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蕙和秦煦的婚事辦得異常迅速,老太太一向對孫蕙不一般,專門交代餘氏不能虧待了她,餘氏很快就張羅起來,婚期定在了五月,雖然還有半年多,但想要各方麵都準備的好些,總也是需要緊張起來,偏忙中出了點小亂子。


    餘氏雖然忙的腳不沾地,還是帶著秦瀟在身邊,一來孩子就要離家遠嫁,就算她心裏再明白那才是對她好,總也是舍不得,二來秦瀟這麽莽撞的性子,倒是讓她不得不為她的將來擔心,這些日子總是找機會便跟她說說嫁人的規矩。


    秦淺也有些舍不得這個一直爽朗大笑的姐姐,每天都會趁二老太太午睡的時候過來看看秦瀟,兩人拉著手再說說話也好。


    正是中午閑暇的時候,秦淺和秦瀟湊在一起看餘氏安排的婚禮單子,就聽見前麵有響動,小丫頭匆匆進門道,“梁姨娘中午吃飯的時候把看她的丫頭打了,正往這邊過來,攔都攔不住。”


    餘氏皺了皺眉頭,讓兩個丫頭進裏屋去說話,秦瀟本想說什麽,卻在餘氏的一記眼刀之下,訕訕地拉著秦淺到了偏屋裏。


    才進了門,秦瀟便衝秦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走到門簾旁偷聽,秦淺一臉尷尬的站在她身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梁姨娘的聲音很大,不用靠近門簾就能聽得見她的哭聲。


    “大太太這是要了我的命啊。”梁姨娘哭道,“大房就那麽一個兒,大太太怎麽狠得下這個心啊。”


    餘氏的聲音小些,偏屋這邊聽不見她說什麽。


    “若真如你這麽說,為什麽要煦哥兒娶孫家的女娃。”梁姨娘甩著哭腔道,“長得好看頂個什麽用,她家裏在朝中一個人都沒有。”


    餘氏似乎又說了什麽。就聽見梁姨娘哭道,“煦哥兒決不能娶一個半點用處都沒有的姑娘!”


    餘氏似乎大喝了一聲,然後便是一陣動靜,梁姨娘尖叫起來,然後似乎被人塞了嘴,然後是衣服翻動的聲音,似乎在掙紮,秦淺努力分辨,依稀聽到“你懂什麽朝堂”“明白自己身份”之類的話,餘氏的聲音冷厲的可怕,秦淺禁不住打了個戰,平日裏笑嘻嘻的大伯母似乎也沒有那麽和善。


    秦瀟聽見人被拖走,慌忙走過來,拖著秦淺的手坐下,小聲道,“你還沒見過我娘發火的樣子吧。”


    秦淺不安地點點頭道,“大伯母似乎很生氣。”她遲疑著,這會兒倒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你甭怕,都是虛招子。”秦瀟擺擺手道,“我娘說對姨娘不能太客氣,有時候身份就得端起來。咱們一會兒出去,保管娘又是一副笑臉的。”


    秦淺有些疑惑地點頭,“我記得我們房裏,周姨娘怕二太太怕得要命。”


    “可不都這樣麽。”秦瀟笑笑,“要讓姨娘翻到自己頭上,不就鬧笑話了麽。”


    秦淺聽了有些發愣,秦瀟卻聽外麵沒了動靜,拉著秦淺的手往前麵走,“我看那邊沒動靜了,咱們過去吧。”


    秦淺頓了頓腳步,仔細辨認,果然那邊安靜了,便對秦瀟笑笑,跟著往外走。


    “我說沒事就沒事,偏你那麽仔細。”秦瀟輕拍了她一記道。


    兩個小姑娘笑嘻嘻的打開簾子,雙雙呆立當場,就看見梁姨娘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幾個嬤嬤和丫頭跟著壓住她,她頭發散了,手肘處的衣服也開了線,那幾個丫頭婆子也不輕鬆,有一個婆子的衣襟甚至被扯破了一塊,餘氏卻麵上有些發白地看著大門口,秦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倒抽了一口氣。


    秦煦正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眼裏全是難過和自責,他伸了伸手,似乎想過去幫梁姨娘,卻又停住,握拳放在身側。


    餘氏的眼神忽然變得疲憊,整個人鬆懈下來,靠在座椅上,秦瀟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副表情,嚇了一跳,慌忙過去,坐在她身邊。秦淺卻更加尷尬,隻得跟著立在了秦瀟身邊。


    秦瀟見餘氏閉目,扭頭勉強對秦煦笑道,“大哥……”


    秦煦卻像是壓根沒聽見一般,還是看著地上的梁姨娘,梁姨娘見秦煦看到自己這般模樣也傻了,一時沒有掙紮,丫頭婆子們見秦煦在看,不敢再抓人,卻更不敢就這麽鬆手,隻得虛捏了梁姨娘的衣角,順在一邊。


    “這家裏許多事,都是不能解釋,也說不得的。你一個姨娘,知道那麽多不是好事。”餘氏淡淡道,“煦哥兒畢竟叫我一聲娘,我難道會害了他不成?你知道你將來要倚靠他,難道我將來還能指望兩個姑娘?”


    梁姨娘扯了扯唇角,坐在地上,卻仍不敢看秦煦。


    秦煦唇角抽搐了一下,對餘氏道,“娘,您要我娶哪個,我便娶哪個,不是官家小姐也好,不是世家出身也罷。隻望娘能對梁姨娘……她年紀大了,禁不住這些。”


    秦瀟惱了,對秦煦道,“她年紀大,娘難道就禁得住折騰?哥哥捂著心口問問自己,從小到大娘短過她什麽?這次是因為家中就要辦喜事,她成天裏哭鬧,娘才不讓她隨便出門。這是在咱們大房,若是鬧到老太太那兒去,哥哥倒是冷著臉去對老太太叫板試試?”


    秦煦被說得一噎,他自然明白老太太一向看不慣家中的諸位姨娘,真如秦瀟所說的那樣,這種時候鬧事,不定得如何被老太太處罰,秦煦想到這裏更是垂頭喪氣,看著地上用帕子捂著臉的梁姨娘,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了。”餘氏很快恢複過來,神色冷淡地對丫頭婆子揮揮手,“送梁姨娘回去,既然身上不好,就不要總出來見風。”梁姨娘早就慌了神,哼哼唧唧地應了,被婆子拖著費勁地起了身,一搖三晃地扭頭偷看秦煦,一路被婆子拉著走了。


    “煦哥兒這個時候過來,是什麽事?”餘氏閉了閉眼,扭頭問秦煦。


    秦煦倒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本也是有些不滿孫蕙的出身,如今被梁姨娘一鬧,他反倒說不出,支支吾吾半天,才胡亂道,“就是心裏瞎尋思,想讓娘點撥兩句。”


    餘氏有些失望地看著秦煦,低聲道,“你既然問了,我免不了要一說,我看上的就是蕙丫頭沒什麽出身。”她說了這句便不再說,也不管秦煦是否聽懂了,問他道,“既然來了,就過來看看這單子,既然是你成親,總得你滿意才好。”


    秦煦掙紮了一下,順從地坐在了餘氏身邊,餘氏指著上麵的幾樣問他意見,秦煦全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餘氏歎了口氣,換了一張單子。


    秦淺覺得怎麽也不能再留,順勢告別,餘氏並沒有挽留,而是對秦淺笑了笑,讓帶話問二老太太好,秦淺一一應了,餘氏這才讓秦瀟將她送出門。


    “算你倒黴,沒趕上好日子。”秦瀟無奈地道。


    “總是無事,哪天來都可以。”秦淺笑著道,“你多陪陪伯母,讓她寬心吧。”


    秦瀟點點頭,又抓著秦淺的手道,“等我嫁了,你多幫我照看我娘。”


    秦淺見她神色鄭重,也認真的點了點頭,“伯母一向明白,你不用太掛懷。這三房又是同進退,總會有人照應的,再說,”秦淺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大哥不也在麽,他向來是家裏最為善心的,你就安心吧。”


    “指望他?”秦瀟哼了一聲,又有些低落地道,“我知道自己平日就不長記性,又什麽都混沌著,娘比我明白的多哪兒去了。可我和姐姐都走了,怎麽也惦記著,淺妹妹別笑話我就是了。”


    “怎麽會,”秦淺忙道,“你對伯母一片孝心,自然是十分難得。”


    “我娘雖什麽事兒都能想到,可也就是因為想的太多,才會太過勞神費心。我雖然也羨慕你們那麽厲害,可有時候想想,梁姨娘這樣的事,一年也不見得有一件,你看我娘那麽聰明的一個人,麵對大哥,不還是沒有辦法。”秦瀟撇撇嘴道。


    “姐姐平日裏不顯山露水,卻也是個明白人。”秦淺讚道,她看著秦瀟,這個平日裏一點拐彎心思都沒有的姑娘,其實心裏也有自己的思量。


    “你不用誇我。我卻不擔心她被人算計了去,隻擔心她今兒是不是吃飽了飯,明兒是不是穿暖了衣裳,總這些瑣碎家常的事情也讓人放不下。”秦瀟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說這個是不是特別沒意思?誰都知道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


    秦淺忙搖頭道,“姐姐說的正在理,那些算計和猜疑總還是少,這些家常才是最消損打磨人。”


    秦瀟傻笑,摸摸自己的發辮,“淺妹妹也覺得我說的有那麽一點道理麽?”她說著,手指比出一小節來。


    “姐姐這些話,卻正是給我當頭棒喝呢。”秦淺鄭重點點頭道。


    她和二老太太在一起的時候,也總覺得聰明人就該學著如何不被人猜疑算計,學著在外麵如何說漂亮話,在人前如何做圓滑事,如今卻被秦瀟一語道破,她們平日太過看重的不過是生活中的波瀾,或許不是所有人都能應付,但畢竟曇花一現,而那些藏在家裏不為外人所見、但是無時無刻不可或缺的,才是生活本身。


    秦淺正在那裏出神細想,這邊秦瀟卻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忙道,“我可沒打你。”


    秦淺看著秦瀟,笑彎了腰,直惱得她跺腳,才起身扶著秦瀟道,“就送到這裏吧,我知道你心裏擔心著回去看呢。”


    秦瀟笑著點點頭,也衝秦淺揮揮手,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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