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芳名莫莉莎,因為聽起來酷似著名的蒙娜麗莎而令人記憶猶新。(.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當時老師點名並拿這個名字調侃時,我還暗暗為她鳴過不平。這女孩的性格,跟她的名字一樣酷,經常冷若冰霜的神態,嘴角常掛著一股冷笑。她的成績在班裏女生中間是佼佼者,這說明她本也就十分聰慧。雖然是複讀生,看上去比我要大,可我對此卻毫無介意,相反,正因為她的這些特點,才令我逐漸的好奇、同情、愛憐、以至於動心……


    在夏天以外的季節,她經常穿著的衣褲鞋子,在處於鄉間的長春中學裏的打扮“土氣”的女生中間,都是顯得“鶴立雞群”的感覺:紅色或藍色牛仔褲,同類布料的長風衣,白球鞋。這使她的形象在我們這些鄉下孩子眼裏帶著幾分洋氣,或者說是“痞氣”。而這種“壞壞”的感覺,卻對我正好是一種不可自拔的魅惑力量。可能因為我本身是一個“乖乖生、好孩子”,而我對此又十分厭倦甚至是憎恨,由於某種或“互補”或“中和”的需要,而對與自己截然相反的她產生了好感和期望。


    那是一個晚自習,我在自己倒數第三排北邊的座位上,她從正數第三排南邊的座位,經過前麵的講台,悠悠的走來。我早已注意到了她的動向,預料到了她的來勢,並因此而心裏突突狂跳。


    她來到了我課桌前,並不看我,麵上冷冷的,手裏的幾何書打開了。問我其中的一道題的解法,其實解法是大家都知道的,因為老師已經講過了,隻是她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圖理邏輯,需要我來開聰*。我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大講一番。可是因為緊張過度而使聲音顫抖,並且講的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到最後自己是否講的明白,對方是否聽的明白,竟都無法確定。而她也不得不心滿意足或滿含遺憾的離去了。留下我在那兒兀自自責。


    講題時,我也一直裝作冷冷的,一點都不熱情,嗓音裏既無一絲笑意。


    這當然要歸功於我對她有意,而且更大的因素是當時的我被她的美震懾住了。以至於口齒淩亂,並隱隱自卑。


    明亮的燈光下,她也確實太美了。那長發,那眉目,那臉龐,那身姿,無不美到令我瞠目結舌,令我自慚形穢。


    我的表現不佳。直接後果就是,從此以後她極少再來問我問題。而不問我問題,她又實在找不到別的好借口跟我說話。而我更是自卑重重。無語暗戀,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自己在她麵前表現欠佳而深感歉意,加重了這份暗戀情懷。


    因為這層情愫,課間,甚至課上我的目光,便經常被她勾了去。而這也逃不過多情者的雙目。至少她本人應該是察覺到了我對她的情愫不同一般,不然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那是上學期期末考試。因為考試座位的安排,是學生們自由組合。隻要隔位而坐就可以。第一場考語文的時候,我欣然發現,前邊座位上的這黃梢馬尾長辮是那麽的眼熟。而考試間隙她回頭看我試卷的行為,也令我怦然心動。我隻以為她是對我表示點什麽,並沒想到她其實是想抄我的答案。


    考幾何的時候,她則做到了我的身後。


    心上人就在身後,我自是竊喜不勝。


    熟料考試間隙,後背腰部感到有人輕輕觸動,回頭看去,伊人幽情脈視,吐音如蘭:“最後一題怎麽做的?”聲音極小,但足以令我聽到。


    我趕忙心懷鬼胎的掃了一眼前麵監考老師,正巧撞上幾何老師狐疑的目光。


    我頓時大敢羞慚,為她,也為我自己。怎麽?我這幻想中的仙子,竟是如此的庸俗頑劣嗎?怎麽能考試抄襲呢?不可思議。此前隻有一些痞子男生們曾經威逼利誘,要求抄襲,都被我胡亂拒絕,以此還曾吃過別人的冰棒和拳腳。難道說,這個心上人居然要對我實行美人計嗎?豈有此理!


    我沒有回應她的要求,心說:“你考完試再來問,我肯定很樂於回答的。現在可不行,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沒有抄襲成功,考試結束後,她悻悻而去,散場時在教室後門口那幽怨的久久一瞥,使我肝腸寸斷。因為我以為從此失去了她。


    事後想想,在她看來,也許是這樣:既然我愛她,那麽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講什麽公益道德,自然是先私而後公。抄襲不過是自家人互幫互助,無傷大雅。


    可在我看來,抄襲是痞子行為,是犯罪,而且這平時的考試成績又根本上並不重要,犯不著為此大動幹戈,再被老師抓個正著,就更不堪設想了。可惜這隻是我的看法,對於其他如她一樣成績不是那麽好的學生,就隻能把考試分數看成了命根,自然能抄就抄了。


    而我這麽鄭重其事循規蹈矩不予配合,自然會被她得出結論:我心裏無她!


    我對她的失望,和她對我失望,雖然當時很嚴重,可日後不久就都釋然了。愛情的魔力,足以讓人原諒了心上人的一切“罪過”。考完試後的那個“漫長”的寒假,我就又對她相思奇苦了起來,並且暗暗的擔憂她會不會中途退學,再也見不著了。


    而《甘十九妹》這部劇的收看,又催化了這份濃的撥不開的相思。


    劇集後來,那“姑娘”變了,她不再縱容仆人任意殺人,她奉命為師傅報仇,卻懷疑其師傅是在故意製造冤仇,她終於醒悟。在她的身上,消失了惡毒、殘酷,變得美好、真誠;消失了盲從、愚昧,變得聰明、智慧。她結識了愛情,接受了愛情。但是一切都晚了,她之前在被師傅的毒害下所犯下的罪行。已經使她不可饒恕。最終,她和她的情人選擇了死亡,因為他們認為死亡是最好的解脫,他們將幸福的希望留給了來生。


    她死了,和她的戀人。她後世的丈夫,兩個人一起死了。這也是這部劇的最後一個鏡頭:“我們再也不分開了!”他們將美好的生活寄托給了來世。


    這令我難料和吃驚。我不願麵對這個現實,滿心希望還有下一集,告訴我他們都沒有死,因為他們都不該死,但他們還是死了。當我滿懷惋惜的把這個結果說給我的同伴們聽時。他們都不相信,但更多的是不在乎。但我的反應就大了,我不相信這件事,甚至覺得甘妹永遠都沒有死。而且,這已經成為我自己的心底的甘妹的故事。隻屬於我一個人的故事。可是,我的甘妹是誰呢?她在哪裏?她在幹什麽?她是怎麽看我的?


    我便常常自然而然地用“她”來回答這一連串的問題,就是那位女同學,我自己也奇怪,為什麽這卻顯得那麽自然?


    也許是因為她的眉目臉龐都長得跟電視裏的甘妹有太多的相似,也許是因為她冷若冰霜的神態氣質也跟早前的甘妹不謀而合,更重要的,是我覺得。她跟甘妹一樣,也犯過錯,也曾是擁有仙子的美貌。卻同時具有惡魔的行徑。甘妹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生命,我覺得那女孩其實正是上蒼安排給我的我自己的甘妹,我不能讓自己的甘妹重蹈覆轍。把幸福寄托於來世是可憐的,我要抓住今生。


    甘妹的故事對我產生的最大的影響,不是愛情方麵,而是世界觀層麵。本來已經產生的動搖和懷疑。在甘妹的故事的刺激下,愈發顯得徹底和深刻了。也許。我個人的過去所接受的認識的一切,就如同甘妹一樣。也是片麵的、歪曲的、不實的、邪惡的,也許我如果不懷疑、不反省、不改變,自己也會像甘妹那樣最終無可救藥的死去。


    我明白了一些更複雜的人間世,這個世界上,人們多是為了名利、地位、金錢而戰,或為了美色、貪欲而奔忙。本來我是對此很看不起的,把將這些當成為人生目的的人們看成糞土,但是得不到什麽依據支持這想法。而社會上確充斥著這類蟲子一樣的所謂人。


    在《甘十九妹》這部劇裏,這些老奸巨猾者、蠅營狗苟者、甘心為奴者、*的奴隸者都能恰如其分的對號入座,於是一個風塵滾滾、風雨如晦的鬼魅人間便成型了。幸虧還有位善良和美好而戰的甘十九妹和尹劍平,他們以自己的善良,聰明,正義,卓絕,為那個肮髒的世界留下了一份絕美的風景,如流星劃過天際,如閃電劃破長空,雖然短暫,但是絕美。


    雖然他們都死了,可是他們卻獲得了自己最終的幸福。可是我周遭的這個世界呢?這個同樣肮髒、醜陋、風雨如晦的悲慘世界,我的甘十九妹又在哪裏呢?為什麽我活著,還感覺到不如那死去的人幸福,為了那絕美的幸福,死又何懼?如果讓甘妹再來選擇一次,是在被欺騙被愚弄而且不可一世雄霸天下中活命百歲,還是在真情真世真人真性中快意恩仇一場哪怕隨後就快速的死去,我想她還會再選擇後者的。


    我要做那個以劍平定天下的男兒,可我的甘妹在那兒呢?


    是她嗎?不就是她嗎?如果不是,為什麽我會這麽深深的想她?


    於是我想再次看一遍那電視,等得焦急,但卻沒有台再播放。我思念著甘妹,覺得她是智慧的化身,是人間的女神,我思量著當今世界上是否還有這樣的女神,是否可能找一個這樣的女子來作為自己的終身伴侶。無法解釋的是,我想到這些竟是如此的自然。而在看這電視以前,我還像所有的其它懵懂少年那樣對男女之事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也正是從此時起,此前對愛情相關的一切都滿不在乎,從此之後,卻變得統統那麽重要起來,情歌、情書、情人……,跟愛情有關的一切,都紛紛擾擾的闖入了我的世界,仿佛打開了一麵窗子,再也關不上了。


    這部電視是在年間看的,當時正值隆冬,北風呼嘯。雨雪交加,竟然在此期間,我不止一次的想起莫莉莎。“也許,她實際上就是我的甘妹的化身吧?”如此想著,竟也是那樣自然。我甚至覺得自己從此承擔起了一個什麽重大責任似的。


    開學的時候,我一心擔心她別不來上學。處處尋找不見其影,我心裏鬱悶不可言說。而有一天,她忽然站到了我的麵前,卻也並未立時眉開眼笑,而是重重的凝視。那雙淚眼。飽含深情又被平凡的世界折磨得脆弱委屈,這是一雙怎樣美麗的眼睛啊?“我可愛的人兒,真是委屈你了!”我心說,是的,這個糟糕的社會。怎能不委屈了這個可憐的人兒呢?


    我要拯救她,在這惡魔肆虐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也要拯救我自己。


    自從跟校長張永才挑釁受辱被打以來,在我眼中,這真實的世界到處都披上了一層陰暗、邪惡的色彩。現實宛如噩夢,而這噩夢卻不見有醒來的希望。這又如一個戲台,人們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可我卻是裏麵最丟人最恥辱的角色,真所謂“醜態演盡”。仿佛這人生大戲的導演很喜歡看我出醜,不管怎樣的屈辱和折磨。都統統不放過我。


    其中最典型的橋段,便是混混們提出抄襲的要求,而我自然惟有拒絕,這便也就帶來了相應的回報:挨打。


    考試間隙,休息時,和幾多同學。聚在學校大門口的橋頭上,論題之難易。師之寬嚴,生之好壞。暢所欲言,無所顧忌。大家見韓剛從橋頭攜一群人走進,其滿臉陰笑,一嘴髒話,雖旁人並不在意,但於我卻甚覺惡劣,這人已然成為我個人的喪門之星,視如仇寇。大家仍在自然的談笑,而我則亦在開懷大笑。方此時,韓剛的同伴,一個黝黑肥胖的男生,對我大大咧咧地提出抄襲的要求,威脅說若不答應,就會不客氣之類。


    我不以為意,自然也沒有滿足他的要求,考完試後,雖然那黑胖小子並不曾露麵“收拾”我,但韓剛卻沒善罷甘休。


    晚間放學時,夕陽還在樹梢高矮,餘暉仍顯紮眼,雖然寒風依然凜冽,氣溫也不再像清晨那樣冰冷。


    秦爭輝和陸景陽(這小子成績沒上來,挨過幾次打,現在還能處理好情緒,中學畢業後回家舉債辦養雞場,結果以巨虧收場,這是後話)在一旁吆喝著打亂:爭輝手持兩短棒,景陽操一長棍,你追我趕,前呼後應,好不快樂,我也從旁加入一些戲話挑撥著。還沒等我回身向那肮髒的囚籠(學校)說聲再見,就已經發現前麵半路上多了一輛車子兩個人。一個姓韓,另一個則出乎我意料,是陸傑(這家夥一直是班級前四,但已無心求學,便跟混混們玩在一處,充當打手)。


    來者不善,攔路者不管是孬狗好狗,都存在著被咬一口的危險。貢獻趕忙從背後追上來,提醒我注意,爭輝也在打亂的間隙中提醒我小心。


    我素來沒有打架的經驗,心底雖然不覺著怎麽恐懼,但也隻有一個主意,便是那三十六計最後一計。


    韓剛迎上來,一隻腳放在我交叉好等待的雙臂上,我的整個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還沒等我爬起來,韓剛就要衝過來,秦爭輝手提木棒呼嘯而至,並大喊:“韓剛幹啥!”韓剛被震,愣怔住了。陸傑則舉起拳頭便打,嘴裏還廢話問我:“你跟韓剛咋弄哩?(土話,是一種責問,意及“怎麽的”)”我不敢招架,躲過這一拳,便拐開從旁邊麥地裏跑開了。


    我一猛子跑下來,頭也不回,不知道身後貢獻、爭輝他們又怎麽處置的,忽然為自己的失敗逃跑主義深感羞恥,覺得不該置老友們於不顧,停下來,回頭去看,但見韓陸二人已經騎車揚長而去,貢獻低著頭向我走來,而爭輝和景陽則在夕陽中定格成了一幅打鬧的圖畫,他們無不在笑著,似乎很高興,我感歎著:“人們就是這麽偉大、樂觀,這個狗日的世界太正常了!實在是正常的令人發嘔!”


    “沒事吧?”貢獻問我。


    “不礙事。”我用兩手護在胸前,向他撇了撇嘴,示範了一下剛才那一幕。


    “看來看電視對你還是有用的,緊要關頭還能用上一式呢!”貢獻笑道。


    幾天後的拿通知書,我猶豫而至,懷揣一份希望,結果是幾分失望,幾分樂趣,幾分嘲弄。要我特意在冰天雪地裏跑這一趟的原因,大概是她,這一路冷風入骨,我不辭勞苦,強打精神,頂風冒寒,來到學校,胡亂轉了一圈,各處搜尋遍了,不見她的影子。失落中見到梁老師,他病未痊愈,就堅持著在學期結束前又來代課了,他給了我通知書,和一張獲得第二名的獎狀(這對我來說是空前的少,以前我總是能握著一大把回家),並說了一番鼓勵的話:“好好幹!爭取明年考上高中!”我不思感激,反而覺得可笑,心說:“用錢買來的高中,有什麽值得上的呢?真是庸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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