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奧斯爾的話後,紅葉平靜地點點頭,然後拿起刀叉。


    那動作談不上優雅,隻能給予人利落標準的感覺。她像是完成任務般切割著餐盤內的食物。


    “每到這種時刻我總會想,要是把您和伯以糅成一個,那準會是最完美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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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什麽也不會改變,奧斯爾。”紅葉低著頭說,“這不是性情的問題。”


    “那是什麽呢?”


    “如你所想,是時間。”


    紅葉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安靜地開始進食。奧斯爾也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用窮極無聊的表情打量著天花板。


    看到兩人如此,周雨低頭拾起手邊的餐具。


    對於餐桌上的食物,他沒有一點觸碰的欲望。並非說這漫長的一夜還沒有讓他感到饑餓,而是因為桌上色彩鮮豔的佳肴香羹,無論食材葷素,絕大多數都是他無法辨識的東西。


    像是香芹、青蔥、貽貝,這些看得出形狀的食材都似是而非,跟周雨印象中存在著少許差異。至於處理過後的肉排與羹湯,他連是何種肉類也判斷不出來。


    不過,麵前的大餐雖非牛羊雞鴨,但也絕對不是人肉。這一點,從其質地肌理來看,他可以確認。


    不止是食材來曆不明,連叉子的形製也顯得十分古怪。並非正餐使用的四齒叉,而是類似水果茶的三齒樣式。在銀叉的柄身上鏤刻著纖細的淺紋。


    刻紋的形態,是一條長而蜷曲的細枝,枝頭綠葉繁榮,簇擁著圓形的果實。果實並非單純的刻紋,而是由九顆黑亮的小珍珠鑲嵌而成。


    九顆黑珍珠都鑲嵌在銀萼當中,隻有枝葉最頂部的兩顆與眾不同,其外圍纏繞著細股的金絲。


    注意到這奇怪的枝果圖,周雨又打量其他餐具。刀、匙、盤,無一例外都刻著類似的圖案。


    這究竟是製作者的標識,亦或者擁有者的徽記,大概也隻有去詢問紅葉才能知道了。


    將那圖案深深地印刻在腦海中後,他將銀叉放回原處。雖然知道餐桌上的菜品並非人類之軀,他也不願意接觸來曆不明的食物。紅葉能夠安全吃下去的東西,可不代表他和蔡績都不會有事。


    一想起同行的倒黴鬼,他側目朝旁邊看去。令人意外的是,那個嚇破膽的家夥似乎已經恢複了神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餐桌上的菜碟。


    雖然周雨不覺得蔡績有那個膽量,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踢了對方一下,以免對方真的吃下什麽危險的東西。


    蔡績給他踢得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等接觸到周雨警告的目光,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見過這些菜!”


    “……以前嗎?在哪裏?”


    蔡績臉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著,那種雜糅了驚疑與惶恐的表情,已經達到了當初他和周雨初次見麵的級別。


    他顫抖著說:“……這是方……方四請我們吃的東西……”


    他的話語伴隨著牙齒打戰的格格聲,讓周雨無法聽得真切。那被提及的名字到底是“方四”還是“方似”,又或者“思”、“斯”之類的異調字,周雨一時也無法判別。


    “噢,我知道他說的是誰。”奧斯爾說,“別介意,那是我認識的一個小朋友。他在宴會上曾向我要了一些材料,我猜他準是拿去跟要好的朋友分享了。他肯定沒我的廚子技藝高超,不過好菜至少有一半得歸功於食材嘛。你們準是吃得上頭了。”


    蔡績劇烈地發著抖,那表情除了恐懼之外,竟然還有著近乎憤怒的意味。


    “……也就是說,是‘凍結’的人散布出去的吧?”


    始終專注於進食的紅葉終於放下刀叉,用平靜的語氣說:“你把‘狼‘的肉交給‘凍結‘的人,讓他們散布到街頭去。於是就製造出了多餘的濁魄,是這樣嗎?”


    “基本正確。”奧斯爾答道,“不過,以我個人的猜測,我以為這事兒不是一個人能幹成的。”


    “他不是有你的鼎力相助嗎?”


    “這可不是一碼事,小主人。你知道我擅長什麽,討厭什麽。誠然我讚成他的觀點,不過我可幹不了技術活兒。他需要一個聰明人才行。”


    奧斯爾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他用手指一下下點著自己的腦袋,強調似地說:“非常,非常聰明的人。”


    “告訴我這些合適嗎?”


    “為什麽不呢?從優先級來說,為您服務比保證他的權益重要得多——自然,這兩者都必須基於服從您父親指令的前提……我幹脆再給您一點提示。”


    他伸出兩根手指:“據我所知,‘凍結’有兩位重要的盟友,都是些有意思的家夥。我管他們叫‘聰明人’和‘餓死鬼’。若您想捉拿凶手,我誠摯地建議您從這二人入手。隻消將其黨羽鏟盡,那位先生必將親自登場。”


    “奧斯爾,你可真是個忠誠的盟友。”


    麵對紅葉不輕不重的諷刺,奧斯爾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嘛!我陪您度過的天數,可比我說真話的次數多得多哩。我是覺得那位先生挺有想法,可是您光憑美貌就能勝過他啦!我有什麽道理不幫您呢?”


    紅葉安靜了一會兒後,用輕緩、拖遝,仿佛帶著遲疑的調子說:“你是否想過……”


    “不,完全沒有。我的小主人。完全沒有,一次也沒有。”奧斯爾說,“我一刻也沒覺得後悔。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啦!我隻琢磨怎麽把它幹得有趣些。我看到您已經結束用餐了,那麽現在怎麽著?有興趣去看看我的武器庫和庭院嗎?”


    “無此必要。”


    紅葉從坐席上站起身來。她將右手抬起,黑繩纏繞的劍浮現在空氣中。


    “奧斯爾,我已接受你的宴請。作為回報,我以先王之名宣告解除你的債務。


    “——現在,安歇吧。”


    黑繩如有生命般自行解散,從中露出青熒的幽光。


    紅葉將青劍指向宴廳的主人,用冷酷的聲音宣布道:“再見了,奧斯爾。”


    看到她的行動,周雨也即刻起身離席,拉著蔡績往牆角退去。


    出於某種直覺,他認定紅葉有著絕對的勝算,因此在用背貼住牆壁後,他便不再關注奧斯爾的反應,反而密切留意著側邊的三道送餐小門。那黑暗的門後似乎是某種廊道,沒有一絲光透得進去。


    ——若要安排伏兵,側門就是最佳的突入路線。


    就當他這樣想時,宴會廳裏響起渺遠的歌聲。


    循聲望去,他看見戴著麵紗的女人仰著頭曼聲而歌。和先前三首歌不同,她的歌喉原始且高亢,像呼喚,像鳴唱,像原野上的風聲,讓人感覺不出一點技巧成分。


    簡陋的旋律中,滿溢著歌者昂揚的狂熱之情。


    女人折過腰肢,後仰得像一朵倒垂下來的牽牛花。她高舉的雙臂與緊抱的琴也因此漫浸在水池內。


    那已是完全違背人類生理的動作,在她做來卻優美無比。


    水池發出咕嚕咕嚕,猶如沸騰般的鳴聲。在氤氳彌漫的熱氣裏,她慢慢直起腰,重新回複成坐姿。


    她臂間的木琴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裝飾著翼狀護柄的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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