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見竟然使喚不動眾人,眾人非但沒有動,反而一個個下意識的望向四姨娘,一副唯四姨娘馬首是瞻的神情。


    “快去!你,還有你!”馬氏指著其中兩名丫鬟喝道。


    那兩名被點到名的丫鬟暗叫倒黴,苦著臉陪笑道:“夫人饒命啊,老爺真的是那麽吩咐的,奴婢們不敢違逆老爺!”


    “不敢違逆老爺,卻敢不聽我的話嗎?信不信我立刻就叫人牙子把你們買了!”馬氏冷笑,心中既驚且怒,她才離府多久?這府中果然變了天了!


    兩名丫鬟唬得心膽俱裂,忙跪下磕頭求饒不已。喬媽媽等眾人也一旁苦勸,馬氏不依不饒,見她們如此不識趣,一連聲的叫婆子們上前綁了這兩個丫頭賣出去。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驀地一聲冷沉喝聲從一方傳來。眾人齊齊轉首望去,心中無不透了口氣。


    “老爺!”


    “夫人一回來就鬧著要賣人,怎麽回事?”姚老爺冷冷的問馬氏。


    馬氏睜大著眼睛,直愣愣的望向姚老爺,眸底充滿著震驚、詫異、絕望、痛苦、悲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終變得灰敗。她沒有想到,她的丈夫今日明明就在府中,知道她回來卻壓根不說接她一接,上來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如何,而是質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質問她的不是!


    他到底,還當不當她是他的妻子!


    馬氏隻覺一股血氣直衝腦門,一下子頭暈胸悶眼前發黑,她死死的扶住喬媽媽的手臂,強迫自己在姚老爺麵前站得筆挺。


    “奴才不聽話自然就賣了,難道妾身連處置兩個奴才的權力都沒有嗎?”馬氏冷冷道。


    “當然有,你是姚府的主母嘛!”姚老爺背著手,聲音淡淡,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卻令包括馬氏在內的所有人心頭一寒。


    “不知夫人說了什麽她們不聽惹得夫人如此動氣?”姚老爺又淡淡問道。


    馬氏哪兒肯示弱?當即便道:“我隻不過讓她們把美兒和詩哲叫來,她們竟敢不聽,這種使喚不動的奴才還留來作甚?怎麽,難道老爺認為妾身身為嫡母,見見自家的孩子也不行嗎?”


    “當然行,”姚老爺笑笑,轉而瞅向跪在地上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兩個丫頭,沉聲低喝道:“你們沒有告訴夫人,三小姐在閉門思過,三少爺身體不舒服不能出門嗎?”


    一人戰戰兢兢大著膽子道:“奴婢,說了……”


    “可說清楚了?”


    “……是,奴婢說清楚了!”


    “那夫人是怎麽說的?”正當那兩名丫鬟以為過關的時候,姚老爺突然又提高了聲音問道。


    兩人一懵,下意識相視一眼,不由自主露出怯意。


    “說!”


    “夫人不信——”


    “夫人怎麽說的!”


    “夫人說,‘不要拿老爺來壓我!”一人顫聲叫了起來。


    姚老爺冷笑,冷冷朝馬氏道:“夫人是這麽說的嗎?”


    馬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瞪著姚老爺不說話。


    “我的話做不得數,隻有夫人的話才做的數,是嗎?”姚老爺一字字道,想起那早產孩子的事,忍不住更加怒極。她的主意,越來越大了!大到可以背著他做任何事,大到他的話也不管用了!


    “老爺,夫人不是這個意思!”喬媽媽大急。


    “閉嘴!”姚老爺冷喝,“這裏沒你一個奴才插嘴的份!”


    喬媽媽驟然觸到那樣冰冷似劍的眼神,心髒猛的一縮,狠狠的顫了一下。


    “你給我下套!你給我下套!哈哈,你滿意了,你這下子滿意了!我的兒子沒有了,女兒也叫你關了起來,下一個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姚年義,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會遭報應,你會遭報應的!”


    “夫人!夫人!求您別說了!”喬媽媽、彩霞等急得差點兒要哭出來,忙忙拉著情緒激蕩的馬氏苦勸。其餘眾人斂聲屏息大氣也不敢出。


    “夫人失子受了刺激,你們還由著她鬧,還不給我帶她回去!”姚老爺鐵青著臉喝道。


    喬媽媽等猛然醒悟,強行架著不斷掙紮尖叫喊罵的馬氏往正院方向去。


    “堵住她的嘴!”


    尖利的喊叫聲戛然而止,眾人如釋重負暗暗透氣。


    “都散了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姚老爺瞧了一眼四姨娘紅腫的臉頰,也沒有說什麽,隻道:“回頭弄點清涼藥膏抹一抹。”


    四姨娘屈膝垂眸答應,看著姚老爺去了。


    “姨娘!”青梅、紅繡上前扶著四姨娘。“老爺就這麽走了?”青梅感到心裏有點兒空落落的錯愕。


    姨娘受了委屈,老爺不安慰一句就這麽走了?回想著老爺在榴花山房對姨娘的體貼寵愛,青梅感到深深的不解和違和。


    “怎麽說話的!”四姨娘嗔了青梅一眼,淡淡笑道:“老爺是大忙人,難不成整日在後院打轉不成!”


    四姨娘雖然並不知道姚老爺和馬氏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她敏銳的感覺到肯定是大事,而且是不便明言的大事。


    既然不便明言,那麽姚老爺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對馬氏做出處罰,那麽馬氏依然是姚家的主母。主母教訓妾室,妾室有什麽好委屈的?隻能自己忍了罷了!當著眾人,姚老爺有他的底線。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掃姚府女主人的臉麵。


    二小姐說得對,在老爺麵前,最要緊的是謹守本分,一點兒也不假!四姨娘暗暗在心裏擦汗。


    喬媽媽等強行將馬氏帶回了正院,強行扶她進臥室休息。馬氏已經鬧得沒了力氣,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忽然悲從中來,放聲痛哭。


    哭得喬媽媽、彩霞等也傷心起來,跟著在旁邊抹淚。


    “好了,快別哭了,還不快去給夫人傳熱水洗臉!”喬媽媽拭了拭眼睛,替馬氏掖了掖被子,勉強陪笑道:“夫人,您別這樣,您得放寬心呀,若是這會兒拖垮了自己的身體,豈不是遂了那等小人的意!”


    馬氏怔怔的望望喬媽媽,忍不住又傷心起來,輕歎道:“你說的我何嚐不知道!我也不想那樣!可一看到那狐媚子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樣我就來氣!”馬氏眉頭一擰,語氣又不耐起來。


    她剛剛失了兒子,她卻穿得那麽鮮豔,這不是擺明了刺她的眼嗎!


    喬媽媽忍了忍,忍不住又道:“那四姨娘也就罷了,一個妾室,您心裏不痛快拿她出幾下子氣誰也不能說什麽。可是,您何苦同老爺作對呢?老爺才是一家之主啊,您說那些話,叫老爺聽了豈不寒心!老爺那脾氣,怎麽受得了!夫人,您聽老奴一句勸,不要同老爺過不去,白白便宜了外人!”


    馬氏頓時啞口無言,嘴唇動了動卻發現無從駁起。馬氏此時也有兩分懊悔,便朝喬媽媽瞪了一眼,笑罵道:“好了!你數落的我也夠了,倒杯茶來!”


    “老奴還不是為夫人好!”喬媽媽笑笑,麵上一鬆,忙出去倒茶。


    不多會兒,喬媽媽兩手空空進來,向馬氏陪笑道:“外頭的茶水已經不熱了,老奴叫人去小廚房拿熱水,夫人您先等等。”


    馬氏柳眉一挑,盯了喬媽媽片刻忽然問道:“彩霞呢?打個洗臉水怎麽這麽久還沒回來?”


    喬媽媽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慌張。


    “哼!”馬氏冷笑,“你不用騙我了,小廚房壓根就沒開,她到大廚房打熱水去了是嗎?什麽茶水不熱了,嗬嗬,外頭根本沒有備下茶水吧?”


    “夫人您別往心裏去,她們許是一時疏忽了。”喬媽媽苦笑,何止沒有熱水熱茶?她剛才特意往院子裏瞧了瞧,除了她們從別院帶回來的這三四個人,其餘的全部是生麵孔!以前正院的奴才,一個也沒有回來!


    “是啊,疏忽!”馬氏自嘲一笑,“有膽兒在我這裏疏忽的,隻有老爺一個。老爺這回,是真惱我了!”


    “您明白就好!”喬媽媽暗暗鬆了口氣,她原本還擔心馬氏將這賬又算在四姨娘頭上,怒火滔天之下又命人把四姨娘抓來折騰,到時候氣著自己不說還白白的得罪姚老爺!


    喬媽媽想想自己這話說的似乎有點兒不妥,便又忙陪笑勸道:“您別往心裏去,過一陣子老爺氣消了也就好了!您也別怨老爺生氣,說到底,唉,也怪老奴,早知道老奴就該勸勸您!”


    喬媽媽說著又傷心起來。


    “叫我別往心裏去你怎麽反倒又傷心了!”馬氏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好了,我心裏有數。”


    姚老爺的脾氣,他肯生氣,說明還在乎,過一陣子,自己再服軟陪個不是,這事也就能過去了!


    然而馬氏到底低估了姚老爺在這件事情上的憤怒程度。自打那日知曉真相之後,姚老爺便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憋屈之中。一想到那個他曾經雀躍欣喜、心花怒放得無以倫比的孩子是怎麽來的,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覺。


    使用歪門邪藥得來的孩子,祖宗都不認!姚老爺下意識在心裏暗暗慶幸,慶幸這個孩子沒有生出來。


    對此事的始作俑者馬氏,更是厭惡到了十二分。而且,大夫說的明明白白,馬氏將來已經不能再有孩子了。對這樣一個女人,姚老爺怎麽還可能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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