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個黨組織基層領導人,毫無事先準備的雪妃臨場發揮,卻也能出口成章。滔滔不絕的大大誇獎了那位著名老校友一番,其間更把“南開精神”四字捧上了天,並試圖歸結為“周恩來精神”。雖然終了沒能博得滿堂喝彩――這種場麵也不容許出現那種熱烈場麵,――但至少是作為聽眾的我,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明顯的差距。至少我本人的所作所為,就不能不深感慚愧、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了。


    鄧論課老師聽她講述中頻頻點頭表示讚許,雪妃話音一落,她結語陳詞道:“很好,這位楊幽月同學顯然是有備而來。把周恩來精神――這個詞很不錯,是新創的吧?雖然可能有點離題了,沒有重點闡述一下現代化有關的內容,不過也不必苛求了。好,下一位,羌薔。”


    聽了老師這點名順序,我差點笑出聲來。這老師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這個“楊幽月”是個冒牌的,並認為這個頂替者本應該叫羌薔。這也難怪,雪妃跟羌薔,眉目之間,實在是太像了。


    聽老師叫了自己,羌薔緩緩站了起來,不看課本,不看筆記,完全臨場發揮。不過她的論調跟雪妃正好完全相反,完完全全成了對那位老校友的揭短和批判。


    具體來說,雪妃的立論,出發點是人性本善,因此隱惡揚善,隻說好的,不說壞的;而羌薔則是從人性本惡的角度,從心理分析立場,在整個國際現代化大趨勢的範圍上,專挑毛病和不足。在她的立論裏,那位完美的偉人簡直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官迷祿蠹。


    羌薔這番演說。使我深感震驚並飽受刺激,不僅由衷地感歎:“這些女人啊,可真不簡單!不是一般的厲害!真是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


    她的這番分析和演講,同樣受到了老師的褒揚和肯定。


    此後的討論,仍然是點名發言。學生們明顯分成了肯定和否定兩派,也有少數騎牆派,各打五十大板,但基本都是廢話,等於什麽沒說。


    老師最終對這次討論課很滿意,不過最後還是循循善誘的說:“我們評價一個人。應該一分為二,不能隻看好的一麵或隻看壞的一麵……”


    在這堂課上。我被動的選擇了沉默。事實上,到了最後階段的討論,已經無需老師再點名,而是每個人舉手主動發言了,這也是一般討論課的習慣模式,每每到最後。學生們都會一該初期的拘謹,變得活躍擅辯起來。


    本來我還是有些自以為有獨創性的想法的,但是因為有羌薔等人的高論在前。這想法就統統被嚇了回去。為此不僅還有些後怕,幸好課剛開始的時候,自己沒有自告奮勇去發言,不然自己那觀點跟後來羌薔的觀點比起來,就浮淺無謂的多。而現在如果我還執意要發表自己的高論,則無疑會看上去像是在拾人牙慧,或者幹脆就是廢話連篇,一點創見性就都沒了。


    而且此時的心情,也被課前ya的忽然離去,攪得一團亂麻,這就不僅僅是底氣不足的了,還有些缺乏鬥誌,因而這番曠世宏論,便如初學打鳴的公雞,圖具其形,聲音則僅在嗓子裏就夭亡了。


    課後,老師剛說過下課,教室裏就一片混亂,大部分人都在收拾書本離開,羌薔等人也不例外,都一個個起身要走。


    我忙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飛雪問道:“ya怎麽了?課前怎麽忽然走了?”雖然自己也覺得實在明知故問,可不如此問,一時又找不到交談的話題來。


    “嗬,你問我,我問誰去?”飛雪淡然一笑,意味深長的瞄了我一眼,才說:“我還以為你比我清楚呢。”


    “我清楚什麽?也不過隻能瞎猜而已。你們是一個宿舍的姐妹,總該比我知根知底吧?”情急之下,差點說出“她不是你們的老婆嗎”之類的話來,一想又怕她藉此提起我更是“老婆的老婆”之類的話題,這才主動閉了口。


    羌薔她們已經起身走了,並回頭招呼飛雪也一起去,飛雪回頭應了一聲,仍對我快速說道:“說實話吧,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麽回事。不過依我看來,都是你的不是。”


    “我有什麽不是?請講!”雖然這評價是在預料之中,但我畢竟還不是很明白。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得走了。”飛雪扭頭就要離去。


    “慢點。”見她這麽急著離去,語焉不詳的,我也隻好打消了從她這兒獲取什麽更深消息的目的,但一時又想起一個要緊的問題,便趕緊替了出來:“聽說你們15宿最近不能上網了是嗎?”


    飛雪按耐著性子,急急得說:“你消息還挺靈通的。是不能上網了,整棟宿舍樓的網關壞了。”


    說著這些話,她已經走到了走廊邊,我一句感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她就一路小跑的出教室而去。教室門口的陰影裏,羌薔、花之殤二人還都等在那裏。也難怪,15宿離主樓路遠人稀,女生們不成群結隊的,是不大令人放心。


    教室裏隻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人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自習的了。


    雪妃坐在原位,沒有起身要走的意圖,而我卻再也坐不住了。自習,對我來說,完全是一種受難。更何況,此時的我,還有著許多紛繁複雜的心事?


    “我們也走吧?這麽做著好沒意思。”


    “這就回去嗎?”雪妃低聲道:“時間還早呢。不如自習一會兒吧。”


    “還是別了。我坐不下去了,而且心裏很亂。”


    她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書本:“那好吧,不如出去走走吧。也好散散心。”


    出了333,來到主樓教室間的走廊上,昏黃的燈光下。mianhuatang.info不時有人從教師中出來向大樓中央的樓梯口匯集。


    二人本是誰也不言不語的,最後還是雪妃率先打破了沉默:“心情不好?”


    “不是,隻是有點亂。”我言不由衷,其實說是不好也不為過,因為那種失去的感覺,此時正深深地糾纏著。不過話說回來。整個人生的過程,其實也都是失去的過程。所以其實我大概也並沒有什麽心情好的時候。但是假如把這種感覺傳染給身邊的人,就總覺得有些不妥了,所以當即就說:“你別介意。還是別受我影響才好。”


    雪妃笑道:“是不是因為你小妹?嗬嗬,或者我應該稱她為你老公?你的妹妹老公?真有你的。你居然能答應做一個女生的老公?這你都能順著她的興致。不簡單啊。不過恐怕你也隻有對她願意這樣了吧?並且也隻有你能這樣了。這樣才是真的你。……”


    雪妃一口氣說下來,我幾次想接話。都沒找到打斷的機會,這次實在忍受不下去了。打斷她說:“你在說什麽。什麽真地我。別那麽急著下結論。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才是真地我好不好。”


    然而雪妃卻像沒聽我說的話,繼續說自己的話:“不過你也不虧。你小妹還真是漂亮啊。哎,曾經你們是一對兒是吧?後來怎麽就分了呢?是她甩了你?還是你對不起她?”


    她總算聽了下來,等待我的回答,我不滿她的推測,雖然同時也並不肯定自己所說的話:“胡說。什麽一對不一對的。我們隻是純潔的兄妹關係好不好?”


    “兄妹?嗬嗬,自欺欺人吧。真是兄妹的話,今晚她就不會提早離去了。她走之前怎麽說的?以後再不會叫你哥哥了。是不是?……”


    “還不都是因為你?對了,你今晚怎麽會想到要來上我的鄧論課的?以前請你來你還不來,今晚怎麽反而不請自到了?”回頭想想,是我邀她來上自己的鄧論課在先,那時的本意是為了給她醋吃,讓她好受,孰料她來的太出人意料而且不是時候,到頭來輪到我不“好受”,原來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討沒趣了。


    “因為我們今晚的鄧論課取消了。就這麽簡單。不過還真沒想到會遇到這麽有趣的一堂課,收獲還蠻豐富的。意料之外的額外收獲,值得了。”


    聽她如此說,我不由得惱羞成怒:“什麽額外的收獲?難道是說氣走了ya?”我確實有點生氣了,難道女生真得這麽小肚雞腸,這麽小氣善妒?簡直不可理喻。


    “當然不是,你想哪去了。”雪妃忙否認了:“我說的收獲是指著堂課上聽到的內容,可以說是大開眼界了。不對,應該叫大飽耳福才對。你的那些同學們,思想還真不簡單,一個個都很厲害,他們的觀點,簡直可以用振聾發聵來形容了。”


    “是嗎?我也有這種感覺。尤其是ya那位同學,最先開始跟你唱反調的那個,她說得幾乎每一句話都讓我覺得很震撼。想不到還有思想這麽深刻的女生。”


    “嗬,這下你也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想不到本是以有思想著稱的你,也有這種時候。”


    “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對了,現在沒別人了,你該改口了吧?”如今已經到了教室外麵,空曠的校園內,周圍很難再有人會在聽力範圍之內,聽取我們的悄悄話去。這使我不由得興起了昨晚的約定。


    “改口?什麽改口?”雪妃不知是一時忘了,還是故意裝傻,故意反問。


    “就是稱呼問題啊。我們的約定,你難道忘了不成?”


    “哦,沒忘。”


    “那把剛才那句話重說一邊給我聽。別忘了,需要改口的地方。嗬嗬。”


    “嘿嘿,剛才說什麽了?我都忘記了。後麵再說吧。”


    “不行,就現在。”


    “好拗口啊。說不出來。”


    “努力說。哼哼,你承諾過的,怎能不兌現?”


    “是,是,官人說的是,ft,好困難。”


    月華如練。夜晚的南開園,幽深靜謐。


    寬寬的大中路兩旁,樹木蒼翠,燈光撲爍。


    路上的行人寥寥,多是正值年輕氣盛的學生,或三五成群。或二人世界,歡聲低語,不絕於耳。間或也會有車輛經過,卷起一場慢慢灰塵,夾雜著刺鼻的汽車尾氣嗆人的味兒。不過車不多,且速度不快。不像遠遠的東門外那般“車如流水”,可惜沒有“馬如龍”。不夠詩興,李後主同學若生在當代,一定寫不出那些花月正春風的句子來。


    這陶醉於二人世界的校園戀人中,就包括了我跟雪妃,這對貌合神離的特殊“戀人”。我們在一起,不過也隻是身體“在一起”。至於精神和心情,則用“身在咫尺,心分天涯”也不過分。大概這就是所謂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我的滿腹心事,都幾乎全為怒而離去的ya帶走。飛雪的話言猶在耳,那麽現在,在遙遠的15宿,或許我的這個淘氣的妹妹老婆(公)正跟我的朵朵老婆細述今晚我們的境況,假若真得如此的話,最壞的結局,大概不過是我同時失去了她們?


    而此時的我,正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跟往日最神迷的暗戀對象花前柳下、郎情妾意、蜜語綿綿。


    這本是曾經夢寐以求的美好情形,現在卻總覺得是美中不足。


    徜徉於大中路上,經過了她們的宿舍樓1宿,應我的要求,雪妃隻能過宿門而不入了。由此向東,是水氣氤氳的新開湖,波光粼粼,微風拂麵,冷颼颼的帶著些水寒氣。本可以在這空曠潔淨的石板湖畔坐下,但礙於這瑟瑟的秋風寒微,而我們的衣著又都不足以厚到可以靜坐之下禦寒的地步,所以還是繼續緩步前行了。


    再前麵,就是四周疏影森森、湖內荷葉如傘蓋密碼布滿的馬蹄湖了。


    樹叢、灌木、奇石、荷葉,夜色裏,燈光下,均都度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其間或有微微的異動,出沒於陰影間,隱匿在樹影裏,更是添加了幾分莫測的玄妙,若不是那勤快的蛙兒不住聲的連綿大合唱,這裏可真是一個情人幽會的好去處。


    月上林稍。夜涼如水。


    秋風陣陣,吹動著疏影婆娑。


    來到了馬蹄湖中央,俯瞰密布的荷花荷葉,在怪石和灌木間的一個低矮石凳上,並排坐下。


    月明星稀,漫天的黝黑透著深深的靛藍,遊雲絲絲,時而遮住那如雪一般潔白的月色,使深秋的校園愈發的寒意逼人。


    此時的我,卻是歡迎這冰冷氣氛的,因為繁雜的思緒和懊喪的心情,帶來的焦躁的感覺,都急需著冰涼的寒意來降一降溫。


    而此時的雪妃,大概跟我感覺截然相反的吧。如果我不是被那麽多的心事糾纏,應該能注意到她被凍的瑟縮發抖的嬌軀,而不至於那麽冷血的坐在那裏,無動於衷。或者,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才是跟這大好景色相符合的應有之意。


    此情此景,表麵上看去,多麽像一對情真意切的情侶,如此花前月下,情意綿綿,美妙不可言說。


    然而實際上,我總能把這本該完美的浪漫破壞殆盡,因為過於看重自己的感受。雖同時責備著自己實在是太過自私,以至於從沒有一點兒替女孩著想,卻也不願去委曲求全的故作歡顏迎合。


    而以雪妃的聰明和對我的了解之深,即便我那麽做,也隻是畫蛇添足而已。更何況,以我在感情上寧願裝成一個壞蛋也不願偽善的個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事情惡化,然後等待收割痛楚,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態。


    她是知道我的,了解我的無奈,對她,我無需使用那玩世不恭的樂觀。如果在一個心靈上堪稱最親密的人麵前,也要去演戲的話,這人生,也著實太悲哀了些。


    “人有病,天知否?”椅子男毛如此說。這位最偉大的龍的傳人,年輕的時候,也曾極擅風花雪月,在他為數不多的詞作中曾有這麽一句,是寫給即將道別時的他那一輩子唯一真愛的知己加賢妻楊開慧的。


    人有病,天自然是不知道的。知道的,唯有那心跟自己一樣跳動的人,這就是知己的作用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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