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老毒怪還老?”陸休緩過神來,聽瘋戟這麽一說頓時心生驚訝。他不知道西疆有誰能讓瘋戟生出忌憚的心理,老毒怪顯然還不夠看。


    “休兒,你不要以為那老毒物便是西疆最厲害的人物!”陸遠明仰望著天空,神情肅穆,似在追憶往事:“自三十年前發生那件大事後,中原武林一時人才凋零,現在的五天十地高手都是後來居上者。而在這之前的西疆卻出了兩個了不得的人物,魔佛和邪道!當年兩人差點橫掃了整個中原武林。直到後來出現了一個功力深不可測的高手才將他們驅走,據說是一個左手抱琴的白發老嫗,很多人猜測是失蹤的琴聖重出江湖!”陸遠明歎了口氣,“想那魔佛和邪道當年便已年過七旬,如今縱然沒死也該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人了。”


    “藏在青陽鎮的是一個獨眼老和尚!”瘋戟在旁邊蹦出這麽一句話。


    “那很有可能是魔佛,難以想象他竟然還存活於世間!”陸遠明一臉正色道:“魔佛修煉一門魔功,專行使那采補邪術,昔年殘害了不少中原年輕女子。他那右眼正是被使琴老嫗琴指彈瞎,若不是使琴老嫗出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遭殃!三十年未現世,如今來我青陽鎮卻不知有何圖謀。”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陸休心裏憤憤不平。


    瘋戟不言不語,目光偶爾掃過陸休胸前的古玉,眼中精光時隱時現,不知想些什麽。


    月已西沉,夜很深了。大戰過後的大街很安靜,人們都躲進了屋裏,有些熱鬧不是他們能看的,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此番多謝尊駕前來解圍,若是老毒物不顧一切施展毒功,這青陽鎮的百姓都要遭殃了!”陸遠明朝瘋戟拱手道謝,“時辰已晚,倘若尊駕不嫌棄,陸家莊有寧靜舒適的客房,可將就著休息一晚。”


    瘋戟看了看陸遠明,似乎在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性。瘋戟忽然又看了陸休胸前的古玉一眼,不再猶豫,點頭應承道:“多謝陸莊主!”


    “果然高手都是惜字如金的!”陸休帶頭邁起了回家的腳步。


    這時陸遠明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極細的聲音:“陸家主,新月客棧被打壞的桌椅加上廣場的損壞以及門石被毀,總共損失約為一萬兩銀子!陸家財大氣粗,該不會舍不得這麽點小錢吧!”


    瘋戟轉過頭看了陸遠明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色,隨即回過頭去,不聞不問。


    陸遠明無奈一笑,朗聲道:“紋銀一萬兩,陸家二號錢莊明日午時送到!”


    陸遠明這忽然大聲說出這麽一句話,陸休一下是成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爹,你在跟誰說話?”陸休一臉狐疑之色。


    拍了拍陸休肩膀,陸遠明笑道:“一愛財如命的老頭子!不要管他,我們走!”


    “老頭子?”陸休轉過身目光四周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半個身影,“看來不會武功也是種悲哀呀!為什麽本少爺就不能……”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那症狀已經沉寂了整整一月,又到了該發作的時候。隨著陸休年齡的增長,那種症狀發作也越來越頻繁了,由最初的兩三月一次發展到最近一月一次,古玉似乎快要壓不住了。


    ……


    “開門!開門……”深夜裏,一行五人在一家早已打烊的小客棧門前不斷大聲叫門,他們正是西疆毒叟等人,敲門的是那身形削瘦的西疆大師。


    直敲了十數下門方才見到小二衣衫不整地開了門,小二揉著朦朧睡眼還未來得及發泄自己的不滿情緒,瘦大師就一把抓住小二的衣領提到近前,惡狠狠地吼道:“快去準備五間上房,另外去附近藥店買幾味藥!”說完瘦大師塞給小二一張單子,借著明亮的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上麵顯現著六七行短短的字跡。


    “幾…幾位客…大…大師!”小二的睡意一下被瘦大師的凶相嚇沒了。新月客棧擺戲的事他也聽說了,知道有幾位來自西疆的怪袍大師。隻不過不知道後來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不小心瞅到西疆毒叟胸口的血跡,小二心裏一陣哆嗦,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大師,小…小店隻有普通的客房,沒有上…上房,隻…隻剩一間普通客房。”


    “那是你的事!半刻鍾後如果沒有準備好我們所要的一切,你第一個人頭落地!”瘦大師,提著小二衣領的手一鬆一推,小二踉蹌著後退好幾步。


    “是…是!”小二沒有反抗的餘地,隻得硬著頭皮去跟那些已經陷入夢鄉的顧客商量讓出房間的事。


    “誰呀?!”這是充斥著不滿語氣的聲音,“大爺我睡得好好的,你瞎敲個什麽勁!”


    “客…官,是我…小二!”


    ……


    “什麽?要趕我走?這客棧還想不想開?知道我爹是誰嗎?”


    ……


    “太過分了!這客棧竟然半夜趕人,快賠我房錢!以後再也不來了!”


    “是在不好意思!”小二盡力解釋著:“有貴客到來,本客棧房間不夠,隻好委屈大家了!”


    “貴客?”被強行退房的房客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人家是貴客,他們就低人一等?


    ……


    瘦大師麵目陰沉地看著這群不肯讓出房間的房客們,“不見棺材不落淚!”瘦大師剛準備動手趕人,忽然閃過一道寒芒,鬧得最凶的那房客忽然被一不明物體擊中,立時躺倒在地上。一邊用雙手拚命地抓撓身體被擊中的那部位,一邊慘嚎不似人聲,一會便沒了動靜。剛還吵鬧著的房客被嚇了一大跳,那人滿臉青黑地躺地上,雙目圓瞪,已然氣絕身亡。mianhuatang.info箭落領頭雁,風折獨展枝,這一招果然有效,而且是立竿見影的效果。剩下的房客見狀立刻哆哆嗦嗦地抬起腳步,直向客棧大門外挪去。


    這時候,西疆毒叟哇地吐出一口淤血,剛才出手的便是他。在一群人的鬧騰下,他一直沒有平息的怒火在此時再度燃起,拚著傷勢射出一根毒針,結果強壓下的傷勢再度複發。與陸遠明一戰,西疆毒叟受傷頗重,他實在沒料到陸遠明內力會比他強,而且強出不少。加上後來急怒攻心,傷勢進一步加深,西疆毒叟這次栽大了。受此重創,不修養個兩三載恐怕無法痊愈,功力能否恢複到傷前的高度還不得而知。


    方才還十分寧靜的小客棧一時被弄得雞飛狗跳,所有房客都退房了,有些膽子小的房客直接光著身子就出門了,撒腿就跑。


    這下空出來的房間可不止五間了,隻怕十五間都有。西疆毒叟一行人倒是得償所願了,小二還得去完成瘦大師吩咐的第二件事,隻是在這個時辰哪裏還有藥店開門。小二卻是無法考慮這些,不開門也得強行敲開門,這可是關乎他性命的大事。


    ……


    漫漫長夜總算過去,一輪紅日自東方徐徐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著大地,孕育著無盡生機,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陸休早早地便起了床,這時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天剛亮的時候來到門外,全神貫注進行四十九次深呼吸,然後做完八十一個俯臥撐。陸遠明曾經問過他,既然不能習武,為什麽會堅持鍛煉身體。陸休哈哈一笑:“鍛煉身體好啊!對付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我一個打五個。”陸休就這麽點小要求,因不能習武而有些喪氣的他也沒有什麽其他大的誌向,或許一生就這麽糊塗地過去了。


    今天陸遠明又遇到了正在晨練的陸休,看到父親過來,陸休少有地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


    “昨天我向瘋戟文大高手請教一些江湖隱秘之事。”陸休先開口了,“大高手剛開始一聲不吭,後來看我實在有誠意於是給我出了個難題,讓我搬著他的戟走十步。我本以為那是很輕鬆地一件事,結果我差點搬不起那把戟。”


    “關於江湖隱秘,實力不夠的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件好事!言多必失的道理你該明白。”陸遠明語重心長地說著,“某些事情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有時候好奇心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況且你完全不會武功,江湖的事還是少打聽。”


    “是!我知道了!”陸休點頭道。


    “來!跟為父去一個地方!”


    陸休跟隨父親來到了陸家莊後山,這是一座雄偉挺拔的高山。滿山翠綠,鳥語花香,一派寧靜祥和的氣氛,此時他們就站在山腳下。


    “這座山名為命緣山,為父的名字便取自於此山名。”陸遠明指著那背雲霧遮蓋住的山頂說道:“命緣山頂有一處山崖叫藏劍崖,藏劍崖自陸家莊創始人到來的時候便已經存在,無法追溯其來曆。崖壁上插有無數無名古劍,陸家創始人認為藏劍崖與陸家有緣,於是定下一個規矩。每當陸家到了家主更替的時候,候選人都要上命緣山,在藏劍崖呆上三天三夜。誰能獲得崖壁上古劍的認可,誰就是下任家主,這個規矩一直延續到現在。”


    陸休望著那雲霧繚繞的高處,一時心向神往,放佛有一股莫名的呼喚自那裏傳遞至他的心裏。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呼喚讓陸休心中產生了去窺探的欲望,陸休暗中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找機會上去探個究竟。


    “為父當年自藏劍崖得到了一把劍,劍身光滑錚亮,似有秋水在流動,因此為父取名為秋水劍。”陸遠明說完抬起右腳猛地在地上一跺,命緣山腳下的山林中頓時一道青光閃出,陸遠明揮手間握在了手中。那是一把劍,青色古樸的劍鞘刻奇異的紋理,劍柄纏有百年冰蠶絲,握於手中,感受著蠶絲傳來的股股冰涼和柔軟,很是舒服。


    “當年為修煉心中之劍,為父棄劍不用,此劍封在命緣山已經整整十年了!”陸遠明細細摩挲著手中的秋水劍,如多年不見的老友,見麵自要寒暄一番。陸休在一旁呆立,心思不知已飛到何處。


    “休兒!”片刻之後,陸遠明正色道:“為父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啊…!重要的事情?要我去?”陸休回過神來,用手指了指自己,十分地意外,長這麽大父親從沒有托付過他任何事。


    “不用感到奇怪!”陸遠明含笑道:“這件事你去辦正好合適。”


    “是!任憑爹吩咐!”


    “好!”陸遠明忽然轉身看著陸家莊的方向,“仔細算算,你娘也快兩年沒有回娘家探親了。這段時間莊裏正好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你就陪你娘走趟親戚吧!”陸遠明接著說道:“也快到你外公的壽誕了,正好給你外公祝完壽再回來。”


    “是的!爹!”陸休點頭,忽而又問道:“爹您不去給外公祝壽嗎?”


    “你已經長大了!!這次就代為父去祝壽吧!”陸遠明邊說話邊邁著步子,陸休老實地跟在他身後。


    “休兒!今晚你那病又要發作了嗎?”陸遠明忽然問道。


    “是的!爹!”陸休神色淡然,那種痛苦已經折磨了他十五年,早已經成為習慣。


    “總有一天,爹會找到治愈你那病的方法!”陸遠明語氣堅定,陸休在一邊微笑著低下頭,心中抑製不住地感動。這些年來陸遠明為了治療他的怪病,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手段。雖然自己的病依舊沒有起色,但陸休總是會笑著安慰“沒事的,爹!我能抗得住,您看!這病反而給了我一副強壯身體呢!”陸遠明直直地看著平靜的兒子,這麽副張俊俏的麵容每當那症狀發作的時候都會扭曲得不成人樣。陸遠明半晌沒有說話,拳頭捏得‘嘎巴’直響。


    此時正是初春時節,草木發芽生長得特別快,一眼望去整個視野一片翠綠。


    忽然陸遠明將秋水劍遞到陸休的手上:“此劍削鐵如泥,鋒利非凡,給你外公當壽禮正好適合!”


    “爹,這把劍可是您最珍貴之物啊!”陸休想不通父親為什麽要拿這把劍當壽禮,況且用劍這等殺伐之物來賀壽實在不合適。


    “為父已經有十年沒有用劍,外人恐怕早已經忘記這秋水劍。況且在為父心裏,這秋水劍終究隻是身外之物,算不得最珍貴!”陸遠明踱著步子,隨手折下一條柳樹枝,在陸休三丈距離外站立,手中柳枝直指蒼穹。陸休頓時有種錯覺,隻覺得父親站在那,整個人就是一把劍。絕世鋒芒閃動,陸遠明以柳枝代劍舞動,刹時劍氣四射。


    陸遠明疾速揮動手中柳枝,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氣網。隨著陸遠明沉聲一喝,柳枝上拋,雙手互合,柳枝上柳葉片片震落,詭異地漂浮在空中。雙手手掌張開,光滑的柳枝被吸如掌中,隨即閃電般往前一刺。頓時片片柳葉化為道道犀利的劍光,直射對麵山林,霎時猶如萬劍齊發,毀滅眼前一切。‘哢嚓…哢嚓…嗤…嗤…’的聲音連續響起,命緣山腳下一片方圓十丈的山林徹底消失了,地上鋪滿了厚厚一層樹葉碎片和木頭渣子。


    陸休看得目瞪口呆,一條小樹枝在父親手裏竟然能發揮出如此大的威力,實在令他大開眼界。


    “對於為父來說,萬物皆可化為我掌中之劍,所以這秋水劍便拿去贈予你外公吧!”陸遠明走到陸休身邊與他並肩站立,兩人身高差不多,但陸休卻感覺身邊聳著一座雄偉的大山。陸遠明負手而立,接著又笑道:“你外公是個收藏家,專收藏江湖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你這次送去秋水劍,你外公一高興說不定會送你某些有趣的東西。”


    “可外公不是出了名的吝嗇嗎?”陸休還記得幾年前自己看上了外公一樣東西,那是一卷破舊的羊皮紙,上麵畫著一些圖案,不是太清晰。陸休沒有看懂便想拿回去研究一番,結果他外公就是不肯給,後來陸休想盡了辦法還是沒弄到手。


    “那倒是!不過你外公眼饞為父這秋水劍快二十年了,以你小子的聰明知道該怎麽做。”


    “嘿嘿……那是!”陸休心領神會的嘿嘿直笑,父子連心,古人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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