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兒的雙眸裏蘊著夏日璀璨的陽光,唇邊的一抹淺笑,好像比雨後的彩虹更絢麗。


    雲景庭眯著眼睛。


    腰間感到疼了,才覺得這是真實的了。


    情不自禁的想收一收雙臂,把媳婦兒擁在懷裏,可突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忙又後退了一步,「別!我身上髒!」


    順勢在一條米香兒原本漂亮的前襟上已經沾滿了泥。


    米香兒不高興了,嬌嗔的嘟著小嘴兒,「你躲我幹嘛?不想看到我?」


    不想?


    雲景庭的心裏狂呼著:我想你都想瘋了。


    可嘴裏還是違心的半帶埋怨,「你怎麽來了?這裏的條件艱苦……」


    是指「雲南」的前線。


    接著繼續往下說,「還有,這裏也很危險。」


    是指泥石流的現場。


    這兩個地方……妻子都不應該出現。


    然而……


    米香兒執著的挑著眉,聲音低柔卻有力,「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不管多艱苦,不管多危險,咱們是風雨同舟的夫妻,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雲老虎的唇邊掛著一個滿足的弧度,說話的聲音裏滿是心疼,「不行!你趕緊回去。」


    急忙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回團部!」


    別回家呀!


    媳婦兒就在眼前,大老遠的來了還沒幾句話呢,怎麽捨得讓她走?


    以前不見麵倒也罷了,強忍著自己不去思念,此刻,一看到米香兒小臉上的笑容,還有那嬌小玲瓏的身子……夢境成現實了,能不想多聚聚嘛。


    雲景庭的話音剛落……


    隻覺得腳下的泥石流在緩緩的移動,身後也傳來了一陣「稀裏嘩啦」的響聲。


    他立刻挺了挺肩,第一時間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米香兒,把她緊緊的摟到了懷裏,一隻大手罩著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緊緊的鉗著她的腰……


    幾乎是與此同時。


    一塊大石從兩個人身邊擦肩而過……距離之近,米香兒仿佛都可以感覺到臉被颳得生疼。


    她抬頭一瞧雲景庭,正趕上丈夫也低頭望著她,兩個人視線一相對,都欣慰的笑了。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有愛人在身邊,就算是有任何風險,心境上也覺得有依靠,感覺不孤單。


    雲景庭急忙開口問,「你沒受傷吧?」


    也沒等媳婦兒回答,扭頭往回瞧,確定在沒有滑石泥塊了,這才鬆開了米香兒……他也知道對方的脾氣執拗,來硬的肯定不行,隻能出言哄她,「香兒,這裏太危險了,你如果出什麽事,我以後怎麽活?乖!你退回去!」


    這次再一抬眼睛,就看到了夏忠誠和姐姐,趕忙出聲召喚,「老夏,你有病吧?把女人帶到這兒來?」


    女人?


    這話裏當然也包括雲景琪。


    雲老虎姐弟情深,照樣也擔心姐姐。


    夏忠誠一臉的委屈,「不是!就這兩個女人,誰能聽我的話呀?我要是不帶她們來,她們就能把我從吉普車上推下去,自己開車來!」


    他也踩著泥漿奔了過來,不服的一梗脖子,「老虎,你別光說我!你有本事?就把她們倆勸回去!」


    嗯?


    雲老虎自忖真沒這個「本事」,隻能勉強的答道,「那……你把她們帶遠點!」


    輕輕的推了一把米香兒的肩,「聽話啊,別讓我為難。你在這兒,我必須護著你,這樣會分心的。現在泥裏還埋著人呢,如果早一分鍾找到就有生還的希望!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米香兒也沒多說話。


    扭身向著一處掩埋著的屋頂奔去,到了近前,直接彎下腰,也學著雲老虎的樣子,用兩隻手在泥濘中挖掘。


    雲景琪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了,也不落其後,依樣跟過去照做。


    雲老虎沒辦法了,沉著臉囑咐夏忠誠,「我姐和媳婦就交給你了,如果她們有什麽差錯,我唯你試問!」


    深深的望了一眼遠處的女人,輕聲的嘆了口氣。


    他也不是磨嘰的人……在這種關鍵時刻,也不會跟媳婦兒推推拉拉的撕扯,索性俯下腰繼續搶險。


    米香兒挖了幾下泥,就覺得指尖生疼,指甲處也脹的難受,低頭一看,原本雪白粉嫩的小手上都是泥,指甲縫裏更是泥血點點。


    她看向遠處的雲老虎,也不知道這麽久了,對方是怎麽挺過來的?


    餘光再一瞄山上的老百姓,有的哭著喊著親人的名字,有的蓬頭垢麵的一味狂挖……米香兒心裏覺得不是滋味兒,異地而處,如果自己的親人被埋在了泥下,也是需要大家幫忙的吧?


    忽然……


    近處有人驚呼,「小三子,小三子,我的孫子哎,你醒醒,別嚇爺爺!」


    米香兒扭頭一看,一個老者已經在泥裏挖出了個小孩,緊緊的抱在了懷裏……看身形,孩子也就是七八歲,身子軟軟的一動不動,兩條手臂無力的下垂著。


    米香兒立刻奔過去,「把孩子給我,趕緊搶救!」


    那老者微一遲疑,米香兒已經把孩子接過去了,放到了一邊平坦的地麵上,認認真真的檢查了起來,一見孩子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她依舊不放棄,兩隻手搭在孩子的胸口上,一下一下子做著心髒的復甦按摩。


    那老者在一邊哽咽著,用滿是泥漿的手在臉上胡亂的擦著,淚水還是一串串的流了下來,「三兒,三兒,你聽到爺爺叫你了嗎?你快回來!家裏的人都等著你呢!」


    聲音悽慘,聽著讓人難受。


    米香兒也顧不得孩子的口鼻裏都是泥,幹脆伏下身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過了一會兒……


    孩子的手指動了動,緊接著,使勁吸了兩下鼻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看到麵前的老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爺孫倆緊緊抱在了一起,再也捨不得分開了。


    米香兒扶起了老人,「孩子腿骨骨折了,必須趕緊送醫院!部隊馬上就來,你到前麵去等著,見到當兵的……就跟著他們走!」


    那老人抱著孩子定定的瞧著米香兒,仿佛要把她的模樣鎖在自己的記憶裏,過了好半晌才深深的鞠了一躬,嘴裏一迭聲的說著「謝謝」,轉身奔走了。


    雲老虎遠遠的瞧見了這一幕,望著妻子嬌小的背影,心都柔成一灘水了。


    不大一會兒……


    三營趕來了。


    人手雖然多了起來,可整個山腳下卻鴉雀無聲,所有的官兵都訓練有素的搶險救災,沒有一個人,說一句多餘的話。


    夏忠誠走到雲景琪的身邊……見她的頭髮已經被泥水攪成了一團,毫無章法的披在肩上,忍不住就抬起手為她清掉了發間的幾處泥塊,心疼的將聲音壓得極低,「你們休息一下吧,這裏有我們當兵的!」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萬一你出了什麽事兒,我心裏更難受!你和米香兒在這裏,才揪著我和老虎的心!」


    雲景琪回望著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臨危不亂的神情,以及挺直而厚實的雙肩,仿佛可以撐起一片天。


    夏忠誠也沒等她回答,又轉身叫過來身邊的兩個戰士,「張衛國!李長海!」


    「到!」


    「到!」


    兩個小戰士迅速的跑到了跟前,兩腳一打立正,「請政委指示!」


    「你們負責把米香兒和小雲同誌安全送回到團部!動作要快,不能耽誤,必須完成任務!」


    啊?


    都成任務了?


    話一說完。


    夏忠誠轉身就大步走了。


    兩個小戰士有點兒為難了。


    吭吭唧唧的麵對著雲景琪,「雲同誌,那咱們撤吧?」


    一見雲景琪沒動,又去勸米香兒,「小米同誌,這是任務!你就別為難我們了!趕緊回團部吧!我們這麽多指戰員在這裏搶險呢,馬上就會結束的!」


    米香兒最不願意給人家添麻煩,一看兩個小兵兒都愁眉苦臉的要哭了,再一瞧周圍的情勢,「那好!我先等在一邊,我懂得醫學常識,如果你們在泥裏挖出了人,我至少可以在第一時間做些急救工作吧?」


    再不多說了。


    退到了一個空曠處,抬眼一瞧……漫山遍野都是一片軍綠,她在這片綠色中尋找著丈夫無畏的身影,看著他從容淡定的指揮,幹淨利落的動作,心裏自然湧起了驕傲。


    雲景琪也站在她的身邊,視線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夏忠誠……男人那高大挺直的身影,鎮定不慌的步伐,還有,越是在這種麵臨生死考驗的關鍵時刻,越表現出的那種軍人的擔當和勇氣,一下子就激起了她心裏的崇拜和敬仰。


    雲二姐忽然覺得胸口一柔,忽忽悠悠的仿佛蘊著一池春水……


    ------題外話------


    感謝海闊天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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