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珠被兒子突如其來的怒吼……吼懵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覺得委屈……覺得自己全身心的為兒子著想,結果人家還不領情,尤其是當著另一個女人的麵,還和自己作對。


    她覺得心灰意冷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嘴角輕輕一撇,淚水順著麵龐而下。


    女人的拿手絕技,一哭二鬧三上吊……雖然說是老套,可是在對待自己愛人的時候,卻是最為實用的。


    倪大海也不是個不講人倫的混蛋,他對朋友都能夠講義氣呢,更何況是對家人了……剛才確實是為了護著田心兒,情急之下說話的聲音高了,可一看母親流淚了,他也有些慌了手腳。


    立刻放低了聲音,「媽,媽,別哭啊,你看……你別哭啊。」


    潘明珠一見兒子服軟了,馬上就來了能耐……故意使勁吸了吸鼻子,「我命真苦啊。」


    一拍大腿,坐在了椅子裏,雙手捂著臉,輕聲的啜泣了起來……邊哭還邊控訴呢,「……我的命真苦啊,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將兒子拉扯大,沒病沒災的快過了30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吧?原指望孩子長大有出息,懂得孝敬回報,可誰曾想呢,兒子長成了個活驢,都不認我這個親媽了!」


    這話說的……


    倪大海也覺得心裏不好受,柔柔的在旁邊叫了一聲,「媽,你別這樣!我怎麽不認你了?是你無理取鬧在先嘛!」


    潘明珠不理他,接著自己的話茬往下哭,「我一個做媽的……全身心的向著孩子,這有錯嗎?俗話說得好,虎毒還不食子呢,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怎麽就沒人理解我呢?怎麽到頭來就換成一場怒罵呢!」


    「媽,誰罵你了?」倪大海在一邊小聲的解釋,「我隻是說……讓你,請你對田心兒的態度好一些!」


    潘明珠仿佛沒聽見,繼續自己的表演……索性兩隻胳膊搭在了膝蓋上,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看起來更可憐了,「我兒子躺在病床上,我還要注意態度?誰理解我的著急啊?我養了30年的寶貝,恨不得打板把他供起來,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可結果呢?卻傷成這個樣子……我做母親能不難受嗎?」


    潘明珠在屋裏這麽一鬧,小護士進來了,有點不耐煩的直接就說,「哎,這位同誌這裏是醫院,請你小點聲,再說了,你這樣又哭又鬧,也影響病人的情緒和恢復呀。」


    潘明珠用手捂著臉裝哭,可心裏也怕兒子著急上火,幹脆透過指縫暗暗的觀察倪大海……見兒子一臉情急,知道自己的「哭計」得逞了,也不理什麽小護士了,接著往下哭。


    田心兒站在一邊尷尬了……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頗有點進退兩難。


    倪大海餘光一瞄……見了田心兒這個樣子,有點心疼了,本來想要開口安慰幾句,一看母親哭的正來勁兒呢,自己要是開口和田心兒說話,她肯定更「作」呀。


    大倪同誌心眼兒多!


    眼珠一轉……開裝了!


    皺著眉頭,單手捂著小腹,滿臉痛苦狀的,「哎呦」了起來。


    潘明珠是個當媽的,當媽就關心孩子……透過指縫一看兒子臉色蒼白,不能坐視不管呢,立刻站起了身子走到兒子的身邊,「怎麽啦?怎麽啦?哪兒難受,跟媽說!」


    回頭一疊聲的催促護士,「快去叫醫生啊?還在這傻站著?」


    看見護士出門了,心裏還是不放心,嫌人家的動作慢了……索性快步搶了出去,站在走廊上高喊,「醫生,快來呀。」


    也就是這麽個空檔兒,倪大海向著田心擺了擺手,「心兒,你來!」


    田心兒向他走近了幾步,略皺著眉頭,「你……又哪疼了?到底怎麽樣啊?」


    倪大海溫柔的笑了,「我沒事!本來就沒什麽大事,你一來看我……我……我心裏一高興,就算有事,也沒事了。」


    田心兒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瞧你……又沒正形兒了。」


    倪大海被她如花的容顏所惑,心神蕩漾,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聲音壓得極低,「心兒,我感謝你來看我,也想讓你留在身邊陪我!可現在的情況呢?我媽這樣難纏……算了吧,你先回去,由我一個人對付她,你放心啊,我保準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他隻覺得掌間溫熱,真是捨不得放開田心兒的手啊……可也怕母親一猛子紮回來,看見這個情景又發飆,心不開,情不願的把自己的大手又撤回來了,調皮的向著田心兒擠了擠眼睛,「你和田園回去吧!大半夜的,好好睡一覺!」


    還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隻化成了一句話,「心兒,我不會放棄的,我認準了你,我覺得你好,就要和你過一輩子……誰攔著也沒有用!」


    田心兒望著病床上的他,望著即便是纏著繃帶……還有說有笑的那張臉,隻覺得胸口間仿佛涓涓的流淌著一股細流,柔柔蕩蕩的滋潤。


    倪大海輕聲的哄她,「去吧,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麽,「你開學了吧?頭天上課怎麽樣?」


    田心兒剛要張口回答,潘明珠又回來了,急著忙慌又趕到床邊,故意用胳膊撞開了田心兒,擠到了兒子的麵前。


    倪大海立起了眉頭,「媽,你這是急啥呀?」


    趁著母親不注意,向田心兒擺了告別……田心兒此刻的心情仿佛特別好,所以,也就沒在意潘明珠的莽撞,笑笑就過去了,不為人察的向著倪大海點了點頭,一言沒發,轉身出了病房。


    潘明珠用餘光瞄見了她的背影……自以為勝利了,總算是把狐狸精攆跑了,心裏多少有了點小成就,「兒子,醫生馬上就來啊!」


    倪大海望著她殷勤的臉,也不知道該說啥了……索性閉起了眼睛,緊擰著眉頭,心裏開始盤算怎麽「治弄」母親了。


    田心兒出了病房,抬眼一瞧……視線正和走廊上的田園對了個正著。


    田園有些擔心倪大海,趨步上前,張口就問,「姐,到底咋的了,我看倪大海他媽媽……不會是大倪哥的傷很重吧?」


    田心兒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至於吧,我看他剛才的神色,好像真的沒什麽事兒,他還跟我說笑話呢。」


    田園由心裏往外感慨,「姐,我說句實在話啊,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我覺得大倪哥這個人真挺不錯的,樂觀向上,別管遇到天大的事兒……他總能輕易的笑出來!就像這次吧,明明就是我堅持留在郊區的,結果,把人家的頭砸了,他不但沒半點埋怨的話,還……反正這樣的人挺難得的!」


    偷偷的瞄著田心兒,「姐,我覺得吧……你既然已經知道人家的心了,那就趕緊做決定吧,給人家一句痛快話!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也別耽誤拖累人家了!」


    田心兒輕嘆了口氣,「什麽行不行的?你剛才不也看見了嗎?潘明珠耍的那一出?我和倪大海在一起?家庭身份都有障礙,哪那麽容易呀?」


    田園撇了撇嘴,「那是外麵世俗的看法!我覺得大倪哥沒把這些放在眼裏!他是真心喜歡你,就想和你在一起!姐,人一輩子遇到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不容易,更何況你還遇到了……」


    他頓了頓,把「童大哥」三個字咽回去了,「……反正我不多說了,你自己趕快做決定啊!速戰速決!我堅決支持你的選擇!」


    田心兒輕笑著推了弟弟的肩膀一下……故意語氣輕鬆的調侃,「行啊,你小子,來城裏這些日子,別的沒學會,倒成了戀愛專家了!」


    順勢岔開了話題,「那邊的大棚怎麽樣了?」


    田園情緒低落,「不大好!大棚塌了,外麵又是風又是雨的,還能剩下啥呀?我本來想著,等過些日子,裏麵的菜還能賣點錢呢!」


    田心兒攬著弟弟的手腕安慰,「園兒,經驗和知識最重要!這次雖然沒收成了,可以後的時間長著呢,隻要咱們肯出力,不愁賺不到錢!走!回家!」


    田園使勁點了點頭,姐弟倆出了醫院,撐起了一把雨傘……回家了。


    病房裏……


    潘明珠望著進來檢查的醫生,情急的問,「大夫,我兒子到底怎麽樣了?可以出院了吧?」


    醫生還沒回答呢,倪大海皺了皺眉,眨巴著委屈的大眼睛,「媽,你別性急嘛,我剛才雖然當著田心兒的麵…裝著沒事!可實際上呢,我腿動不了了,根本就沒有知覺了,我八成是癱瘓了吧?還出什麽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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