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無眠,到天亮去霍司崖屋子,才發現他不知去向,被子疊得齊齊整整,沒有一點他曾經在這兒睡過的痕跡。莫非昨夜就走了麽?瑨璃一驚,害怕他從此一去不回!好在回轉身,便看到桌子上一張雪白的便簽,拿青木壓著,她拿起來,上麵隻飛舞寫著幾個字:你安心在這兒,我去幾日便回。


    瑨璃頹坐在椅子上,心裏是無邊寂寥。他為何一聲不吭就離開?難道不知道這是非常時期麽,她才初入王府,難道他不怕十九王爺和端木瞿一樣也是別有用心?


    他從來沒有這樣棄她於不理。這次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他,還是說,她現在的死活已經不與他相幹了?


    也是……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麽關係,他這一路對她這麽好,她早該感恩戴德了,為何還奢望那麽多呢。越想越覺得悲愴,緊拽著那便簽,咬緊嘴唇。


    回到屋子裏,有侍女來報:“請沐姑娘前往落梅軒,王爺王妃已在等候。”


    綠籮幫瑨璃打扮了一番,二人方才到那邊去。瑨璃看著四周景色,紅梅與白梅開得格外燦爛,雖說已經是開春,梅花期卻還有一個月,滿園子香氣纏繞,洌風吹來,便散了一地的花瓣,幾下重疊,將那濕潤的泥土覆蓋。


    前麵是三四個丫環領著到了落梅軒。正堂之中,十九王爺坐在左側位置,右邊是一位年約四十歲的婦人,穿著白狐狸滾毛邊的袍子,身形些微發福,梳華麗的高髻,上麵插著金翅飛鳳。見到瑨璃進來,她先站了起來,過來將瑨璃一把拉住,眼眸裏已含淚光。


    瑨璃頭皮麻了一麻,這個婦人用得著這麽激動麽?自己與她沒有血緣關係不說,十幾年未見,也沒什麽感情呀,想必是作戲給王爺看吧?當下勾勾嘴唇,道個萬福:“參見王妃。”


    “傻孩子,哪裏要對她行這麽大的禮。”沐豫開口,讓瑨璃坐到王妃旁邊,王妃一邊摸索她,一邊問她一些話。她歎道:“苦命的孩子,現在可好了,回到自己的國家來,又有親人在身邊。”


    沐瑨璃低垂了頭不說話。她的親人嗬……想到他們,心就一陣銳痛!十九王爺看瑨璃道,“如今你已回來,還需得再想個法子從端木瞿那兒將玉盒拿回來才好。”


    瑨璃看著十九王爺,不知拿出了玉璽,是不是他也想當皇帝?仿佛猜到她的想法似的,沐豫說道:“你是芽兒唯一血脈,又擁有玉墜,這天下自是你的天下。待到一切妥定了,我便和鑒月長老等幾個大臣商議著,找個吉日讓你登基。”


    瑨璃驚訝地嘴巴都快要合不攏,她看到王妃的臉上也有驚詫一閃而過,接著而來的,便是淡漠。瑨璃搖頭,“我從未想過什麽登基,當皇帝,”不不不,這離她太遠,太不可思議了,“我來這兒,隻是想知道這玉墜子的有什麽用,想知道娘生前的事情,把我想知道的了解完了,我就要走的。”


    沐豫驀地站起來,嚴肅地看著她:“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國不可一日無君,而天晉國的皇帝缺失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回你來,自然這天下要歸還你手裏。”


    瑨璃惶恐,不,不是吧,讓她當皇帝,她何德何能啊?不能不能。她急忙搖頭,正想拒絕,又想,現在離那一步還遠著,何必此時與他僵持不下?


    沐豫見她不那麽抗拒,方才露出笑意,“如此就對了。明日我帶你進宮去看看。”


    瑨璃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進宮做什麽……難道她日後真的要被困在這裏,當那什麽皇帝麽。不,她拒絕接受這樣的命運。她望著沐豫,心裏那麽多疑惑想要問出口,沐豫道:“去用早膳罷,完了來書房找我。”


    沐豫的書房充滿了書香氣味,極大的空間,牆上掛一幅很大的扇子,寫著:寒梅沁雪四個字。字體勁霸飛舞,很有魄力。書桌上有幾卷書,筆架上倒吊幾排各色毛筆,什麽型號都有。


    沐豫就坐在書桌之後,正拿筆寫字,見瑨璃來,忙將筆擱到硯上。書房裏點著檀香,氣味渾厚,讓人安心。


    叔侄二人坐在書房正對書桌的塌上,中間隔著一個棋台,此時上麵放兩杯綠茗,淡淡地散著清香。沐豫問道,“你若有什麽想問的,此時隻管問罷。”


    瑨璃望著他,半晌咬唇道,“我想知道我娘是什麽時候……去逝的。”


    “就在你被抱走後第三天。”沐豫憶起往日似乎還顯得哀慟,“她因產後虛弱,內外交困,最後在城牆上被一支箭射死。”他的聲音顯得低沉,重重一聲歎息。


    瑨璃的鼻子微微發酸。揚了揚睫道,“有一事我不明白。既然當日端木瞿領兵城下,想必會對前朝元老以及皇室貴族一番殺戮才對,為何你們能相安無事地同朝十幾年之久?”


    沐豫沉吟道,“當日端木瞿帶人殺進宮裏,先皇又不幸駕崩,我隻得率領眾臣與他抗衡。他養兵數十萬,我們不過與他拚個平手,在僵持不下的情況下,方才協商由我與他共持朝政。其實雖是如此,終究是他一人執掌朝堂,我不過盡了力才將一些權利拿捏在手上。你定要恥笑我懦弱無能——端木瞿實在是不容小覷的對手,這些年前朝中重臣幾乎不是意外死去,就是被端木瞿驅逐,整個朝廷都是他的血液,我不過是憑著幾分僥幸,才屢屢逃過他的追殺。這些年我們一直明爭暗鬥,隻是兩個人都命大地很,死不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瑨璃說不出的蒼涼和吃力,靠在後麵的枕褥上,“為何派慕容瀟等人去找我,又不讓我知道是你在找我。”


    “因那時猜測你肯定還不知自己身份,”沐豫看著她道,“若冒然說出來,一則你不信,二則因為在那樣環境下,也沒有找到機會和你明說。”


    瑨璃心想,若是慕容瀟當時就算說了是王爺要將她帶回去,她會跟著去麽,必也不會跟著去的。“皇叔,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在太恒山的?”


    “去年夏末。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放棄打聽你的消息,恰有人在太恒山下見到沐易,我們才開始派人去找你。如果沒有差錯,應當是我們第一個知道你藏身所在的,誰知半路竟泄了密,又放出一句‘得玉墜得得天下’,引得一堆對江山妄想的人去奪你那玉墜。”


    原來隻是這樣麽,當重重迷霧被撥開,看到一切真正如此簡單,瑨璃又覺得失落了。“萬涉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山穀而已,怎也好意思加入到這搶奪當中。”


    沐豫挑挑眉,“就算是一個乞丐,對江山未必沒有幻想,何況穀靖這個從皇宮逃出去的逃兵!”


    “哦?”瑨璃詫異地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他最先是我的一個侍衛。當年內亂的時候跑了出去,不知怎麽就在萬涉穀當起穀主來了,倒跟山霸王似的,總搶往來商客的物資。朝廷幾次下令清剿,卻總被他逃脫。”沐豫道,“隻是這等小人也想妄想這天下。也不知是誰泄露的風聲,引得你一路九死一生地逃避。若不是霍司崖,隻怕你一個小姑娘要麵對這樣多劫難,很難走到今天。”


    說到霍司崖,瑨璃的心驀地一痛!他去了哪裏?其實他並不是沒有打過招呼就一聲不響消失過的,隻是自從爹爹和大師兄的事情發生之後,不管去哪裏,他總是先和她說好,甚至約好見麵地點,他這次走得匆忙,盡管留了便條,瑨璃卻察覺他些微變化。


    究竟是,怎麽了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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