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很長,他們一路說了很多,說到了秦家,也說到了袁家,說到了秦熙秦燾,也說到了袁露袁霜,不知道是怎麽打開了話匣子,乍一開口,便怎麽也收不住。


    秦淺的傷痛因為這個而被衝淡了不少,雖然一想起二老太太還是會覺得心痛,還是會紅了眼眶,卻不像之前那樣覺得內心絕望而空洞,她心裏不知不覺的被另一個人占據,有些霸道蠻橫的,端坐在她心口,並且妄圖占據她全部的注意,讓她沒有空閑再去傷心和難過。


    這種感覺是秦淺從來沒有過的,她覺得新奇,又不斷因此而心跳,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但和袁霂在一起卻讓她越來越覺得安心,就算是此時此刻,在荒郊野外,半夜三更。


    一直在前麵走的疾風忽然停住腳步,麵色凝重地迅速回身朝他們跑來。


    “前麵有人。”疾風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袁霂反應很快,伸手將秦淺扯進懷裏,跟著疾風一道往旁邊跑去。


    秦淺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雙腳離地的事實,由於太過驚訝於袁霂的力道,一時間有些僵硬。


    他不應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嗎?怎麽會像這樣將她一下子拎了起來,秦淺惶惑地抬頭看袁霂,卻被他伸手將腦袋摁在自己肩膀上,“別動。”


    逃命要緊。秦淺伏在袁霂肩膀上,不敢亂動。


    疾風和袁霂速度很快,秦淺被袁霂用力勒住了腰,抱在懷裏,這個姿勢實在難受,秦淺的胃被狠狠勒住,難過的差點嘔出來,她伸手捂住嘴,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從袁霂的肩膀上方往回看,卻見經行處全無人影,隻有他們三個人一路狂奔。


    袁霂的身後一點一點的滲出汗來,然後漸漸糊成一團,濕透了衣衫,速度也漸漸放慢下來,疾風轉過一道彎,在山腳下終於停下腳步,看著周圍,道,“先歇一下。”說著,便回頭跑遠了去。


    袁霂呼了一口氣,將秦淺放在路邊的石頭上,自己卻沒有坐下,而是緩緩的來回走。


    他身上被汗水塌濕了一片,臉也泛起了紅暈,頭發更是散亂,他氣息很急促,臉色也有些發白,明顯是疲憊極了,卻不肯坐下休息。


    “歇一下吧。”秦淺見他這副模樣,怎麽也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她雖然還是覺得頭暈惡心,但總比袁霂要好些。


    袁霂微微搖頭,“這會兒坐了反倒要糟,得等一下。”說著,繼續來回踱步。


    秦淺見他如此,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便也跟在他身後團團轉,惹得袁霂有些想笑,回頭無奈地瞅著她道,“你這是做什麽?”


    “你的病才好了沒多久,這樣勞累,會不會對身體不好。”秦淺也覺得自己像是老媽子,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的扭著手裏的帕子,她本想替他擦汗,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袁霂見她這樣,也不再溜達,拉著秦淺的手,一道坐在大石頭上,秦淺舒了一口氣,替他擦拭滿頭滿臉的汗。


    “我從不是個機靈人。”袁霂忽而開口,因為疲憊,說得慢吞吞的,“學什麽都慢,但因為不是長子,並沒有哥哥那麽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家裏由著我喜歡來,也容得我每一樣兒都用盡了功夫細琢磨。因此,但凡是我專心做的事情,都要比其他幾個兄弟強些。”


    “不要妄自菲薄,”秦淺搖搖頭,“打小哥哥就說你有靈性,又聰慧,不然那年也不能畫出那樣一幅畫了。”


    “你知道我畫那一幅畫的時候,哥哥讀了多少書,學了多少東西嗎?”袁霂搖搖頭,“我隻是肯比他們多花功夫,也有那功夫罷了。”


    他瞧秦淺還想說什麽,忙阻止她道,“我是想說,學功夫是袁家的慣例,由不得我選擇。因為我花的時間比其他兄弟們都多,我算是兄弟裏學得不錯的。”


    秦淺這才明白,他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有體力抓著她一道跑了這麽久,隻是……“我好奇得有那麽明顯?”秦淺有些害羞地道,她還以為自己掩飾的挺好。


    袁霂笑了,拍拍她道,“在意便會發現。也是我早想告訴你的,若不是因為這個,當初袁靄也不能讓我就這麽下了車,更別提還帶了一個你。”


    “原是如此。”秦淺胡亂點點頭,袁霂一句“在意”,讓她的心瞬間像化了似的,之後他說什麽話,其實她已經有些沒注意了。


    兩人還待再說,卻見走遠的疾風轉了回來,道,“我方才四下裏瞧了瞧,這附近山上有一座廟,不若去那裏躲一躲。”


    袁霂的眉頭卻沒有舒展,瞧著疾風,又瞅著秦淺,不吱聲。


    若是兩個男人倒也罷了,可秦淺是女眷,就算是白天可以去上香,寺廟怕也是不能收留女眷借宿,疾風一向心細,應該不會連這個都沒有考慮到,袁霂扭頭又看疾風。


    疾風笑笑,伸手作勢摸著衣袖,語帶調侃地道,“敢問,龍女成佛有多快?”


    他這麽一說,秦淺和袁霂都笑了,龍女以寶珠獻佛之後,由女變男而成佛,原本是佛教典故,如今被疾風一用,怎麽聽著卻變了味道。


    “你確定?”袁霂開口問道。


    “我曾經來過這邊辦事,”疾風沉吟了一下,“若是方丈沒有換人的話,該是沒錯。”


    袁霂這才點頭,拉秦淺一道起身,已經是半夜,天又涼,秦淺怕是要撐不住,她今天內心大慟,若再不休息好,一定會病倒。


    “可那寺廟的和尚若真如此貪婪,咱們去那裏會不會不安全?”秦淺有些擔心,小聲問袁霂道。


    “無妨,咱們不過借宿一宿,”袁霂搖頭,“明日一早便離開。”


    秦淺點了點頭,知道從此就要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不禁咬住了唇。


    不愧是袁霂最得力的侍衛,疾風很快便買通了和尚,掃出一間空屋讓他們住。


    秦淺和袁霂並沒有跟疾風一起,遠遠的在寺廟旁的樹林裏等待,直到他出來對他們點點頭,這才進去。


    的確是空屋,連床被都沒有,臨時找了一床墊子,又拿了一條單被,疾風還是守在屋外,秦淺和袁霂便這麽湊合著睡一晚。


    地板硬的讓人有些難眠,兩人卻都沒有說話,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機,他們需要休息,之前的一路狂奔似乎暗示著什麽,或許一直都有人在暗地裏尋找他們的蹤跡,這天以前總是還算藏的隱秘,可秦家老宅一行,卻讓他們徹底曝光。


    秦淺想到這裏,懊惱地翻了個身,袁霂之前說的無妨,顯然是在說謊,現在局勢那麽險惡,想要找到他們,自然會在秦家安排人手,她想到之前自己的磨蹭和流連,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是因為送二老太太而害的袁霂被抓……


    袁霂似乎察覺出秦淺的不安,探臂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撫。


    夜深人靜,兩人都沒有說話,卻更聽得見對方的心跳聲,秦淺歎了口氣,將臉貼在袁霂心口。


    倦意很快上湧,讓秦淺停止了思考,緩緩入眠。


    畢竟不是鐵打的身體,經過了二老太太的逝世,又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秦淺還是病了。


    “淺兒?”袁霂瞅著秦淺紅得有些不正常的臉,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秦淺聽見他的聲音,迷迷糊糊地醒來,知道應該起身了,隻覺得渾身酸痛乏力,腦袋也沉重地抬不起來,她想開口,卻發現喉嚨生疼,就聽見自己輕聲的呻吟。


    袁霂將秦淺抱在懷裏,“你病了。”


    秦淺努力睜開眼,輕聲道,“不然你們先走。”她實在沒力氣起身,跟著他們也隻是拖累。


    “說什麽傻話。”袁霂輕斥,起身去尋疾風。


    外麵似乎傳來人聲,低低的,讓人聽不真切。


    迷迷糊糊之間,秦淺覺得她似乎被袁霂抱了起來,轉了身,就要出屋。


    秦淺忙叫出聲,“做什麽去?”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麽嘶啞,讓她將一連串的問話都不得不吞回肚裏。


    “不走,隻是換個地方,”袁霂腳步沒有停,很快往外走去,光線一下明亮起來,他們來到了屋外。


    這樣,也太過難看了,就算是神誌不甚清明的秦淺都感覺出不對,原本就在發燒的臉簡直要沸騰了,她伸手輕推袁霂,低喃道,“這也太失禮了。”若是讓人瞧見,就沒臉見人了。


    “閉嘴,合眼,睡覺。”袁霂命令道,聲音帶了一絲嚴厲。


    秦淺還從沒聽袁霂這樣跟自己說過話,嚇得一僵,忙合上眼。


    袁霂見秦淺聽話,也不管秦淺是否能看到,滿意的點點頭,將秦淺輕輕放在一張床上,對她道,“這就到了,你隻管休息,其他都不要想。”


    秦淺聽他語氣變軟,不覺鼻頭一酸,咬著唇有些可憐地睜眼看他,被他伸手輕輕壓在眼瞼上,“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


    身上的不適漸漸蔓延,眼皮也益發沉重,秦淺順從自己身體要求睡眠的叫囂,合眼睡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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