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來省城了……


    下了火車,在人群中比旁人高半頭,第一眼就先看到了他……18歲的小夥子,長得又高又瘦,穿了套青色土布的衣褂,雖然沒有包頭帕,依然可以瞧出來這是典型苗族裝扮,和漢人的迥然不同。


    再向臉上看……大概是家族遺傳的原因,皮膚白皙像是撥了皮兒的雞蛋,濃眉大眼,鼻挺唇厚,五官有七八分和田心兒相似,隻是姐姐更傾於柔美,弟弟麵帶粗獷。


    他一見到田心兒,第一句話就問,「姐,你考上大學了吧?」


    「考上了!」


    田園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懸著的心放下了,「這一路上都擔心呢,就怕你考不上,媽說了……如果你考不上大學,就讓我把你勸回去!我心裏還有點兒害怕呢,怕你不願意回寨子,媽再埋怨我,那我可就真裏外不是人了!」


    他性子倒也耿直,說話不拐彎抹角的,和田心兒是一樣的淳樸,「媽還說了,你都20了,考不上大學就趕緊回家結婚去,別跟在童大哥身邊了!」


    田心兒撇了撇嘴,「我不願意回家!再說了,我還這麽年輕,幹嘛那麽早結婚?」


    田園瞪大了眼睛,「你還年輕啊?在我們寨子裏,你這個歲數都可以生倆孩子了。再大點兒……就成老姑娘,沒人要了。」


    「你才老姑娘呢。」田心兒調皮的捶了弟弟一下,「我告訴你啊,你別看你現在比我高,我依然是你姐,我還可以打你的!」


    田園好脾氣的笑了笑,縮了縮肩膀,「姐!你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個急脾氣,母夜叉!誰娶了你啊,那可倒黴了!」


    田心兒威脅似的抬起了手,「你再說?我還打你!」


    姐弟倆多年未見,細細的打量著彼此之餘,也情不自禁的開始聊上了。


    田園倒也懂事。


    說話之際,餘光瞄到了童澈,趕忙拎著行李快步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姐夫,你也來了?」


    姐夫?


    米香兒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的,驚訝的半張著嘴,不過可沒敢插話……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她沒有資格八卦打探。


    童澈卻對這個稱呼好像沒聽見……既不糾正,也不答應,親熱的拍了拍田園的肩,「呦,小園,才兩三年不見,你的變化也太大了吧?現在都成個又高又壯的小夥子了,我都有點兒不敢認了!」


    特意站到了對方的身邊,比了比個頭,「瞧!你都和我一邊高了!大概也有1米8幾了吧?」


    他本來是個清淡高傲的人,平時孤冷得像是水中的月亮,一般的情況下,連個笑容都欠奉,像這種親近的,孩子氣的行為絕對不會做……好像隻有在田家人的麵前,童澈才會這麽無拘無束的像個實實在在的人。


    順勢接過了田園的行李,「走吧!我時間有點兒緊,還有一個會等著呢!我盡快把你送回家,咱們路上聊?」


    時間緊?


    他還是親自來接了!


    沒單單就派個秘書或者司機!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他把田家的人看得非常重,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最困難的十年,也許在他的眼裏,田家就是真正的親人。


    童澈也沒再多說,一轉身,當先走在了前麵。


    田心兒一見他走遠了,立刻拉住了弟弟,「小園,你剛才叫童大哥什麽?」


    田園理所當然的回望著她,「媽說的!我來的時候,媽特意交代的……你也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了!如果你考不上大學?就回家嫁人!如果你考上了?也算是有點小成就了!就在這兒跟童大哥結婚!讓我改口叫他姐夫!」


    田家也是個中規中距的家庭,並不打算高攀童澈,也覺得自己「白丁」的女兒有點兒「上不了台麵」,考上大學了,就另當別論了。


    田心兒氣得一跺腳,「你可別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啊,小園,你如果再敢瞎稱呼童大哥,別怪我跟你翻臉。」


    覺得語氣不夠重,幹脆伸出了一根手指,點著弟弟的鼻子,「你聽明白沒?啊?聽明白沒?」


    田園妥協的舉起了手……大概平時也怕這個姐姐,「得了!你喊什麽?不叫就不叫!反正這是媽的意思,姐,我可跟你說,如果你敢違背媽,她就能過來把你抓回去!反正結婚這件事兒,你是躲不過去了!」


    不再多說了。


    擁著姐姐的肩膀,「快走吧!童大哥還等著呢!」


    稱呼又「自自然然」的改回來了。


    米香兒會做人,故意走到了前麵,假裝沒聽到這些。


    田心兒拉著弟弟追上了她,認認真真的做了介紹,三個人邊走邊說,出了火車站,抬頭一瞧,童澈已經站在車邊,紳士的開著車門等著呢。


    田園小聲的問姐姐,「姐,你寫信回家也沒細說,童大哥現在的境遇比以前好多了吧?到底好到什麽程度?怎麽還自己開上小汽車了?」


    敢情他們家還不知道童澈已經當了廳長的事,所以覺得女兒隻要考上了大學,就可以配上這個「未來的姑爺」了。


    田心兒把一根手指按到了唇邊,「你小點兒聲!咱回家慢慢說!」


    拉著弟弟和米香兒上了車。


    童澈坐進駕駛室,在後視鏡裏向三個人一笑,這才發動了馬達……邊開車,邊問田園,「你爸媽都好啊?」


    「嗯!都好!我出門之前,他們還特意讓我給你問好呢!尤其是我媽!她說……這兩年可苦了你了!」


    田心兒聽了這話,還有點兒納悶呢,「怎麽苦了?」


    沒覺得啊!


    日子比過去好多了。


    田園瞪了她一眼,「因為你唄!媽說……你就是個刺兒頭,走到哪兒都能惹事兒!你跟在童大哥的身邊,一定沒少給他添麻煩!」


    田心兒使勁在弟弟的腿上擰了一把,「我讓你說!」


    田園故意虛張聲勢的低嚷了一聲,「看吧!又動手!」


    童澈的笑容在後視鏡裏格外的悅目,「打!使勁打!你倆小時候就一天吵吵個沒完!現在見麵了,都大了,還和過去一樣!誰都沒點兒正形!」


    他一開口,田家姐弟都不說話了……自動自覺的都收斂了。


    田園在心裏是格外敬重這個童大哥的……畢竟相差20歲,對方又學識淵博,各方麵條件都優秀,幾乎可以這麽說,田園從小到大就是仰望著這位「大哥」的,甚至有點像是對長輩的意思。


    車子一路駛進了省委大院。


    田園見到了大門口的警衛,忍不住小聲的問姐姐,「嗯?你們住的地方……還有解放軍把門兒啊?」


    那肯定是夠級別了。


    田心兒點了點頭,耐心的給他解釋,「這裏是省委!好多省領導在這裏工作的!家屬也住在這兒!當然要格外注意安全警衛了。」


    田園吐了吐舌頭,「省委?」


    這回不問姐姐了,幹脆扒著車椅背,身子向前一傾,「童大哥,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呀?怎麽還能住在這兒?」


    童澈笑而不答。


    他也不是個愛賣弄的人。


    小田心兒卻剛好相反……是個有什麽就說什麽的直脾氣,「我本來想寫信告訴你們的,可童大哥不讓!嗯……他現在主管省裏的經濟工作呢,是個大幹部!」


    主管?


    田原暗暗乍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在家裏隱隱約約的聽說童澈平反了,比原先的處境好,卻不知道「這麽」好。


    等到了童澈家的小院前,田園更是驚訝了,「姐,你們就住這個院子?這二層小樓都是你們的,不和鄰居分住?」


    田心兒也沒解釋,拉著弟弟直接進了屋。


    童澈在後備箱裏取出了行李,向著米香兒淡淡的一笑,「進屋吧!我不能久留,馬上還要回單位,你多坐一會兒?晚上等我回來請大家吃飯!心兒考上大學了,弟弟也來了,咱們必須要慶祝一下!」


    快步進了屋,也沒脫鞋,把行李放在了玄關處,輕聲的嚷著,「心兒,園兒,我先走了!」


    田心兒在客廳裏探出了頭,隨意的「嗯」了一聲。


    童澈又沒忘了囑咐一句,「晚上別做飯了,我請你們出去吃。」


    「嗯!去濱湖酒樓?」


    「行啊!你說了算!」


    童澈答應了一聲,大概是真有急事,快步又出了門。


    田園大開眼界了,樓上樓下的走了一圈,一看到房子裏的條件這麽好,實在是忍不住了,趁著米香兒不注意,偷偷的把姐姐拉到了一邊,「姐,佟大哥現在的職位是不是比縣長都高?那,如果真是這樣……他還能娶你嗎?」


    ------題外話------


    該是決定感情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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