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精衛忍不住大聲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心跳的比生前還激烈,胸腹之間仍然鬱鬱的疼,似乎有東西鯁在那裏。表明自己或者不是僅僅做了一個噩夢。那是什麽樣的噩夢啊。對一個少女來說,幾乎稱得上無比的恐怖、黑暗與漫長。她甚至想不到那噩夢還有結束的一刻。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草地上。千修鐲世界裏的同伴們全都怔怔的望著她,目光中竟有驚駭之意。


    “我……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精衛問。鬼族諸老們彼此相望,誰也不說話,最後申屠賈搖搖頭,伸指按住精衛的腕脈。


    “奇怪,真的不冷了。”申屠賈皺著眉頭說。“我們自有典籍至今,沒聽過這種病。突然而來突然而去的。”


    “是啊是啊。”薛惡虎搶過話頭,“精衛姐你昏過去了不知道。剛才你真的很恐怖!把我們都嚇到了!”


    “啊?”


    “嗯……,真的!”薛惡虎用力的說,表示肯定。韓毒龍也點了點頭。“剛才你暈過去之後,馬上就開始發冷,比冰還冷。大家都沒有辦法。以為這次糟糕了。可是然後你就突然醒了!”


    “醒了?!”精衛努力的回想著,噩夢中仿佛並沒有醒。她再想下去,腦海深處就突然感受到一種疼痛,疼的她唇角微微抽搐。這一刹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很陌生,前所未有。


    “是啊。而且麵色猙獰呢。眼睛裏發出很怕人的光。嘰裏咕嚕的也不知說些什麽,誰也聽不懂。”薛惡虎吐著舌頭,伸著雙手一蹦一蹦,模擬精衛突然蘇醒的情形。看的精衛也忍俊不禁。“我才不信我會這樣呢。”


    “呃……。”韓毒龍道:“他當然是誇張了些。——惡虎,別蹦了!——可是精衛姐你當時真的很駭人。看起來,就好像根本不是你。也不認識我們。不過然後你就又暈過去了。怎麽叫也不醒。隻是身體慢慢的回暖。直到剛才你自己醒過來。”


    “奇怪……”。精衛輕聲說,手捂著頭,不敢再多想。“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死韋護進了王都又沒動靜了。現在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的話語倏然停止。臉上現出一種既奇怪又恐懼的表情。“我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喃喃的說,仿佛那句話中包含著很深的意味,“不知道該怎麽辦……怎麽辦!”


    而後她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嚇了眾人一跳。她的眼眸中閃著奇異的光芒,似乎一瞬之間智珠在握!


    “我當然知道怎麽辦。上王都去!”


    “什麽?找大師兄去嗎?”


    “不。”精衛說。“讓他來找我們。”


    “可是我們又不認識王都的路。”韓毒龍說。“王都戒備森嚴,我們又長的這個樣子這個樣子。怎麽進得去嘛。”


    “必要的時候不排除動武。”精衛輕聲說。輕巧的蹦了一蹦,適應著自己的身體。“不過沒有問題。這個世界上比我更熟悉王都的人恐怕不多了。我有辦法對付那些守軍。”


    “啊?”薛惡虎說。“精衛姐什麽時候進過王都?”


    “夢裏!”


    不久以後,這支小小的隊伍就出發了。它的規模實在太小,以至於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盡管白天並不適合鬼族出行。六長老都把自己裹在黑而厚重的袍子裏看起來像六條不規則的影子。他們在荒原中迅速的穿行著,刷刷的掠過長草。直到看到遠處地平線上那城池巨大的陰影。


    這時候十戰已經開始了。無論城中的百姓還是戍軍大部分人都已經進了鵬城。這座九州之內雄峻第一的王都反而似乎被冷落了。盡管它巍然的身影仍在昭顯著卓爾不群的地位。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龐然氣勢。但一路走過來鬼族們的確很少碰到攔截。隻有零星幾隊遊騎不斷在荒原的邊際往來馳騁。但長草足以隱蔽他們的身影。然而從這裏一直到城下,大約一兩裏的距離之內都是平整的土地,沒有任何遮蔽物。以這些人的目力,這樣的距離內已經可以看到城池上擺列的森森兵器。在白晝之間再強的高手想在一瞬之內躲過城池上下千百守軍耳目潛入城中都是極困難的事。眾人都望著精衛,等待她出什麽絕招。而精衛什麽絕招也沒有,她直接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眾人提心吊膽的跟著。而城樓上戍防的甲士們也一眼就望到了這支毫無遮蔽的小小隊伍。大商王朝的甲士們從來沒有阿拉伯人,因此對這些渾身上下都被厚重袍子包裹著的人也缺乏感性的認識。他們本能的架起弩箭整頓刀槍。兵刃的寒光使這城牆看起來像豪豬的背。


    “城下的人聽著!”一個渾厚的聲音隨即響起。諸人與城樓相隔幾近兩裏,但王朝從數萬軍兵中簡拔出來的四門守將自然也是相當級數的高手,中氣充沛,話聲如在耳邊。“王朝正在十戰之中,若無太師府、武成王府、亞相府三府連署文書,一概人等不能擅自出入城池。城下的人若有文牘,請前進呈。否則立即放下武器,聽本總兵發落!”


    一列人都大眼瞪小眼。文牘是沒有的。除了相王比幹他們僥幸見了一麵,太師和武成王長什麽鬼樣子都從未與聞。但是精衛仍站在前麵不動。安之若素。眾人也隻好不動。片刻之後,王都的城門漸漸開啟了一個小縫,兩列鐵甲軍馬從其中霍然而出。分兩路向這支小小的隊伍包抄過來。他們行動的很謹慎,但從甲馬上伸出的長刀巨矛仍然立即在小隊伍周圍布成圓形。


    “諸位是……?”


    領兵的副將審慎的問。這可能是王都六百年曆史內局勢最複雜的幾天。這些人打扮怪裏怪氣。又在大白天公然現身,看起來似乎不是找茬來的。因此雖然不明底細,副將的話語仍然很客氣。


    眾人都望著精衛。到了這節骨眼上她若是沒有辦法,那也就隻有開打了。雖然合鬼族六老和韓毒龍、薛惡虎兄弟八人之力自不會懼了這支小小馬隊。但也未免無聊。然而隻聽精衛反問道:“現在城上,守將是誰?”


    “本門之上,一共有四位總兵。”


    “最大的那個!”


    “三山關總兵張山張將軍!”


    “很好。”精衛點點頭。“張總兵夠格。”


    說罷她就出了手!


    雪亮的刀光像清泉一樣從精衛的腰間濺出。副將按在刀柄上的手剛把刀抽出一半。身邊的親兵已經中刀!令副將詫異的是並沒有聽到慘叫。或者是因為那一刀實在太快。白光一晃,眼前眼花繚亂,精衛刀已還鞘,一伸雙臂攔住了剛躍躍欲試的眾人。


    那親兵張口結舌的呆在那裏。捏著斧柄的手因為過於用力骨節已經發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實際上精衛那一刀並沒有傷到他分毫。隻是在他的胸甲上劃出一團像亂麻又似符籙般的花紋。


    “回去把這個給張總兵看。跟他說,我要進城。”精衛靜靜的說。副將愕然一下,立即揮手叫兩個兵卒拖著已經呆住了的那個親兵一起飛馬回城,自己則繼續維護著圓陣。不久之後,王都厚重的兩扇城門再一次緩緩打開了。


    “看來的確是自己人。失禮了。”副將一揮手,擺成圓陣的刀斧立即提了起來。“請進城。”


    八個兵卒翻身下馬,將馬匹呈與這八位不知究竟何人的來者。於是眾人並轡入城。韓毒龍和薛惡虎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樣宏偉的城池。當他們勒馬緩緩走進城門,泛著青色光芒的城就在頭頂上緩緩經過。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六百年王都不怒自威的凜然威嚴。


    精衛最後一個入城。入城之時她驀然回首望了望城外。他們來時的草野荒原已經瞧不清楚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在城外的人想進去,而在城裏的人想出去。她進了城,就不知道此後再出是何年何月。她轉過頭去,甩一甩頭發,一縷秀發蕩過來,遮住她額頭新生出的一道細細皺紋。


    而在這時,王都西門城樓之上,副將和兵卒們恭恭敬敬的站著,中央則是一張藤編的躺椅。一個人蹺腳躺在椅子上,並沒有被甲,甚至連衣袍也沒穿好,坦露出布滿縱橫傷痕的寬闊胸膛。這個人頭枕著雙手,咬著一根草梗,饒有興味的盯著那被精衛用刀劃出花紋的親兵看。大商王朝的四道門戶荷載著守禦王都安危的千鈞重任,最是軍規嚴整之地。然而這個人大大咧咧的躺在那裏,擺出一派玩世不恭的樣子,城樓上的每個人卻都沒顯露出任何反感。因為即使在大商三十六名禦總兵之中,三山關總兵張山也是屈指可數的頂級好手。何況他是五城兵馬鄧九公的唯一親傳弟子。方此十戰之期鄧九公特意將這得意弟子調回來幫他守禦城門。還有誰敢對他說三道四!張山雙眼仍然盯著那道花紋。卻舉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就立即有三個人出現在他身後。張山並沒有抬眼望他們,仍然咬著嘴裏的草梗。


    “三件事。”他說。“飛鴿傳書螞蟻報信,三件都要送到。我不希望在這種事上拖延時間。慢了一刻,小心我的軍法!第一、報訊給王城之內台閣商先生。本日——大商紂王六年六月二十日巳時四刻,有八人持太史台閣龍紋篆字入城。第二、報訊給我老師五城兵馬司鄧九公,同樣的內容。第三,報訊給七王之首亞相比幹府。說,他要等的人來了!——明白了麽?”


    “是!”


    “退下。”


    “是!”


    直到三個人又像出現的時候一樣倏然消失,張山才將嘴裏的草梗吐到地上。


    “嘿,你們明白?老子都不明白!這世道,真他媽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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