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槍呼嘯而出。mianhuatang.info槍一出手,張奎就跪倒了下去。他的全部的精神、力量和氣勢已經貫注在那槍上,似乎所有的精血和法力已都被那一擲耗盡。那槍一出手,四周頓時靜了下去,是絕對的靜,連本來在耳邊轟鳴不息的雷震也瞬間失了聲音,火雲也沒了顏色。甚至那人的箏聲此時也竟已消滅。天和地之間這時候就隻有這一槍。看起來就極慢,因為這時在大多數人的記憶中,時間是停滯的。


    那柄槍勢不可擋,直奔城下那個彈箏的人。彈箏的人十指凝在弦上,仍然垂著首,但即便沒有抬頭他卻明晰的感知到那柄槍上濃烈到幾乎凝固的殺氣!而貫注在那槍上的百折不回的意誌在那槍出手同時就已完全封死了他退讓的餘地。甚至令他也不禁一愕。然後他的手指輕輕按下箏弦。


    他不管不顧。不動!


    但佇立在他身後的九匹白骨馬上的王者卻同時動了。九個骷髏王同時扯過身後的大纛向外撲出,瞬間便越過了十餘丈距離奔到那彈箏者近前,那時九麵大纛同時在勁風中豁然展開。大纛旗上紋繡的密密麻麻的符籙在瑩光中迎風長起,瞬間在那彈箏者頭頂現出一隻緩緩旋轉的巨型車輪。而仔細看去,那輪竟是由九個不同的部件拚成,每一部件內中都有雲氣縱橫,丘壑嶙峋,似乎深如世界。


    在下一刹那,七殺槍就無聲的碰撞在那緩慢旋轉的巨輪上。


    靜……


    似乎隻是輕輕碰觸,甚至沒有任何響動。然而突然間便似一股撕破了堤防的洪水。那隻巨輪接觸到七殺槍的那一部分一瞬間就粉碎了,一個白骨王者像突然失去生命一樣嘩一聲散落在地。緊接著是第二部分,第三部分……白骨王者們一個個倒了下去。而那被七殺槍擊碎的巨輪的無數微小的碎片五顏六色的在空中漂浮著,隨著風慢慢散去,不時有一些奇特的幻象或縹緲的雲氣從那些碎片中緩緩流出。像是那些被擊碎的世界還殘破的記憶!


    七殺槍這一往無前的一擊擊碎了緩慢旋轉的巨輪九塊中的六塊。但剩下的三個骷髏王彼此雙手相連,合力以第七塊巨輪擋下了餘勢已頹的七殺槍!但本應毫無表情的骷髏的臉上也都現出疲累而惋惜的神色。他們耗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所鑄煉的這件寶貝幾乎完全毀在了這一槍下,甚至九個骷髏王也隻剩了三個。以至於不可能重煉這件對他們根本之重的法寶。殘存的三個骷髏王日後花了一千三百年時間努力收集那被槍擊碎的碎片,然後將它們拚回原狀,但最終也隻還原了被擊碎六塊中的三塊。使之彌合粗略建成體係。


    是為六道輪回!


    但這凶猛霸悍的一槍終於被那輪回接了下來。張奎在城頭黯然的望著這一切。那彈箏的人竟然仍然沒有抬頭。隻是被那一槍壓抑了許久的無數種聲音像長草中受驚的蛇一樣迅然竄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那人手指按下,箏聲響起。


    他身後的無數陰兵頓時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瞬間淹沒了這片土地。


    幾乎是在同時,澠池城頭,高蘭英像一片秋葉一樣倒了下去,支持了半夜的太陽金針終於耗盡了她的法力和精神。她倒下去的瞬間就已失去意識,軟軟的倒在張奎身上。高空中水火風雷四神凶猛的攻擊也在一刹那撕破了本已殘破的混元珍珠傘的傘麵。無數的陰兵像螞蟻一樣從被撕破的傘麵上擁進城池。


    澠池失守了!


    在那個紛亂的夜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一道柔弱的毫光衝破高空中水火風雷的封鎖,衝了出去。那毫光如此微弱,以致看上去隨時都會熄滅,然而它卻仍然堅毅的穿行過足可使神仙之體刹那灰飛煙滅的雷火烈風。大片大片的花瓣一樣的東西從高空中飄飛下來。很久以後,人們去到當時澠池的廢墟之上,幸運的話還可以發現那些華麗的羽毛。


    終於零星的戰鬥也漸漸停止了,這座城池死寂下來。風火雷水四神、三個骷髏王和一些看起來奇形怪狀騎著各種骨獸的鬼將圍在那個彈箏的人周圍。彈箏的人仍然垂著頭,然而不動。仿佛已睡著,又似乎死去。


    然而許久以後,那人一聲長歎,站起身來。振了振衣。小心翼翼的將箏背在背後。


    “先生?……”風神審慎的說。


    “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彈箏人道:“從此向東,七十裏就是朝歌。那裏就是這國的王都。去罷,今夜之後,或者成功,或者失敗,總不會再有煩惱了。”


    “先生走了,我們怎麽辦?”


    “起初也不是我率領你們走到這一步。”那彈箏人深深的注視著他麵前這些異類,“你是神,你都不知道怎麽辦,我怎麽知道?不過,放心,就像我所以走。前麵也一定有人會來。”他久久的歎惋,“已經是最後一夜了,真想看到最後的結局啊……可惜……。”


    那人背起箏,消滅在夜色裏。那時四周四神的黑幕已撤,雖然已是午夜,卻闌珊有星光。但那人走了幾步之後,就像沉浸在那黑夜中一樣,徹底的消失了。


    於是星鬥之下,這一支軍隊無聲的出發了。他們拋下了落在背後的殘破的城,緩慢的然而堅決的向朝歌而去。


    疼痛,疲憊,劇烈的倦意……。九頭雉雞精胡喜媚在心裏無聲的呼喊著自己。她已經答應過他,要替他做一件事。可是她發現現在自己連撐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一個最微茫的感覺從她的指端一直滲進她的心裏。她無力的躺在潮濕的草地上。但手指卻深深陷進泥土。不,或者並不是手指了,她隱約感覺得到指尖的木然,她努力的試圖睜開眼睛。但不用親眼看到,她已經可以想到那隻手的樣子。冰冷,堅硬,覆蓋著細密的角質的鱗,而末端是尖銳的爪。


    然而就在這個意識剛剛明徹的時候,一股柔和的力量突如其來的襲進她身體。她幾乎是本能的彈坐了起來。那力量雖然柔和,卻在瞬間流轉了她的全身,助她打通了身體裏所有鬱結的氣脈。並且精確到分毫不多,分毫不少。


    她蘇醒過來……


    “霓裳羽衣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可以穿的……”。幫助她打通全身氣脈的人淡淡的說。胡喜媚乍然一驚,她坐起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糟!誤了大事了!但好在仍然是午夜。然後她才想到側頭望那個救她的人。那個人懶洋洋的坐在那裏,兩個指頭拈著霓裳羽衣,雖然是側麵,但星光下可以看到那人完美到近乎妖異的麵容。那是一張俊美而削長的臉,劍眉之下是一雙鳳目,然後是挺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看起來似乎很年輕,但他淡淡笑著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然而這卻更讓他妖異了。


    他隨隨便便的坐在那裏,似乎全無架勢,然而胡喜媚無論如何挑剔都挑不出他坐姿的一點破綻。若有,那就是他似乎一切都不在乎的略帶一點疲倦的懶洋洋的態度。但那態度本身似乎也是一種超脫眾生的藐視。那人隨隨便便的抬起手,胡喜媚竟然做不出任何反抗,他的手指就點到了她的額頭。


    “閉上眼,老老實實吸收掉這點真氣”。那人淡然道:“霓裳羽衣是靠吸收人的法力來維持作用的。不過你雖然還是小孩子,大概也有快一千歲了。我也很好奇你從什麽地方逃出來才能讓霓裳羽衣把你吸到法力枯幹差點原形畢露。倘若不是落到我手裏,你現在應該在某隻鍋裏熬湯。”


    胡喜媚勉強笑了笑,閉上眼睛,體會到那一股緩緩流入體內的暖流,運用玄功,慢慢將它吸納。她那隻已經被打回到原形的爪子才慢慢恢複成女子的柔夷。她慢慢撐起身子。


    “我昏睡多久了?現在是什麽時候?……朝歌,望哪邊走?”


    那人皺了皺眉。


    “你的真元還沒恢複,不要想著亂動。再勉強運用法力的話,你就會徹底打回原形。運氣好的話也要再一千年才能恢複。”


    “我沒有時間了。”,胡喜媚靜靜的說,“澠池……失守了。我答應過張奎。要幫他找一個人,告訴他……”


    “可是那個人不在朝歌。”那人淡然道,“而且現在我放你走,你也出不去。我們在八陣圖中——你昏迷的時候,霓裳羽衣感覺到這裏法力最盛,把你帶了進來。”


    “你知道我要找誰?!”胡喜媚愕然的望著那個人。“八陣圖又是什麽?——你又是誰?”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後綻出一個懶洋洋的微笑。


    “雖然有點麻煩,但是這些你不用管。總之,這個王朝的事。你找到我就夠了!”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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