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夕一愣,“什麽意思?”


    “他很清楚,他若是主動幫了咱們,會遇到什麽。可他仍舊是選擇幫咱們,那就說明。他已經做好準備,來接受錢太醫的嫌棄和鄙夷。既然他都有所準備,你又何必為此生氣?”梁嫤淡聲說道。


    上官夕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師父,你這樣子,跟我阿耶好像!”


    “嗯?”梁嫤回眸看她。


    上官夕趕緊捂了嘴,笑著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知道她不願提起自己的家人,梁嫤便沒有再問,低頭看著自己的醫書,麵上一派淡然。


    王太醫不惜暴露自己會撚針的短處。也要賣好給她。為什麽?


    是他真是心地善良,樂善好施?還是別有所圖?


    梁嫤的目光落在醫書上的一行字上,許久都沒有動。


    既然想不出,便暫時不要想了,是騾子是馬,總有牽出來溜的時候。


    船行了一日,天色還未黑透的時候。


    聽聞來送飯的小廝道:“錢太醫有些不好。”


    梁嫤微微一愣。


    上官夕捂住嘴。笑得像隻偷了魚的貓。


    梁嫤看了她一眼,扭頭問那小廝,“錢太醫怎麽了?”


    “聽說是腹瀉,泄的厲害……”


    小廝還沒說完,就被上官夕打斷,“哎呀要吃飯了,說這個幹什麽?”


    小廝訕訕一笑,捧著漆盤出了船艙。


    上官夕捧著麵前的碗,臉上的兩隻酒窩,忍不住一陣蕩漾。


    梁嫤淡淡看她,“說說吧,怎麽回事?”


    上官夕瞪大眼睛。“師父,你這麽看著我幹嘛?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可能是虧心事做多了,老天爺都不待見了!”


    說完,笑著往嘴裏扒飯。


    “我說剛一上船。就找不到你了,是你往錢太醫的飲食裏下了瀉藥吧?”梁嫤寒著臉問道。


    上官夕見梁嫤一臉嚴肅,有些局促起來。


    她放下手中碗筷,緊張道:“師父你生氣啦?”


    梁嫤淡聲道:“我生不生氣,要看你肯不肯坦白。”


    “那……那如果我坦白,師父你是不是就不會生氣了?”上官夕大眼睛咕嚕嚕轉著。小心翼翼的問。


    “你先說說看。”梁嫤看著她道。


    “唔,那錢太醫太討厭了,他罵我小賊也就罷了,還說師父你是靠一張臉才讓聖人賜了你官職!說師父你醫術也不見得高明到哪兒去!他憑什麽這麽說啊?那一張嘴,著實可恨,所以,我就在他茶裏加了番瀉葉。他是大夫,自己喝不出來,能怪誰?”上官夕吐了吐舌頭。


    梁嫤無奈的搖頭,“錢太醫喜歡飲濃茶,料又加的多,你放了番瀉葉,他自然不易品出。隻是你這麽做,他很容易就能猜到是咱們動的手腳。旁人也會從討厭他,變成同情他。而他最多不過是腹瀉幾次罷了,你得到的,遠沒有失去的重要。不是得不償失麽?”


    上官夕張了張嘴,眨巴了眨巴眼睛,“師父說的,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可我,並沒有失去什麽呀?”


    梁嫤微微搖頭,“行得正才能坐得端,若是不得已,非要做什麽,就一定不能給人留下把柄,將自己陷入非議。”


    上官夕點了點頭,可臉上依舊是莫名的神情。


    她定定的看著梁嫤,深深覺得,此時梁嫤臉上的表情和她爹好像好像!


    梁嫤讓上官夕送了止瀉的方子給錢太醫。


    結果被錢太醫給攆了出來。


    上官夕總算聽梁嫤的話,沒有再和錢太醫爭吵。


    可錢太醫的腹瀉,卻是一連兩日都沒有止住。


    連和他同居一室的王太醫都受不了了,委婉的表示,自己想去和孫太醫擠一擠。


    孫太醫自是沒什麽好反對的。


    錢太醫便自己占了一個船艙。


    說來也奇怪,王太醫剛搬走,他的腹瀉就好了。


    “他分明就是冤枉我,番瀉葉怎麽會讓人腹瀉那麽久?肯定是他自己動的手腳,既能讓我對他心懷歉疚,又借機擠走王太醫,獨占一個船艙!真是小人!”上官夕在梁嫤麵前抱怨錢太醫道。


    梁嫤點了點頭,番瀉葉的確不會讓人一連腹瀉兩日的。且船上備著有常用的藥材,她聽聞說錢太醫也讓人熬了止瀉的湯藥。斷然不會連泄兩日不止的。


    王太醫一搬走,他的腹瀉就又好了,這也太巧了些。木妖團技。


    “是吧?你也覺得是他自己在搞鬼吧?”上官夕見梁嫤點頭,便上前問道。


    卻在這時,船體忽然一震。


    矮幾上放著的燭台差點被震了下去。


    “怎麽回事啊?”上官夕一下子跳了起來,說著就往外衝,船卻又是一震,她險些沒站穩。


    上官夕拉開艙門。


    船艙外頭掛著的燈籠映著江上朦朦朧朧的夜色,依稀可見,船急停了下來。


    “路過的朋友,咱們這兒有老有少,糧食不夠,留下些銀兩米糧,好叫咱們度日,也叫你們順利過去。”遠處江麵上有人大聲喊話道。


    梁嫤一驚,也從坐榻上站了起來,來到趴在船舷上的上官夕身邊,“怎麽著?遇見打劫的了啊?”


    上官夕點點頭,“廣通渠上也有水賊?以前怎麽沒聽說?估摸著是新立的門派!”


    梁嫤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懂得多!”


    上官夕吐了吐舌頭,“我跟家人走散時間不短,也算是跑過江湖的人呢!”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到三層上的艙門被打開來。


    夜色裏的月光,好似一下子都落在那人身上,盈盈在他衣袂間流轉。


    “瞎了你們的眼,朝廷的船也敢劫?”三層上的李玄意站在船舷出,朗聲說道。


    如鍾磬一般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傳出很遠。


    那邊靜了一會兒。


    梁嫤借著月光看了看,擋在江麵上的船都不大,卻黑壓壓的有幾十艘之多。每艘小船上或多或少有五到七八人不等。


    水上謀生的人,一進到水裏跟魚一樣。


    且小船在水上最是靈活。


    這裏是個峽口,朝廷的船隻能一艘一艘的過,他們擋在這裏,後麵船上的侍衛便是看見敵情,也未必能夠上前增員。


    更可況有大船擋著,他們都未必能看得清前麵的情形。


    “咱們也是無奈謀生,上有老下有小,多少張嘴等著吃飯呢!你們也不用充朝廷嚇唬咱們,咱們拿了錢就讓路,絕不為難!”江麵上傳來對方喊話的聲音。


    上官夕微微搖了搖頭,“還真是新來的,初生牛犢不怕虎,連盤都沒踩清楚,就敢上來劫船!”


    梁嫤卻是往一層的夾板上看了看,無奈說道:“咱們這船上,侍衛可是不多,且也不是善水戰的水軍。後麵的船過不來,真打起來,誰吃虧還不一定呢!雖然有後頭的船在,斷不可能叫他們劫了去,可萬一傷著這船上的人,也是不妥。”


    李玄意站在三層上,衝甲板上的人吩咐道:“點燈亮旗!”


    甲板上的人立即點起好幾盞燈,掛的高高的,將夜裏已經落下的朝廷的旗幟展開來。


    迎著江上夜風,錦旗獵獵作響。


    對麵的船上,一陣的安靜,但擋在大船前頭的小船並未讓開。


    “怎麽,他們見了朝廷的旗幟了,都還不肯讓道?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難道還想跟朝廷對著幹?”上官夕低聲咕噥道。


    “許還是不信吧?”梁嫤眺望著夜色中漆黑一片的峽穀兩側。


    偶有鳥聲從山林間傳來,在這陰森的夜裏,顯得格外恐怖。


    “早就聽說有商隊冒朝廷的名頭嚇唬人,你當老子傻呀?”對麵船上忽而換了一個人喊道,“大哥,別跟他們廢話,這兩條大船劫了,日後的日子就不愁了。”


    李玄意聞言,飛身下了三層船舷,穩穩落在甲板之上,“打燈,叫後麵的船往後退!備箭,預備進攻!”


    他聲音絲毫不慌的吩咐著。


    叫後頭的大船後退,前頭的船也退到稍微開闊些的地方,不受峽口的轄製,後麵的船便可以接應前船。


    前麵船上的人隻需在接應之前,抵抗住水賊的攻擊就行了。


    梁嫤閉目想了想,廣通渠這一段似乎都很狹窄,往後退,要退上許久,才能退到開闊的地方吧?且往後退是逆流而上,又是逆風。單靠人力劃船,速度不快。


    她睜眼瞧瞧甲板及船舷周遭拉著弓箭預備進攻的眾人。


    就這麽點兒人,還不一定會水。


    倘若水賊入了水,他們就一點兒辦法都沒了。


    著實沒有想到,這年頭兒,能遇上敢劫朝廷船隻的水賊。


    也太膽大妄為了吧?


    李玄意正要命人放箭。


    卻忽聽一個聲音站在二層船舷處高聲喊道:“合子上的朋友,招子放亮點!沒踩好點子就淌進,是新上跳板的麽?”


    此話一出,兩方人馬都愣了。


    梁嫤詫異看著兩手撐在嘴邊,朝水賊喊話的上官夕。


    她這喊的是黑話呀!傳說中混道兒上的內行話吧?


    這上官夕究竟是什麽人?


    站在一層甲板上的李玄意,也微微詫異的抬頭,看著站在月光裏的上官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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