤到街上去看花燈的時候,才吐露半句:“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嫤狐疑的跟他上了馬車,離了景王府。


    她倒要看看,他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景王府的馬車出了崇仁坊就走不動了。


    外頭的路聽聞已經堵到朱雀大街了。


    今晚不宵禁,出來玩兒來看燈的人實在太多了。都駕著馬車牛車,一群家仆簇擁著,不堵才怪。


    好在時間也還早,堵著堵著就出去了。


    從崇仁坊到朱雀大街,平日裏馬車跑上一刻鍾的路程,今日生生是捱了一個時辰,擠出來。


    這還是春生夏長都擠到前頭去不斷開路的結果。


    到了朱雀大街以後就好了,雖然人更多,可朱雀大街是長安主道,並行十來輛大馬車完全沒問題。


    馬車漸漸跑了起來,停在東市外頭。


    梁嫤同李玄意下了馬車,東市裏頭人頭攢動,前來看熱鬧的人還真會不少。商家們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做生意的好機會,平日裏暮鼓響過一遭,東市西市就開始收攤子架門板,關張宵禁。三道暮鼓一過,白日裏熱鬧的東西市恍如鬼街一般,一個人影也瞧不見。一年裏也隻有今日才能在夜色降臨以後,在東西市看到這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


    景王府的侍衛見主子一下馬車,立即簇擁上來,唯恐旁人衝撞了自家主子,將李玄意和梁嫤團團護在中間。


    除卻人多擁擠的原因以外。更有李玄意對女人過敏的毛病在,更是不能讓旁人靠的太近。


    被人簇擁保護著,一直來到忘仙樓管家提前訂好的臨街開了窗的雅間裏。


    梁嫤同李玄意入了雅間,趴在窗邊,低頭看著底下街道上,人來人往,一盞盞精巧非常的花燈,燈光恍惚,人也好似被這恍惚的夜景迷醉,跟著恍惚起來。


    來到這裏已經兩年了。


    前世仿佛還就在昨日,今日她卻已經身為人婦,依偎著自己準備相伴一生的男人。


    看著燈火闌珊,品著人生百味。


    短短兩年,卻仿佛是過了很久,又仿佛隻在旦夕之間。


    “玄意……”


    梁嫤喃喃喚著他的名字。


    李玄意站在她身旁,抬手擁著她的肩,讓她靠入自己懷中。


    “我在。”


    他聲音低沉,宛如鍾磬,透過耳膜直達心底。


    “你說,明年,明年的明年……咱們還會這樣站在這裏,低頭俯瞰這般熱鬧喧囂的街景麽?”梁嫤嘴角翹起的問道。


    李玄意擁著她肩頭輕笑,“會,明年,後年,大後年……我帶著你,你帶著孩子們,咱們一起站在這裏,俯瞰街景,俯瞰喧囂,街景會變,人會老,唯一室溫馨恬淡不隨歲月變遷。”


    梁嫤點頭,一時心中被填的滿滿的。


    “咱們也下去轉轉吧?看花燈,豈有一直呆在雅間裏的道理,能見到的不過隻有樓下的幾盞花燈!哪裏能盡興?”李玄意提議道。


    梁嫤一愣,“那怎麽行?你……你會很難受吧?”


    李玄意笑了笑,“無妨,有你在身邊,在多派些人圍守周圍,不讓旁人靠的太近,沒關係的。”


    見他眼中帶笑,似十分期待。梁嫤雖心疼他,卻又不忍拒絕他體貼的好意,便點頭答應下來。


    兩人略飲了些茶,用了些茶點,便在景王府侍衛的護送之下,湧入了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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