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興地活著


    有的人想起過去的事情而後悔,想到未來的事情而不安。但是,過去已逝去,未來還沒到來。回想過去,但是請不要忘記你身處的是“現在”。再怎麽想象明日之事,明日也絕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想象去進行。本章中要考察的是,如何將現在、這一刻認真但絕不是過分深刻地度過,應該以什麽態度度過人生。


    活著,即為痛苦


    有一天做完了谘詢正要回家,遇到一個人,對我說“活著好痛苦”。這句話和當天谘詢的主題無關,我被這唐突的一句話莫名擊中。柏拉圖說過:


    “不管何種生物,從出生瞬間起,痛苦的人生便已經開始了。”(《epinomos》)


    這種想法對於古希臘人來說並不特別。索福克勒斯在《俄狄浦斯在科羅諾斯》(oedipus coloneus)中說。


    “最好不要降生在這個世上,


    那才是人生第一好事,


    既然被生下來,既然來到了這裏,


    就盡快去那個世界吧,因為那裏是第二好地方。”


    最好是不要出生,如果出生了,那就盡可能地早點死去,因為這也算是人生第二大好事。確實,活得越長,經曆的不幸也越多。即使這樣,也不會有人覺得人生越短越好。


    如果人是一個人活的生物,那麽或許就沒有煩惱什麽的了。阿德勒說所有的煩惱均來自人際關係。隻要和人接觸,再親近的關係,或者應該說,越是親近的關係,越容易和對方產生摩擦。一個人活著就不會遭到背叛、遭嫌棄或遭遇悲傷的事情。但是,為了躲避人際關係所帶來的煩惱,選擇一個人活著,不和任何人建立深層次的關係,就不可能獲得生的喜悅,無法得到幸福。


    人與人際關係就像是鳥與空氣一樣。空氣確實妨礙鳥的飛行,是一種阻力。但是,沒有阻力的真空環境下,鳥是飛不起來的。人際關係或許也一樣,也是一切不幸的源泉。同時,也是生的喜悅之源泉。


    我以前和父親在同一個空間都覺得痛苦萬分。和他在一起時,總覺得周圍的空氣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但是,回想和父親的種種,發現其實也不是百分百一直都很糟糕。不管什麽關係,不可能一開始就不好。


    我有一張照片,裏麵是還沒有上小學之前的我。那天肯定是和父親去了什麽地方。他用他心愛的相機為我拍下了這張照片。或許是看了這張照片後我為自己創造出了一段回憶,總之,我覺得那天和父親一起外出肯定是很幸福快樂的。


    如果我們隻能在人際關係中才能感到生的喜悅,那麽就必須走進人際關係中去。但是,和他者的人際關係不一定總是順利而美好的,我們擔心會從中受到痛苦,這也是難免的。要想走進人際關係,是需要鼓起勇氣的。


    麵對過於殘酷的現實


    我是50歲時因心肌梗死倒下的,50歲已經不年輕了。可我還是覺得我還沒有到該死的年齡。比我年輕很多的人突然病倒而去世的話,留下來的家人肯定會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吧。


    年輕人的死亡,總覺得很不合理。覺得不公、不合理、不能接受的,不隻是年輕人、小孩子的病、死亡。社會上還有不少無辜的人隻因為偶爾路過那個場所,而被一個持刀的瘋子刺傷;還被一輛發飆的車撞死的悲傷事件。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大概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吧。


    如果我們接受“這世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它自己的含義”這一說法,那麽不公不合理的事情發生後或許也能得到某種解釋。但是,對於留下來的家屬來講,病、死亡也有它自己的某種含義等說法絲毫沒有說服力。


    有一個朋友說自己要有什麽事需要谘詢,肯定會來找我。有一天還真的來找我了。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他失去了年紀尚小的女兒。女兒視力差,想戴隱形眼鏡,於是就帶著女兒去眼科做檢查,醫生提議做進一步精密檢查。檢查中查出了女兒患有腦腫瘤。短短1個月後,女兒就離他而去。對於有這種經曆的父母,你能說孩子的死亡自有它的含義、也許你會覺得這不合理,但肯定是神的有意安排……這些話嗎?這些話根本救不了悲傷而絕望的父母。


    那麽,天災就能使我們釋然嗎?也不是。世上根本就沒有“沒辦法,隻好接受”的死亡。像核電廠事故這種,如果沒有建造工廠,就根本不會發生爆炸事故。因為這個事故,很多當地居民被趕出了住了很多年的故鄉,這太不公平了。


    精神科醫生羅納德·大衛·萊恩在自傳中舉了馬丁·布伯(martin buber)的插曲。


    “布伯站在演講台對麵,談論神、亞伯拉罕的合約等。說著說著,突然用兩隻手抓起前麵一本厚厚的《聖經》,高高舉到頭頂,用力向演講台上方拋出去,伸出兩隻胳膊,大聲悲歎。‘集中營發生了大屠殺後的現在,這本書還有什麽用呢!’”(萊恩《我的半生》)


    令布伯憤怒的是神對猶太人所做的一切。


    和布伯一樣,猶太教神職人員kushner(《現代約伯記》)質疑“這個世界存在惡”和“神是善且萬能的存在”是否相互矛盾,kushner認為,神不是惡之原因,神的確是善但不是萬能。病、不幸不是神為了懲罰人類而給予人類的,也不是什麽神的遠大計劃之一。


    神若是萬能,這世界就不會發生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但是就像kushner所說,如果神不是萬能的,那麽不公平不合理的存在是不是也能理解呢?


    命運


    古希臘人認為,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由一個精靈(daemon)來負責引導的。(柏拉圖《斐多篇》)柏拉圖強調,和通常的看法所不同的是,命運不是被賦予的,而是由每個人自主選擇的。


    “責任在於每個選擇的人。神沒有任何責任。”(《理想國》)


    kushner的看法和柏拉圖的這一見解有相同之處。柏拉圖雖然不是主張神是不完整的,但是他主張人世間的不幸、每個人命運的抱怨或不滿推到神身上是毫無用處的。


    kushner提出,不應該再去糾結與痛苦、過去有關的問題上,比如“為什麽不幸會降臨在我和我家人身上呢?”等等,而是把視線放在與未來有關的問題上。


    “現狀是這樣的。從現在起,我應該做什麽呢?”


    kushner說神不會幫我們預防悲慘事情發生。相信神是萬能的人,或許很難接受這一點,但是我們必須接受“這世界不存在百分百的善”,並正視不公平的現實。但是,這還不夠。不能因為現實中有不公平不合理就從此作罷、毫無作為,雖然我們很難阻止和預防悲慘、不公發生,但是,至少要鼓起勇氣、抱著足夠的忍耐力去超越這些不幸。kushner說除了神以外,我們還能從誰身上獲得這種力量呢?對於降臨在自身的事件,不會隻是杵在原地毫無作為。人不是如此無力軟弱的存在。遭遇不公事情時,的確,重新站起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但是也要努力鼓起勇氣去麵對。


    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以及身處的狀況,人們不會心甘情願一味被動接受。我們無法阻止自然災害的發生。災害的發生與人的意誌無關。如果把它看成是命運,確實,人無法逃脫命運。但是,當我們說命運不是被賦予的、而是自主選擇時,這句話是指,即使有不可避免的災難降臨在我們身上,我們也要自主地選擇應對方式。


    遭遇地震的人,全都會患上ptsd嗎?並不是。我們可以自主選擇在已發生狀況中如何求得生存。


    生病的人,肯定不會說“太好了、好開心”。當然了,不生病最好。但是,生病時,還可以從中學到東西。這就是生病的意義所在。


    人在任何狀況下都能自由


    人絕對不是單方麵地受到環境影響。過去的經曆、外部環境的確會給人產生很大影響。但是,並不是被這些所決定的。人在任何狀況下都不是無力存在,在自己所處的狀況中該如何活下去,這取決於本人的決定。


    我母親在49歲時得了腦梗死倒下。生病後半身不遂的母親,默默地注視著映在手鏡裏的窗外景色。就是在這段時期,母親還提出要學德語。我在上大學時曾經教過她一點。母親讓我把當時用過的教材拿到醫院裏來。後來,她的精神越來越虛弱,無法再繼續學習時,就跟我說她想讀一讀我高中時花了一個夏天讀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我每天都在母親病床前讀書給她聽,直至母親昏迷不醒。即使在負重傷徘徊在死亡邊緣時,人們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去。母親或許也一樣,始終未曾想過等待自己的是什麽。不管怎樣,我認為她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還要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努力活下去,真的很不簡單。


    後來我自己得了心肌梗死倒下,被迫臥床靜養,就連自己翻身都很難時,不由得想起母親來,是母親支撐著我度過了那段病床歲月。


    活在當下


    阿德勒在著作中並沒有使用“當下”(here and now)這一表達方式,但是用了sachlich,他認為斷絕了與人生的關聯性、失去了與現實的交點的生活方式是有問題的。(《性格心理學》)sachlich的反義詞是unsachlich。兩個形容詞都是來自名詞sache(事實、現實),sachlich有“基於事實、現實的”或“踏實的”等含義。我把它翻譯成“即興的”。


    活著的確很痛苦,阿德勒卻試圖要在生中找出可減輕痛苦的突破口。


    不用把自己表現得那麽好


    要想不迷失和現實之間的交點,sachlich地活著,那麽,就需要不再介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我給別人什麽印象、別人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如果你一直介意這個,就會變得unsachlich,迷失和人生的關聯性。對於這個詞匯的含義我們在前麵提到過,是“未適應sache(事實、現實)”的意思。


    “比起實際如何(sein),更在乎怎麽被看待(schein),這種人容易迷失和現實之間的交點。”(《性格心理學》)


    有的人一心想讓別人認為他自己是“xx的人”,千方百計地使自己變成“xx的人”,結果,就會越來越依賴他者的評價。試想,即使他真的成功地把自己包裝成了“xx的人”,最終也無法控製他人內心的想法和見解。


    他者的評價,其實和你自己的本質無關。別人對你說“你真壞”,你自己的價值不會因此而貶低。相反,別人對你說“你真是好人”,你的價值就能上升,變成好人嗎?當然不可能。


    隻關心別人如何看待自己,努力去迎合別人的人,在人生中無法保持一定的方向性,別人也會對你產生不信任感。因為他們遲早會發現你同時接受自相矛盾的看法,同時對兩個相互敵對的人表忠誠。


    不停地察看別人的顏色,隻挑著別人可能會喜歡聽的話來講,雖然不會討人厭,但是你如果一直迎合他人,就不再是活你自己的人生,而是活著他人的人生。有人討厭你,這說明你活得很自由,為了自由的人生,有些代價是必須付出的。為了自由地活著,就得有勇氣討人嫌。當然,有生以來從未在意過別人眼神、不介意討人嫌的人,自然是不需要這種勇氣。


    不對自己和他者抱有理想


    不能對自己、他者抱著理想,要看到現實的自己、他者,否則很容易迷失交點。


    接受現實中的自己,而不是理想化的自己,這個叫作“自我接受”。這個和“自我肯定”是不一樣的。此處的“自我肯定”是指,接受毫無根據的理想化的自己。比如,人是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歡。被很多人喜歡是可能的,如果你想被所有人喜歡,現實中是不可能的。


    雖說,現實中的我們還有很多缺點,但是依然需要從接受現實中的自己開始。對自己抱有太大的理想時,一旦發現理想和現實的背離,最終會逃避人生課題。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都要認清現實中自己的能力,如果覺得有必要,就要靠努力慢慢加強實力就好。


    對他者不抱有理想,是指,比如,不管孩子有沒有生病、在父母的眼裏不管孩子是不是問題兒、不管孩子是不是和父母的理想有差距,孩子就是孩子,父母需要和這樣的孩子一同生活。不能因為孩子和父母的理想有差異,就斷絕關係。不管孩子的行為有無改善餘地,總之,父母要關注的是孩子活著的現實。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不去看理想化的孩子。


    實現不是靠等待而來的


    不想迷失和現實之間的交點,就從腦子裏刪去“隻要實現xx,真正的人生就會開始”的想法吧。不是過去、也不是未來,我們隻能活在“當下(here and now)”,不要在“如果……的話”和可能性上下人生賭注。實現不是靠等待就可以等來的。就現在、在這裏,你真正的人生已開始。現在不是什麽排練,而是實況轉播。對於“如果……的話”、一味等待某件事情實現的人,直到實現那件事之前的人生都隻是臨時的、模擬的人生。認為現在隻是臨時人生的人活在可能性裏,可能性變成了現實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因此,他們會拖延問題,盡量不去解決。不管是什麽課題,除非有明確的把握可以成功,否則堅決不挑戰。這種人因為害怕失敗,不敢挑戰課題,“不想涉足(想停止時間)”。(《神經症人格是如何形成的》)


    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序言中引用過這樣一句。


    “這裏就是羅德島,現在就跳吧。”


    這句話是出自埃索波斯的寓言故事(《伊索寓言》)中。有一個奧運會選手,在自己國家總是被人挑毛病、不夠男子漢,有一次他去參加了一次遠征競賽活動。過了許久,回國後,大放厥詞說自己在很多國家成績斐然大受歡迎馳名世界。尤其是在羅德島,自己的跳遠成績勝過了奧運會選手。如果以後有機會去羅德島,肯定能找到當時在現場的人為自己做證。旁邊有一個人聽到這裏,忍不住打斷他,說:“喂,這位仁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不需要什麽證人。這裏就是羅德島,來吧,跳一個給我們看看!”


    姑且不論埃索波斯和引用這句的黑格爾的意圖,我認為這個選手就是活在可能性中的人,或者是活在假設中(不用真正執行)的人。


    這種人並不期待可能性有朝一日變成現實。“你其實腦子很聰明,隻要做就可以了!”聽人說這些話的孩子,會學習嗎?絕對不會。隻要他還保持著“如果做就可以了”的可能性狀態,那麽就可以一直當“聰明的孩子”。他可不想學習、參加考試還得了不好的成績後被人說成是“笨孩子”。


    但是不管怎樣,結果遲早都會分曉。再往後拖延課題遲遲不挑戰,其實毫無意義。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次做了,得到不好的結果,那麽再挑戰一次就好了。


    康拉德·柴卡裏阿斯·洛倫茨(konrad zacharias lorenz)說過。(《狗的家世》when man meets dog)隔著柵欄向對麵咆哮的狗,深知對麵的狗因柵欄阻擋,絕對不會越過來,這是必要前提。隻要這個條件還在,相互可以威脅對方,然而這個柵欄一旦沒有了,兩條狗直接麵對麵時,反而會陷入一陣混亂。


    不管是空間、還是時間上,隻要在安全範圍內,什麽都是可行的。


    kinesis與energeia


    亞裏士多德把活動分成了兩種。(《形而上學》)一個叫作“kinesis”,有原點和終點。從原點到終點的活動過程中,需要盡量有效地移動。要走到終點為目的的運動,在還沒有到達之前都是不完整的。未到達目標,那麽,這個活動因中斷而算作為未完成,是一次不完整的活動。借用亞裏士多德的說法,重要的不是“正在完成當中”,而是在多長時間內“已完成”多少事情。


    還有一種叫作“energeia”(現實活動態)。這種活動類似兩個人跳舞時的運動狀態。跳舞的兩個人,在跳舞過程中或許移動了很遠的距離,但他們並不是為了到哪個終點而跳。現在、此刻的跳舞狀態,即是完整的。作為energeia的活動始終都處於完整狀態,和“從哪到哪”“在多長時間內”等要素無關。energeia中,“正在完成當中”即為“已經完成”狀態。


    那麽人生,究竟是屬於哪一種運動呢?很明顯,應該是energeia。的確有人用空間來表現人生,以誕生為開始、以死為結束的線條來呈現人生。如果我問你現在處於人生的哪個階段,年輕人會回答離返程點還有一定距離,還需要時間才會到達那裏。不用說,他肯定是假設了自己會活到80歲左右。並不是誰都會活到80歲。人生在世難免會生病、遭遇事故、災難等,誰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會在何時落下帷幕。


    當下的幸福


    俄狄浦斯因他會弑父娶母的神諭,剛生下來就遭到父親的拋棄。後來他還是當上了忒拜的王,在尋找降臨在忒拜的災難之根源、尋找殺掉先王的殺人犯,並重審自己人生時,驚愕地發現先王就是自己生身之父,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應了那個預言,殺死了父親娶了母親。俄狄浦斯絕望地拔出短劍刺中自己的眼睛,變成了盲人四處流浪。


    合唱團是這樣形容想要逃出宿命,卻還是落入了宿命的陷阱、站到了榮華富貴之鼎盛的俄狄浦斯的。


    “啊啊——生活在祖國忒拜的人們、用心的眼睛去看看吧。這就是俄狄浦斯,


    曾經身為解答謎底的人而揚名天下、沒人可比過他的權勢


    大街上的人沒有不敬仰羨慕他幸運的


    啊啊?現在卻被悲慘的命運所吞噬、遭到了滅亡


    終將死去的人啊?你隻能耐心等到最後一天


    除非你沒有經曆任何痛苦?一直到世界的盡頭


    無論是誰?都不能稱其為幸福”(索福克勒斯《俄狄浦斯王》)


    坐到了榮華富貴鼎盛的呂底亞國王克羅伊斯(croesus)問希臘七個賢者之一的雅典政治家梭倫:


    “雅典的客人啊,你的大名如雷貫耳。我知道你是一名賢者,為了求知識在世界各地漫遊。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世界上最幸福之人?”


    克羅伊斯自認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人,心想梭倫肯定會說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卻提了別人的名字。克羅伊斯感到不滿,追問梭倫,難道你覺得我的幸福沒有價值嗎?梭倫回答:不管是什麽幸福,都不會永遠持續下去。今日幸福,並不能保證明天會繼續幸福。“人生萬事皆為偶然”。


    事實上,呂底亞國遭到了波斯國的攻擊,首都薩狄斯被攻破。克羅伊斯在高高堆起的柴火上被活活燒死。此時,突然想起梭倫的話:


    “人隻要活著,誰也說不上是幸福。”(希羅多德《曆史》)


    這句話提醒我們,享盡了榮華富貴的人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麽樣。那麽,不到最後一刻,就不能說是幸福嗎?


    對於這個問題,就像阿德勒說的,隻要能sachlich(即興的)地活著,且把人生當成是energeia,那麽就沒有必要等到最後一日才做評判。


    作為energeia的人生,就在當下完成。人生是由每分每秒的“已完成式現在”形成的。


    作為energeia的人生


    隻是活著,並不能算是energeia的人生。蘇格拉底說過:


    “不是光活著就好。我們要珍惜現在,好好活著。”(柏拉圖《克裏托篇》)


    隻是把明天當作是今天的延長線,麻木地繼續延續生命,這樣的人生根本不是完整的。不要去考慮明天,先把今天活得充實。認真地度過當下的每一天甚至每一瞬間,那麽,很容易被忽略掉的瞬間會以不同的風景映入你的眼簾。就像旅程中重要的不是到達目的地,而是,享受到達目的地的整個過程一樣,你也能享受人生過程。


    有了這種想法時,死不再是阻止我們人生前進的威脅。即使,生前所經曆的事情,隨著我們的死亡瞬間化為烏有,也不會再把死亡看成是可怕存在。隻是單純地活著、延續生命,這隻能算是一種時間的延續行為,但是,好好地活著、過一種energeia的人生,這將會達到超越時間的永恒。


    “眼前,有東西阻礙我活得幸福。隻要把它解決掉了,我就能變得幸福。”“如果a、b什麽的全都實現了,就會變得幸福了吧”“我現在活得這麽痛苦,都怪過去某個經曆,給我留下了心理創傷”,這些就是神經症理論。持有這種理論的人,會把人生當作kinesis運動來看待。


    認真地過活


    sachich地活著energeia的人生,既不是活在過去,也不是活在將來。有這種心態,就不會想著過去的事而後悔、想到未來的事而不安。


    珍惜每一個瞬間,好好活著。不過,你也沒必要因此而時刻保持令人窒息的緊張狀態。要想sachlich地活著,就得認真地活,但是,認真並不等於“深刻”。不認真的人,無法享受人生。就像遊戲,隻有遵守遊戲規則、認真玩才能享受遊戲的真髓一樣。但是,輸了遊戲就會死嗎?並不是。失敗了,重新再來。你可以像玩遊戲一樣,享受人生。柏拉圖說,正確的生活方式應該是,遊戲人間。(《法律篇》)舊約中的《傳道書(lesiastes)》寫道:不管什麽事,比如,出生、死亡都會有某個“時間點”,人經曆了苦難又能如何呢。對人來說,最大的幸福就是開心地享受人生。


    要享受,就得認真。人生也是遊戲,有的人對這個說法表示反對,越是這種人,越會過於認真地對待人生。當然,這也沒有錯,隻是,不要認真過頭,變得“深刻”。


    一個患者總算拿到了醫生的診斷,可以停職休息一段時間了。醫生對他說:“終於可以休息了,現在你可以恢複精神了。”患者不以為然。


    “我這是病了才要休息呢。”


    “不對,是為了恢複精神,才休息的吧。”醫生快言快語,毫不顧及患者的感受。


    “要不去旅行吧?”


    “不行。公司給我打電話我要是沒接到的話,會說我病了還去玩。”


    顯然,患者認為,自己在休息的這段時間,上司、同事還會一直關注自己,其實不然。公司的人都很忙,誰也不會去關注休息中的人。說到這裏,患者才理解了休息應該是什麽狀態。當他拿著手機踏上遠途旅行時,已經沒有像原先那麽過於認真了,明顯恢複了不少精氣神。


    阿德勒說:“有一種人一直都保持心情開朗、還有意在人前賣弄和強調自己的這一麵,從而獲得人生中光明的麵。想把人生的基礎建立在喜悅和開朗樂觀上。”可以看得出“層次的差別”。(《性格心理學》)


    “有一種人,在內心深處不時地展現出孩子氣的開朗的一麵,雖然做法有些孩子氣,但是具備一種令人興奮的東西,他們不會逃避課題,而是想以玩遊戲的心態去麵對和解決課題。”(前述著作)


    但是,他們中間還有一種人是,該認真對待的時候,也會像孩子一樣幼稚樂觀地考慮人生。


    “這種性格的人,離認真有很大的距離。他們總是給人以不確定的感覺。把困難想得太簡單,以為能輕鬆解決。經常能見到這類人因為這種性格,反而被調離課題。主動逃離難題的,要另當別論。很少能見到這類人解決過什麽難題。”(前述著作)


    對一個為失眠而痛苦的人,公司不會交給他重要任務。其實,不想拿到重要任務,才是他患上失眠症的真正目的。因為失眠症而被調離課題的人,往往過於認真。而過於樂觀開朗的人,則是缺乏認真。樂觀開朗也要看程度。不管什麽課題,都需要努力才能完成。麵對課題,你的口頭禪就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沒問題”,周圍的人怎麽可能不對你產生“不安感”呢。認真做了課題但是失敗了,尚且還能讓人信賴,而過於樂觀的人被調離難題,是因為他被周圍的人判斷為“不會認真做課題”。


    阿德勒說:“即便如此,對於這種類型的人,我必須得說幾句。一般來說,他們與在社會上大多數的、總是擺出一副臭臉不高興的人相比,能給人帶來快樂。與那些看上去悲觀、不開心、隻會看到事物陰暗麵的人相比,他們會更容易接受現實。”(前述著作)


    除了過於樂觀的態度所帶來的問題以外,其實,樂觀的人也有他們的優點。他們不會回避問題,別說回避了,反而還很樂觀積極地麵對課題,仿佛眼前是一個好玩的遊戲一樣;而且要說到他們的“美好且使人共鳴的態度”(前述著作),真是無人能比。那麽要想認真地遊戲人生,應該怎麽做呢?


    成為traeumer(夢想家)


    當年輕人會懷揣希望、夢想和理想,想要認真、真誠地生活時,總有嚴峻的現實和冷漠的大人會攔住他們的去路。我想起了年輕時讀過的三木清的書,叫《不被談及的哲學》,裏麵有一句。“老於世道”、早就放棄人生的人,會很親切地告訴你。


    “你就是一個traeumer。這個夢遲早會被破滅的,你要變得現實一點才行。”(《不被談及的哲學》)


    “traeumer”就是“做夢者”。我記得很清楚,三木對這一點做了什麽回答。如果有人對我說這些話,我一定用同樣的話回答他。


    “不知道。隻是,我認為一顆純粹的心應該一直都要做夢。”


    不知該不該感到慶幸,總之,從來沒有一個大人對我說過這種話。不過即使有人勸我放棄夢想,我也不會聽從,我一直都這麽認為。


    三木清是在23歲時寫了《不被談及的哲學》。我活了多少歲都沒有變成“老於世道的”人,想到這一點,其實我心裏還是很自豪的。


    純粹且感受性很強的人,會活得比較艱難。現實中,這樣的人終究也會放下理想,變得現實。在某些部分做出妥協,又讓自己某些部位變得圓滑和遲鈍。而我希望你知道的是,大可不必這樣做。


    理想是一顆北極星


    三木清這個traeumer,一直都是高高舉起理想的旗幟,認真地活著。就像旅人仗著北極星繼續自己的旅程一樣,隻要望著“指路星”(《生活意義》),就不會迷失方向。如果看不到這顆星星,就會被眼前的事情所吸引住,隻會活在瞬間。如果理想不明確,“當下”的生活方式就會變成瞬間主義。


    這個理想就是為他者做貢獻。什麽是對他者做貢獻,我們在前麵已經談到過。阿德勒說,唯有為他者做貢獻才是一種“善”,不過貢獻並不是指很特殊的貢獻。僅僅是存在本身,也能算作對他人的貢獻。在這個基礎上,如果還能做出貢獻,就去做。隻要認準了理想,最終要達到的目標會始終在我們的視野範圍內,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偏離軌道。沒必要和誰競爭,要活在“當下”而不是過去和未來,認真地享受人生,但是不能變得過於認真,像跳舞一樣享受人生。相信自己肯定能到達某個地方,並不隻是單純地到達目的地,而是,以“為他者做貢獻”為理想和目標,sachlich地享受著實現目標的整個過程。這就是阿德勒的觀點。阿德勒的目的論中的目的為“善”,在設定這個目的時,不一定非得是未來。


    樂觀主義


    人也可以用其他標準進行分類,比如,根據“如何麵對困難”來進行分類。樂觀主義者,是指性格向著一條直線發展的人。他們勇敢麵對所有困難,不會過度深刻地接受它。他們具備自信心,能輕鬆找到有利於人生的立場。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對自我的評價高,是因為沒有覺得自己有不足。因此,當麵對人生困難時,比起那些抓住一切機會找借口、把自己當成脆弱不完整的人,會更加容易忍耐,在困境中也能堅信一切還可以重來、可以彌補。始終保持冷靜和理性。(《性格心理學》)


    樂觀主義者,不會把問題想得太深刻,也不會逃避問題。剛剛也提到過,他們不會變得過於認真,麵對難題會認真應對。其實,直視人生困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樂觀主義者不會一開始就放棄。


    認定自己脆弱不完整,不想麵對困難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挑戰困難。他們會以自己脆弱不完整作為借口,為了說服自己和他人,而選擇逃避課題。


    相反,認為自己有價值、自我評價高的人可以承受困難。犯錯、失敗時不會就此放棄,反而會盡全力去嚐試。為了彌補過錯而努力。這就是我們所指的認真解決課題的態度和方式。解決課題沒有什麽捷徑,認真麵對,沒有什麽課題是不可能的。很多人還沒嚐試就放棄。失敗的話,從頭再來就好,一味沉浸在悔恨和不甘之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有個人用電腦寫了幾萬字的原稿,隻因操作失誤而毀於一旦。30秒,他呆呆地望著電腦。但是,30秒後,他還是從頭開始寫起了稿子。因為,再懊悔,失去的原稿是找不回來了。那麽,隻能鼓起勇氣放棄已失去的,繼續前進才是。


    內村鑒三舉了英國思想家、曆史家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的例子。他說卡萊爾之所以偉大並不是因為他留給了後人《法國革命史》,而是在他的稿子不幸被人當成廢紙燒掉時,反而更加勇敢地重新寫稿子的事跡,讓同樣遭遇的人受到了鼓舞。要說他留給後人的遺物,比起他的著作還要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生活方式。(《留給後人的最大的遺物》)


    卡萊爾在得知自己花了幾十年寫的原稿毀於一旦時,發了十天呆。但是,他終於打起精神來,重新拿起了筆,對自己說:


    “托馬斯·卡萊爾,你是個蠢人。你寫的《革命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最寶貴的是,你戰勝了這個困難,重新拿起筆創作。那才是你最偉大的地方。如果,你就這麽被打倒了,那麽像你這種人寫的《革命史》即使真的發表了,也不會對社會有什麽幫助,所以,重新寫吧!”(前述著作)


    樂觀主義者,即使麵對困難、危機,也能確信“錯誤是能彌補的”。阿德勒說,有的孩子很樂觀,他們相信自己能夠圓滿解決問題,他們的內心會慢慢形成“勇氣、率直、信賴、勤勉”等特性,而這些正是“確信自己能解決課題的人所特有的性格特征”。(《理解人類本性》)


    “更為重要的是,要培養孩子們成長為有勇氣、有耐心、有自信的人;要告訴他們不要因為失敗就失去勇氣,失敗後,還可以作為新課題再次嚐試。”(《兒童教育心理學》)


    沒有人不會失敗。遇到失敗,隻能負起責任。願意把自己當成是“脆弱、不完整”的人,會裝出一副悲歎、反省的樣子,但是這麽做根本於事無補,對事態本身毫無幫助。


    悲觀主義


    另一方麵,“抓住一切機會,把自己看成是脆弱、不完整”的人,遇到這種時候,會容易喪失理性。他們要是失去了花幾十年來完成的原稿,大概會就此絕望,而不做任何事吧。他們打算讓這件事成為“把自己看成是脆弱、不完整的契機”,如果能重新寫的話,反而會證明自己不脆弱。他們認為隻要能證明自己不完整、脆弱的話,今後就不用再麵對重要課題了。


    “悲觀主義者又是另外一種類型。他們是最難教育的。這種類型的人,因為孩提時候的經曆和印象而形成了劣等感,因為經曆過太大的困難,認為人生很不容易。一旦形成了這種悲觀的世界觀,那麽在它的影響範圍內,他們的眼睛隻會看到人生陰影,相比樂觀主義者,他們會更容易感覺到人生的艱難,從而失去勇氣。”(《性格心理學》)


    重要的是,並不是說碰到過什麽困難,才會變成悲觀主義者。即使遭遇相同事情,有的人會選擇勇敢麵對。應該說,這些人是為了不直麵課題,才會選擇成為一名悲觀主義者,這個敘述應該更為準確。


    當然,一開始或許有一個契機,才會像阿德勒所說的那樣,形成劣等感。不過,這個契機發生後,要不要始終把視線投向“人生的陰暗麵”、唉聲歎氣說活著好辛苦呢?這取決於每個人。


    確信自己沒能力解決課題的孩子,會更容易形成“悲觀主義”的性格特征。阿德勒說。


    “我們會看到膽小、做事畏畏縮縮、封閉自己、不信任以及其他膽小者為保護自己而表現出的性格特征。”(《理解人類本性》)


    這種孩子認為自己什麽都做不到,心中萌生“放棄”的想法,在它的驅使下,退到了距人生前線距離很遠的位置,離開人生課題很遠。認為自己無能的人,當然,什麽都不會去做的。悲觀主義者麵對困難時,就是這樣,毫無作為。而樂觀主義者,“對所有困難都會勇敢麵對”,對於眼前的苦難“不會采取過於深刻的態度”。“有自信,輕鬆看到有利於人生的立場”,“不會提出過分要求”。也就是說,他們認可並接受“麵對課題,總會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即使這樣,樂觀主義者也是在所處的狀況中盡其所能,這就是和悲觀主義者的區別之處。


    很多人,擺脫不了“什麽都做不了、一定有某種超人的存在”等想法。悲觀主義者就是因為這種想法而不願意麵對人生課題。阿德勒經常對學生說。


    “你們想象一下很早以前的祖先,有一次坐在樹枝上,那時還有卷尾。他在想著人生好悲慘、該做些什麽。其他人說,‘別想這些沒用的。事態已經超越了咱們的能力範圍。我們無能為力。待在樹上是最好的選擇。’”試想,如果這個勸告被采納,會怎麽樣呢?人類大概到現在還帶著卷尾在樹上生活吧。實際上呢?那些選擇待在樹上的人,早就滅絕了。這個滅絕的過程,現在依然在進行。這是很殘酷的現實。事實論,總是很殘酷。因為沒有下樹,無疑,很多人都犧牲了。人們遭遇死亡,家庭破裂。這是因為對人生所提的問題回答錯誤所導致的。”(《個體心理學技術2》die technikder individual psychologie ii)


    說無能為力,什麽都不做的悲觀主義者,後來怎麽樣了?當然是“滅絕”了。阿德勒說。


    兩隻青蛙


    阿德勒對朋友講過這樣一則小故事。


    兩隻青蛙在裝有牛奶的壺旁邊蹦來跳去地玩。玩得太瘋,不慎掉進了牛奶壺裏。其中一隻,開始還擺動了一下腿,但是很快就放棄了。呱呱哭叫,什麽都沒做,就這樣溺水而死。


    另一隻青蛙也掉進去了,但是,它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蹬腿,於是在壺裏拚命蹬腿遊泳。誰知,腳底下的牛奶凝固成了黃油。於是,它跳到固體黃油上,成功逃離了牛奶壺。(manaster al。 eds。, alfred adler: as we remember him)


    此處,前麵那隻青蛙是悲觀主義者。“反正也沒辦法了”,陷入絕望,放棄嚐試。因為沒有勇氣麵對現狀(《個體心理學講義》),選擇不作為。


    後麵那隻青蛙,可不是一想到“反正也沒辦法了”就立即放棄的悲觀主義者。樂觀主義者會認清現實,從真實的現實出發。當一個人客觀看待現實時,不會根據自己的希望給它賦予含義(將其屬性化)。他們隻會在現實中盡其所能。


    從結果來講,這隻青蛙得救了。悲觀主義者的青蛙,覺得反正也沒辦法便放棄,而第二隻在掉進牛奶壺的狀況下做了力所能及的事。阿德勒強調,有必要把這種樂觀主義思想灌輸給孩子們。(《兒童教育心理學》)


    如果,掉進牛奶壺的青蛙是樂天主義者的話,那麽它就會想“沒事,會有辦法的”,隻是想,但是沒有行動。樂天主義者不管麵對什麽事情都會想,沒關係、不會發生壞事,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隻是說“總會有辦法”,而毫無作為。甚至會希望,依靠超自然的力量逃離險境。然而,隻是等待的話,什麽都不會發生。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辦法”。


    有的人乍一看是樂天派,實際上並不是。阿德勒說,如果一個人在所有情況中都是樂天派,那麽他其實是悲觀主義者。(前述著作)他們直麵敗北,看上去絲毫不驚訝,認為萬事早有安排,他們隻是表麵上會裝出一副樂天派的樣子而已。


    這種人,目睹事情沒有遂自己所願時,會很失望。認為自己的命早已注定的人,往往是過去曾經遭遇過可怕的事,不過當時沒有受傷而得救。這種人感覺自己命中注定要和更高一等的目的拴在一起的。


    阿德勒舉了個例子。一個人原本是抱著這種想法的,然而,自從經曆了和自己的期待完全南轅北轍的事情之後,勇氣受挫,患上了抑鬱症。(《個體心理學講義》)


    這個人有一次想去維也納劇場。但是他需要先辦完另一件事。待他好不容易趕到劇場時,發現劇場發生火災,燒盡。隻有自己獲救。經曆了這件事情後,他覺得自己命中注定要完成更偉大的目標,這一點不難想象。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和妻子的關係破裂。他很沮喪。這件事成了一個契機,他心裏那根重要支柱轟然崩塌了。他一直都是一個命運論者,因此也沒有付出任何努力去改善和妻子的關係。阿德勒這樣解釋:


    “命運論,其實是膽小懦弱的逃避。人要沿著正確路線行動,去完成課題;而命運論給了這種人借口,讓他們逃離了正確軌道,不用去麵對課題。可想而知,命運論是虛偽的支柱。”(前述著作)


    阿德勒認為,不管是用“世界是粉紅色的”、還是用悲觀的詞匯來描寫世界的,都屬於一種逃避方式。(《兒童教育心理學》)前者會助長盲目的樂天主義,後者則會助長悲觀主義。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達豪(dachau)有一個猶太人集中營。艾爾弗雷德·法羅爾,曾經聽阿德勒講過兩隻青蛙的故事,他就給集中營的人們講了這個故事,很多人因此而受到鼓舞。而其他的猶太人在送到毒氣室之前就已經因為精神崩潰而死去。(manaster et al。 eds。, alfred adler:as we remember him)


    很多人聽到兩隻青蛙故事時,把後麵那隻樂觀主義青蛙和自己對號入座重疊在一起了吧。通過這個行為,他們在自己所處的現實中,成功地超越了現實。


    不從人生課題逃走


    “我們來想一想這樣一群人吧。比如,性生活不順、工作上不努力或者幾乎沒有朋友,苦於和夥伴們接觸交流的人。我們甚至可以斷定,這種人由於給自己加上了很多極限和限製,就隻能把活著本身視為沒有什麽好機會、隻有失敗、既困難又危險的事。這些人的行動範圍都很狹窄,這也表現出了他們的想法,即‘所謂人生就是,麵對危害築起屏障來保護自己,安全逃出險境來保護自己的過程。’”[《有關人生之意義的心理學(上)》]


    “性生活不順、工作上不努力或者幾乎沒有朋友,苦於和夥伴們接觸交流的人”,雖然和通常阿德勒所說的順序不同,但指的就是愛的課題、工作的課題、交友的課題中抱有各種問題的人。這種人之所以變得“把活著本身視為沒有什麽好機會、隻有失敗、既困難又危險的事”,是因為“他們給自己加上了很多極限和限製”。


    的確,隻要一著手就能把任何課題做得完美嗎?並不是。但是,他們卻在積累失敗經曆的過程中,已放棄解決課題;他們不能解決問題並非是自身存在限製,而是因為他們為了不麵對人生課題而主動給自己加了很多限製。當然,如果你逃避了課題,自然不會受傷。如果有人將人生視為“危險”,那麽一定是因為他們有這個需求才會這麽做。為了“安全逃離危險,以便保護自己”,就得逃避人生課題;要想把逃避行為正當化,就得把人生當成是危險的。我們必須指出,這種行為是由他對人生的定義、對人生所賦予的含義所決定的。


    “我們再來觀察一下這樣的一群人吧。他們具有親密、協助性、充滿愛的關係,工作上得到了有意義的成果,友人也多,和人的結交也廣而豐富。我們可以說,他們將人生視為“會提供很多好機會、沒有什麽不可避免的失敗、充滿創造性”的課題。他們麵對人生所有課題時所擁有的勇氣證明他們的想法,即“人生就是對夥伴抱有關心、認為我是整體的一部分、並對人生幸福做貢獻的過程。”(前述著作)


    他們即使麵對課題受挫,也不會因此而覺得自己倒黴。連失敗,在他們眼裏都是一個好機會。即使失敗,也不會將其視為“不可挽回的”。


    “人生就是對夥伴抱有關心、認為我是整體的一部分,並對人生幸福做貢獻的過程。”


    這就是對共同體感覺的簡明扼要的闡釋。


    自己是自己命運的主人


    人絕對不是被命運玩弄於掌中的無力存在。當然,這不是說人生能完全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向去發展。隻要活著,就會在現實中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就會發現人生並不是你所想的。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仍然要繼續活下去。


    麵對困難,如果我們把注意力放在身體狀態、遺傳、過去的成長經曆、過去所經曆的事故、災難等上麵,就無法繼續前進。阿德勒說道。


    “我們隻要掌握了這個方法(不是看每一個個別現象,而是始終關注在整體中的位置),並且通過進一步了解和認清自己來采取更為恰當的做事方法,隻要認識到這一點,就能對別人,尤其是對孩子們帶來某種影響,也不會認為自己的命運是不可改變的、也不會以原生態家庭為借口而落入不幸或者一直選擇不幸下去。如果能做到這一點,那麽人類文化就算是向前邁出了一大步,就能培養出認為自己是命運主人的一代人。”(《性格心理學》)


    我們在前麵提過很多次,遇到不順時,我們在自己以外的東西上求原因,會讓我們感到輕鬆。然而阿德勒絕對不提倡這麽做。重要的是,從今往後要怎麽做,隻要知道現在的問題在哪裏,並且有勇氣選擇和之前不同的生活方式,就能成為“命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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