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朋友真奇怪。”


    看著那男生離開以後,周雨用不經意的態度對張沐牧說。


    剛剛似乎是長跑過來的張沐牧臉色通紅,頭發上沾滿了雨水,正用紙巾不斷擦拭著。聽到他的話後,她轉過臉來認認真真地說:“阿偉就是這樣子。他腦子有病。”


    “……你這種話比他更奇怪。”


    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話有何不妥,張沐牧疑惑地歪了歪頭,眨著眼發出“嗯?”的一聲。


    因為她表現得過於無辜,周雨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轉而問道:“我睡著以後……怎樣了?”


    問出這句話後,張沐牧的雙眼立刻放出光來。


    “把周同學從睡著狀態叫醒以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而且也果然,真的,真的也不記得我了!真的是催眠術!!”


    “嗯,對,對,催眠術就是這樣。不可以告訴別人啊。”周雨麵不改色地說。


    張沐牧拚命地點頭,用手在嘴前做出拉拉鏈的樣子。雖然不能完全信賴她的誠實,周雨也沒有太多憂慮。


    ——畢竟從這女孩嘴裏說出來的內容,隻要是熟人都不會完全采信吧。


    “算了……有問到什麽東西嗎?還有錄音?”


    隨著周雨的提問,張沐牧從包裏翻出紙張和手機,像表功似地遞了過來。紙上,是所謂的“本校學生實習情況調查表”。


    因為學校設有專門的就業指導課,幾乎每學期都會組織學生進行類似的調查項目。因為調查任務關係到學分和績點,一般來說被采訪的學生也會體諒地進行配合。


    自然,張沐牧手裏這張和課程全然無關,是由周雨偽造的表格和問卷。略過無意義的信息,他看向隱藏著關鍵問題的部分。


    周妤十月份的實習,是在紅森廣場周邊的一家網絡公司。當時負責領導的直屬主管,正是周雨誕生時所見的第一個人類。不消說,那以後就斷絕音訊了。


    在此之前的實習有兩份。一份是在學校圖書館,另一份則是咖啡廳服務員,總共不超過四個月。因為都是大三時期的事情,周雨很快略過了這些。


    “大四上半學期的實踐活動……義工嗎?”


    翻過第一頁的實習項目後,他喃喃地念起第二頁上填寫的內容。


    “七月到九月……社會實踐活動……聾啞兒童學校誌願者……”


    米根竹大學的大部分專業,對於實習都有時間上的硬性要求,除了實習以外,參與支教和誌願者活動也都可以作為社會實踐活動來部分折抵。看到表格上的字跡,周雨立刻想起了日記上的內容。裏麵雖然也曾好幾次提起過做義工的事,卻並未說明具體內容,從活動描述中像是做美術老師一類。


    結合這張表的內容,也就是去聾啞學校做了誌願者,教授美術一類的課程。雖然並非每周都去,卻一直持續了三個多月,似乎證明了周妤對這份工作的偏愛。


    “周同學做了三個月的誌願者啊,真厲害。”


    翻閱問卷時,原本坐在對麵的張沐牧不知何時趴在了桌子上,將腦袋從問卷上方探出,就這麽顛倒著一起對此,周雨稍稍往後挪開椅子,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隻是為了社會實踐分而已。”


    “可是,實踐分最多隻能拿四周的喔。”張沐牧趴在桌上自信滿滿地說,“所以剩下的時間全是周同學的愛心。”


    “謝謝呢,不過由你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怪難受的……嗯,你是本地人吧?知道市裏有哪幾家聾啞學校嗎?”


    “不知道呀。”張沐牧茫然地看了過去。


    周雨閉閉眼,以毫不意外的態度拿出手機,開始在電子地圖上搜索起來。以全國標準而言,米根竹市的人口隻能算是中小規模,相應的教育機構總數相當有限,應該並不難找。


    果然,將“聾啞學校”輸進搜索欄後,跳出來的可選項寥寥無幾。位於第二欄內的文字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楓山聾啞學校。”


    地圖上代表著這座學校的紅點,正好也在紅森廣場商業區的外沿,相比其他幾處都更靠近西邊,是距離周妤住處最近的選擇。


    聽到他低語的張沐牧高興地揮著手:“喔喔,楓山我知道的!據說那裏以前是一大片楓樹林哦,秋天的時候紅得像火焰山一樣。不過後來,楓林有一天突然失蹤了,隻有名字留下來。”


    “是砍掉後改造成商業區了吧?”


    “是失蹤了呀,就是那種,在沒注意到的時候一下子變成別的地形了。”張沐牧堅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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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你是文學院學生的份上,我就不說什麽了。總之,楓山就是紅森商業區那一帶吧?現在的地址是阿澤夫路。”


    從地理位置判斷,楓山無疑是周妤的第一選擇。


    “雖然也可能是巧合,不過剛好叫楓山……”他拿出背包,從拉鏈上取下掛飾。看到他的動作後,張沐牧恍然大悟似地“啊”了一聲。


    “紅葉子就是楓葉啊!”


    這種粗糙的掛飾,作為商品賣出恐怕連一塊錢也不值,難以想象作為藝術生的周妤會把它掛在自己最常用的背包上。但如果說有特別的意義,那麽稍微寒酸一點也不難理解。


    “可能是做義工時獲得的。”


    他不自覺地說出了推論。


    如果是義賣品的話,女騎手和周妤或許都曾和楓山聾啞學校有所關聯,所以獲得了類似的贈品。如果隻是普通的義賣購買者就算了,誌願者和捐贈者往往會登記部分身份資料,如此一來,隻需要去學校稍作調查,就大概能搞清楚女騎手的身份。


    然而,麵對這個近在眼前的線索,周雨莫名地遲疑起來。


    調查學校的活動顯然要在白天進行,短期內如此頻繁的記憶消失,早晚會引起周妤的懷疑吧。隻要知道掛飾是批量,幾乎就足以證明女騎手和周妤並非一人,沒必要冒著風險繼續深究。


    無論怎麽想,半夜時分帶著武器夜騎的女人都不可能是人畜無害的。謹慎起見,還是暫停調查為好。


    “那就去看看吧!”張沐牧高興喊著。不知何時她已繞過桌子,擠到了周雨身旁,指著地圖上的紅點說:“明天我沒事哦!”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吧?”


    “但是周同學也沒有什麽事吧?寒假才剛開始,補考也不著急準備喔。”


    “……你,到底掛了幾門?”


    像是完全沒聽見那樣,張沐牧下了總結:“明天我們一起過去吧!”


    那毫無危機感的歡樂語氣,儼然把這件事當成了密室逃生之類的冒險遊戲。語氣正當得差點讓周雨點頭同意了。


    “稍稍等一下。”在被張沐牧拉出食堂以前,他終於找回發言的餘地,“就算要去也跟你沒關係吧?你去幹什麽?”


    對此,張沐牧眨著眼睛,理所當然地回答:“我要照顧周同學呀。你的腦子不太好,一個人活動很危險吧。就算在市區裏也可能遇到壞人的。”


    “……唯獨不想被你這麽說啊。”


    盡管周雨如此抗議著,張沐牧卻仍然用那種“我聽不懂呀”的表情笑嘻嘻地看著他。意識到對方根本就是自說自話以後,周妤也放棄了徒勞之舉,轉而拿起背包。


    “我知道了,那麽明天我們約在學校見吧。我會先來學校匯合,然後再去那裏。”


    張沐牧忽然停止了拉拽,直盯著他說:“真的嗎?”


    “我沒有撒謊的必要吧?”


    “可是,每次阿偉想甩掉我的時候也會說類似的話呢。先約好在學校裏匯合,然後趁我反應過來以前,就自己先偷偷把好玩的事情做掉了!周同學不會做這種事吧?”


    被揭穿了意圖的周雨一時啞然。他實在是沒想到張沐牧會在這種事情上精明起來,或者說是這家夥身邊的人實在是人品惡劣,竟然讓這個天然呆也被騙到乖覺了。


    “我當然不會做這種事了。”他別開目光,直著脖子,用盡可能自然的聲音答道。


    張沐牧仍然若有所思地盯著他,不時發出一點思考式的嗯嗯聲。最後,她靈機一動似地說:“啊,有了!”


    “有什麽?”


    “周同學今晚跟我一起住吧!”


    “——絕不。”


    “來我家裏住吧,離這裏很近的喲。周同學是女生所以爸爸媽媽都不會說什麽的。我們晚上還可以一起看恐怖片呢!因為周同學看起來就是很勇敢的人,肯定不會像室友那樣害怕到不敢看的!”


    “沒必要,我回自己的住處就可以了。”周雨不為所動地說。然而當他試圖從張沐牧懷裏抽出自己的手臂時,那八爪章魚似的懷抱卻以驚人的怪力吸附住他,宛如是纏住了蝴蝶的蛛網一般。


    “周同學家太遠了喔,上次我從那裏回來差點就迷路了,周同學這樣的女孩子獨自走回去很危險的。”


    “不,會危險的隻有你而已吧。”


    照舊無視著異議,張沐牧一邊收緊懷抱,一邊露出了燦爛無邪的笑靨。


    “來嘛來嘛,來我家呀。一定要來呀!我們一起看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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