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聲轟雷似的怒喝,一名副將策馬而出,一柄極沉重的狼牙棒掛著風聲就砸了下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能位列五城兵馬司的副將,都是王朝三山五嶽遴選而來的精銳,手上自有功夫。他單手握住棒柄下緣,用力砸下,當真勢如猛虎。


    然而精衛並不躲。


    以她身形之靈,刀翼翱翔之速,這一棒縱然雷霆萬鈞畢竟是人間的功夫,那是打不到她的。但背後就是土行孫。土行孫此刻的狀況,不要說被正麵砸中,哪怕說是棒頭輕輕一掃,興許就會碎成一地冰屑。精衛一咬牙,旋轉不休的刀翼化成兩柄長刀,左右交叉就迎了上去。霎時間金鐵交鳴,直砸得火光爆濺。精衛的臉都白了一白。雙臂酸麻疼痛。這等硬打硬架的確不是她的所長。


    那副將冷聲道:“小姑娘,知道厲害了罷!鄧老總出口,向來沒有二話。乖乖把刀翼收了跟我們走,有你的好處。不然老子就一棒一棒把你砸扁!”


    他話音剛出口,忽然間眼前銀光閃耀,耳聽得身後同僚齊聲嘩喝。危急中連忙縮頸藏頭,隻覺頸間一涼,束盔的絲絛已被劃開。那頂盔當啷啷一聲掉落塵埃。


    精衛的刀翼靜靜的停在他眼前。組成刀翼的每柄薄刃上蜻蜓羽翼一樣的紋理和光澤都纖毫畢見。那副將愣了一愣,不禁勃然大怒。“好丫頭,你殺了老子便罷。”


    “要打就打。不用說那麽多廢話!”


    刀翼倏然從他眼前移開,那副將雙腿夾馬急退而後,趟了個圈子,又奔上來。


    “丙十三的狼牙棒克不住那位姑娘的刀翼。”


    精騎隊中一人說道。這人頭盔壓得很低,連眼睛都遮住了。坐在馬上,雙手空空。卻仿佛對眼前戰陣了如指掌。“戊五、丁八。”


    精騎隊中兩匹馬並轡奔出。各揮兵刃加入戰團。這兩人各有一件怪兵刃。戊五的護手雙鉤撕拉扯拽,丁八的九尺耙耙摟砸打,加上丙十三的雙手狼牙棒,三人圈馬圍攻,精衛便登時落了下風。她輸在不能移動位置,一雙刀翼雖然舞動如胡天八月飛雪,但戊五的雙鉤既矯且狠,不時勾連住她刀翼中的刀刃,扯住整隻刀翼,而後丙十三便以雙手狼牙棒猛攻。九尺耙十八根尖釘寒光閃耀,更是既迎不得也碰不得。刀翼上已盡取守勢,不能再攻出一招。


    扇麵鋪開的眾精騎中便有人大聲吆喝,替己方助威長勁。


    隻聽那盔沿深壓的人道:“甲六!”


    一人道:“是!”


    那兩句話聲一出,喧嚷著的精騎隊就頓時肅靜。然而卻並無馬出。那盔沿深壓的人一拍手,陣前三將便都收了兵刃,勒馬而回。這一陣惡鬥雖隻片刻,精衛已經累得眼冒金星,幾欲暈去。再撐一時,便不打也垮了。突然間強敵盡去,精衛心中還在疑惑,然而隻見精騎隊中都神色詭異,便知有變。急回頭望去。便見到背後已多了一人一騎,手執一張黑弩,弩上小箭已對準了土行孫!想來便是甲六。


    那盔沿深壓的人低聲道:“這位姑娘,你已沒了退路。收了刀翼束手待縛。老總不會為難你。再打下去,可就難說了。”


    精衛心中一涼,自知那人所說不虛。他旁觀者清,早已瞧出土行孫呆立不動,便是自己最大破綻。已遣硬弩暗中瞄準。倘若自己再行頑抗,他便隨時可取土行孫性命。聽那人語聲,年紀也並不高。雖然故意壓低語音,仍然略顯輕柔滑膩。渾沒有諸精騎縱橫沙場的氣勢,眼光卻如此了得!


    一霎時萬念皆灰。搖頭道:“罷了。”


    突聽得一人朗然道:“姑娘不必灰心。再打下去,正是難說的很。”


    那聲音起自遠方。眾精騎瞿然驚視。隻見遠處臨街一座房舍之內,長窗中探出一人。目力強勁者更能看出那人鳳目星眸羽衣鶴氅,手裏挽著一張長弓,弓上麵粼粼排著九支長箭。已彎弓搭箭對準了己方眾人。那人未露麵時,彼方全無異動。然而一旦現身,那弓箭之上無形而強大的鋒芒就登時如箭簇一般貼到了諸人後心。弓上隻有九支箭,然而每個人都覺得那在瞄的是自己!


    “——空群照月弓?!”那盔沿深壓的人失聲道。他這一聲衝口而出,已忘了掩飾語調,清清楚楚聽得正是女孩兒家。精衛這才恍然方才精騎隊中大多神色詭異,原來良有以也。這隱伏在五城兵馬司精騎隊中的高手居然是個小女孩兒。


    那張弓靜靜的搭在那裏,然而一張弓就壓住了數百名王朝精銳的氣勢。空群照月弓是當世三大名弓之一,誰都知道此刻就在東海羽族的羽帥羽破霄手裏。羽族人人善射,羽破霄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那張神弓配上一位絕世弓手,威力多強也自不待言。還好此刻尚是白晝,倘若是月夜,空群照月弓弓力達到滿值,在場除寥寥數人之外恐怕隻有在箭下領死的份兒。即便如此,在空群照月弓淩厲的威勢之下,五城兵馬司精騎們也不禁心寒膽戰。


    “羽破霄!用你出頭充什麽英雄?”那使狼牙棒的丙十三大聲道。


    “五城兵馬司好手如雲,數百人圍攻一個小姑娘,我看不慣而已。“羽破霄冷然道:“本帥身有要務,本來的確也沒工夫管這檔閑事。但你們當著我麵欺負身有羽翼的人,我若再不出手,未免讓天下以為我羽族無人。甲六,拿穩你的弩。最好不要亂動。本帥麵前沒你出箭的份兒。你亂動隻是給我出手的機會。”


    眾人皆知他所言不虛。五城兵馬司中以兵器排序,與別處不同。別處刀槍劍戟據守,五城兵馬司中甲字號卻都是弓弩標石。甲六是兵馬司中有數的弩手。然而對上手執空群照月弓的東海羽帥,強弱之勢簡直慘不忍睹。


    忽然間一人懶洋洋的道:“東海羽帥名不虛傳,果然很狂。”


    那聲音渾和穩重。正在羽破霄所棲身房舍之上響起。那話音一響羽破霄就凜然色變。他是天下有數的弓手,自然最講究臨陣對敵的距離,耳目靈敏也不必說。像這般被敵人欺到咫尺之間仍幾無知覺,實是世間最罕見罕聞的事。而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下空群照月弓即使箭已在弦也未必能對敵手起到多大威懾。何況敵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掩將過來,鋒芒始終不露,良賈深藏若虛,又怎會是泛泛易與之輩?


    隻聽得那將盔沿深壓的少女歡聲道:“大師兄!是大師兄麽?”


    她話音一落。東海羽帥藏身的房舍之上已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並沒有被甲。隨隨便便的披了件袍子拿布帶攔腰一紮,露出傷痕滿布的寬厚胸膛。嘴裏咬著一截草梗,五官臉相都生得嚴毅,凜然便有大將之風,然而眉眼之間卻總是掩不住懶懶的無所謂的神情。正是王朝西關門總鎮,三山關總兵張山!


    張山道:“羽破霄。你們羽族在東陸跟薑侯打的頭破血流。那是東陸的事,我也懶得管。照說你們私進王城,已犯禁規。好在這兩天王朝是多事之秋,神頭鬼臉的人多,也不在多你一個。可你羽帥憑著手中一張弓,底下幾個人就想在王都跟五城兵馬司鄧老總掰腕子,再不給你點顏色,你還以為我們三十六家禦總兵白吃王朝的糧餉。實不相瞞,王城裏此刻什麽人有什麽人無,什麽人惹得起什麽人惹不起,張某人心裏有一本明帳。羽帥識時務者為俊傑,此刻抽身便走,不在王都惹事。大家還是好朋友。日後也好相見。你要想插手管這檔子事,你就不妨試試,看你們能落著好還是咱們能落著好。”


    他神色仍然慢慢悠悠,然而幾句話卻說的斬截明快。隨著他話聲一句一句,王朝之內不斷有五色毫光乍起瞬放。一個又一個人影從四麵八方現身,隱然已成合圍之勢。


    羽破霄默察形勢,知道張山所言也非虛假。羽族之中隨他潛進王城的精銳分散在王城四隅,的確都已被倏然現身的王朝精銳鉗住。此刻深入王城,敵眾我寡,一旦真正正麵衝突,休說這些精銳能有幾人幸存,就是自己能不能過得了背後這關尚不可知。他入王都是為了聯絡援軍,出手救精衛,的是一時義憤。適才鬼族諸老跟北海凶徒鬥得天翻地覆,他便想出手。卻被援軍中首腦製止。然而倘若這樣低頭認輸,胸中一口氣實在壓不下去。一時進退兩難。


    “操!”距離羽破霄不遠之處,房舍裏一人頓足痛罵:“他還有臉說別人狂!這小子他媽比誰都狂。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打死他也不知我的利害!二叔,您老人家出手吧!”


    “球!”胖漢悠然躺在地上,麵色平和。“崇侯虎那牲口現身,老子都沒動!這場亂仗莫名其妙,咱們幹嗎趟這個渾水。尾巴尖兒讓人砍了,渾身不自在,攛掇老子出手,小猴兒崽子少跟我抖這機靈。他張山再凶,能活二百年?”


    “二叔,您老人家還是不是名震九州的梅山七怪?!”


    北海七十二家反王之首袁福通氣的鼻子都歪了。胖漢金大昇卻若無其事。


    “你二伯所以叫我進王都。所以叫凡事以我為首。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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