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盛開、百果豐饒的廣闊庭園。


    蜂蝶繚繞叢間,魚鹿遊逐競跑,群鳥於濃密的綠蔭中諧唱歡歌。


    天空藍如寶石,盛夏豔陽的輝耀灑落湖中,反射出粼粼水光。那瀲灩的色彩映入彌羅的眼中。


    ——隨後在一瞬間熄滅。


    日落中天,新月悄起。月隱林後,旭日東升。


    僅僅是在他們兩人從空中落地的幾秒內,周圍環境就已經曆了四個日出日落。彌羅看到紅衣少年腳邊有一朵牽牛花,每當清晨時便開放,正午時便收起,轉眼間就爬滿旁邊的藤架。


    他看了一會兒,然後仰頭望向天空,目睹滿月高懸。


    周圍的時間正以驚人速度流逝。


    除了兩個外來者還未呈現出衰老,其他一切都在迅速變化著。樹木開花吐芳,隨後果實墜地,牛羊閑走河畔,轉眼繁衍成群。


    盡管如此,庭園依然美麗如畫。


    既沒有生態平衡的崩毀,也不因四季流轉而變色。這精致到虛假的世界裏似乎隻有一個季節,那就是永不結束的盛夏。


    彌羅被這奇妙的景色迷住了。他興奮地在原地轉起了圈,企圖把每一處有趣的風光都收入眼底。


    “你看夠了嗎?”


    他回過頭,紅衣少年仍然冷漠地站在原地。歲月從他身畔急遽地流逝,萬象也在片刻不停地生滅,唯獨少年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彌羅笑了起來。


    “啊呀,你這個樣子就很像聖人了嘛……說是神靈也差不多的感覺?”


    少年皺眉看著他。


    “別在意,想起了一點往事而已。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和伊登是熟人了吧?其實說穿了也沒有什麽複雜的,以前我們是合作搭檔啦。那個家夥混在軍隊裏打探消息,我呢就靠這些消息去做點偷雞摸狗的事。像是逛一下領隊法師的家啦,借一下將領的家傳寶石啦……反正都是些危害很小的罪行嘛。直到那天呢,那家夥好像是用沙子和花瓣哄騙了自己的上級將領,從被處死的敵國法師身上搞到了一塊古石板,還背著所有人學習了上麵的知識。唉,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學了些什麽,反正他自此就相信那石板上記載的是一條成神之路,為了追尋剩下的石板,那個家夥可是很拚啊。又是在戰場上反水叛國,又是去挖先代法師們的墳頭,總之就是缺德事幹盡了嘛。結果命運居然還真的眷顧著這個家夥,讓他找到了關於‘成神’的線索。真的是很氣人對吧?”


    他一邊說,一邊眺望著庭園的盡頭。那是遙遠到不知盡頭的山脈,在諸峰頂上矗立著五邊形的石尖塔。尖塔底部環繞著無數黃金雕像,遠遠望去就像一層金砂。


    “最終的秘密指向一本叫做‘幽冥之卷’的古書。那本書啊,據說是用‘掌管死亡的寰宇巨蛇之膚’做成的,上麵記載的秘密則是‘萬象之源頭’、‘世界的終端’、‘曆史的終結’。聽起來就很厲害對不對?伊登那家夥就斷定這本書上寫著成神的方法……唉,如今看來多半不是啦。不然他也不會在這裏窩著了,不過到底怎麽回事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那時候我已經掉下混沌海了嘛!”


    “這就是你回來複仇的理由嗎?”紅衣少年淡淡地問道。


    彌羅詫異地看著他幾秒,然後搔起了腦袋。


    “你為什麽覺得我是來複仇的呢?”他笑容滿麵地說,“雖然不知道那個家夥到底是怎麽跟你講的,不過估計也是語焉不詳吧?總之那勉勉強強算意外事故吧。當時偷到古卷的我被一群憤怒的法師追殺,那個家夥就打開了一扇傳送門接應我。追殺我的老頭也不是吃素的啦,當場就在他的傳送門裏製造了一個時空亂流。本來我還抓著傳送門的邊,結果伊登那家夥卻要我先把古卷扔過去……唉,反正我也沒所謂,所以就照辦了。”


    “然後他就拋下了你嗎?”


    “沒啦,沒啦。那家夥呢,屬於你請他一盤飯就會毫不客氣地吃光,再請一盤會再吃,反正就會留著你繼續請他的類型……啊呀,你領會我的意思就行。如果能救的話他大概也會順手救一下吧,但是當時他拿到古卷,就直接扔了一個傳送信標到我這裏,然後很瀟灑地轉身——就是那種真男人從不看爆炸的轉身,你知道的吧?他轉過身說了一句‘鬆手’,當然我也就鬆手了。”


    他捧腹大笑起來。紅衣少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唉,好吧,你不明白也很正常,因為你基本上算是古約律嘛,法術對你就跟呼吸走路差不多吧。但對魔網法師可不一樣。他們的法術是有成功率的,你理解了吧?那個自命不凡,覺得萬事都盡在掌握的家夥,酷酷地扔了一個單體傳送術過來,結果卻在這種關鍵時刻法術失敗了!你想想看等他回頭以後得有多尷尬?這種烏龍實在是太搞笑了!”


    彌羅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滾。


    “我的媽啊——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老媽是誰啦,從小就被綁走了嘛——但是想到那家夥當時的表情我就要笑死了!”


    “笑完了沒?”紅衣少年有點不耐煩地說,“笑完了就快點起來。老子要給你手腳打折,再看看怎麽解除精神控製。別他媽叨逼叨浪費時間!”


    “誒,原來你沒打算殺我嗎?”


    彌羅輕巧地從地上跳起來,拍掉褲子上的塵土和草屑。


    “雖然是很感謝你的手下留情,不過那是沒有意義的,因為要死的人搞不好是你啊。”


    紅衣少年的目光中露出不以為然。於是他繼續笑著說:“伊登那家夥到底是怎麽跟你解釋這裏的呢?啊,多半會說‘這裏是門城的核心動力源,所有的黃金守護者和空間門都靠這裏驅動,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鑰匙’之類的話吧?這點倒是不假啦,以特定位麵的曆史線消耗作為動力源,這是織法者們最高的技術成果之一,包括現在這座千門萬戶之都,其實也是他們那座浮空城的冷備份嘛。所以唯獨這座庭園的門是我無法控製的,需要的啟動口令應該隻有伊登那家夥知道吧?沒辦法,我要出去的話就必須從你手中奪走現成的鑰匙了。”


    “……你覺得可行嗎?”


    “別的地方肯定做不到啦。不過在這裏就……所以說伊登那家夥果然沒有告訴你啊。那家夥估計覺得保守秘密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吧。”


    他隨手摘下旁邊的紅玫瑰,搖晃著花枝說:“這個地方,其實也是當初我們兩個出生的星球,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的故鄉啊。你們赤縣是怎麽講的來著?哦,就是‘此方天地的主人’。‘客隨主便’、‘非侵他土’……這些都是你發過誓要遵從的規矩吧?”


    花朵被劇烈的風吹得搖顫不已。下一個瞬間就枯萎凋零了。


    “不好意思啊,之前我說了那麽多話,其實隻是在爭取嚐試的時間而已。然後就在你說要把我手腳打折的時候,終於能夠抓住你了。”


    就如他口中所說,意念感知範圍內出現了一個非常“稀薄”的物體。雖然細節模糊,但無疑正是紅衣少年的身軀。


    “你們這些古約律啊,就是因為太講規矩,還盡給自己加些奇奇怪怪的限製,所以才會被各種套路消滅掉嘛。”


    他如此感歎幾句,然後在意念中抓住少年細瘦的脖頸,像扭死活雀那樣殘忍地往後扳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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