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皓沒有再堅持,點了點頭道:“爹叫輛馬車過去吧,路上風大。”


    雖然雪停了,但北風依然寒冷徹骨,縣學居北,這一路過去可謂迎風而行。


    “……好。”葉重信把棉帽子戴頭上,遲疑了一下便答應了。


    今天有鄭先生同行,又是為自家的事奔波,哪能讓鄭先生受這個凍?


    葉重信離開後,葉子皓便歎了口氣,表情有些惆悵難言。


    “別多想,等你上學時,師長們自然會問你話,不必在於今天。”


    葉青凰關上院門回來,就見到憂心忡忡的人,連忙軟語相勸。


    “我是在擔心,以三叔巧言善辯的厲害,就算我有族裏撐腰,他也能四處去訴苦說我仗著功名欺他。”


    葉子皓長籲短歎,十分無奈。


    “貪婪之人,你怎麽也填不了他們的無底洞。有心害你之人,你怎麽也達不到他們的要求。”


    葉青凰走過來,伸手摸了摸葉子皓的額頭、脖子、掌心,確認他的體溫是否正常。


    葉子皓歪在羅漢床上,神情懶懶,乖乖地任由她摸來摸去。


    這兩天他已不發燒了,但就是提不起精神,無心讀書、無心幹活、神情鬱鬱,想什麽都是悲觀的。


    這讓葉青凰很是憂心,卻不敢斥責他。


    “咱們年前不續明年房租了吧,等明年端午還了房,咱們搬回村子裏去。”


    葉青凰坐在一旁,手中還握著葉子皓的手,想了想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村子裏都是自己人。”


    除了惡婆婆愛罵人,村裏人雖嘴碎,但沒有想害葉子皓的人。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會不會對他的心情好一點?


    “傻瓜,村子裏可沒有人買糕點呀。”葉子皓撇撇嘴,笑看著葉青凰。


    “咱們在這裏一天還有幾百文的收入呢,不少了。”


    回家去,他們沒了這筆收入,陳飛也得回陳楊村了。


    “那就早點回去過年。”葉青凰一想也是,回去就少賺許多錢了,連忙又道。


    “年前肯定要回的,縣學還沒放假呢,咱也不能請病假呀。”


    葉子皓抬起手掌摸摸小媳婦的頭,輕歎道,“讓你擔心了。”


    “不想看到你這麽頹廢,你不開心,豈不讓那些人得意了?”葉青凰噘了嘴,不開心地說出自己的擔憂。


    既然他發現了她的擔憂,那她就沒什麽好隱藏的了。


    把心事說出來,才有利他恢複呢。


    “知道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氣死他們。”


    葉子皓勾唇輕笑,目光溫潤地看著葉青凰,卻說出讓人忍笑的話。


    大概是從小與葉青凰混得太熟,葉子皓的一些想法、一些言詞,都是與眾不同的。


    倆人說了會兒話,葉子皓喝了些米湯,便躺下睡覺,葉青凰坐在一旁擺好繡架。


    今天終於又開始繡花了。


    棉衣穿厚了手臂總是沒那麽靈活,但為了工作,葉青凰隻能忍了,一點一點地完成著局部花色。


    不到中午,葉重信就匆匆回來了,葉青凰連忙喊陳杏花泡熱茶來,再把桂花糕端一碗出來。


    “爹,師長們願意作保嗎?”


    葉子皓聽見動靜很快醒了過來,看見爹回來立刻追問。


    雖然顏麵盡失,但結果卻關乎他的前程,他還是希望縣學的師長們能支持自己。


    “原本還在猶豫,隻因你三叔昨天上午就領著你奶奶去過縣學,哭訴你的不孝了。”


    葉重信在火邊坐下,就說了起來。


    原來在前天借病發揮未能得到縣城裏人的同情,反而挨了不少罵後,昨天葉重華就領著病巍巍地老太太去了縣城。


    在師長們麵前,葉老太太哭得好不淒涼,就仿佛葉子皓是一個有親不養的罪惡之徒。


    最後葉老太太還要下跪,求師長們好好訓誡葉子皓,讓他迷途知返,不要這般絕情不孝。


    葉老太太這次得了葉重華的仔細叮囑,隻字不提功名一事,隻以一個奶奶的身份,請求有權威的師長管束葉子皓。


    說得好像再也沒有人能管得了葉子皓一般。


    師長們自然是不會答應的,隻因這事一出,不合常理。


    就算師長們未出縣學,這兩天課又少,還不知道葉子皓發生的事情。


    但這事關孝道,若是一個奶奶來哭求,也能理解,但葉重華身為親叔,又同是秀才,怎麽會想到跑來縣學告狀,而不是直接訓斥親侄?


    要知道,叔叔教訓侄子是家事,鬧到縣學裏來,這後果,可不是叔侄任何一人能夠承擔的。


    這事兒鬧大了,對葉子皓名聲和仕途,都是有影響的。


    身為親叔難道就沒想過?還是說,葉子皓是十惡不赦之徒?


    師長們麵麵相窺,心裏認為葉子皓並不是那種人。


    但人家祖母哭成這般,句句不孝之言又讓人無法忽視。


    師長們目光交流了一翻,最後由葉子皓的先生開口,說這事他們且記下,等葉子皓上學時再仔細詢問,若若有此事,定不姑息。


    好說歹說,才把葉重華和葉老太太給送走。


    而葉重華不勸回自己母親,葉老太太更是大有不給解決就不離開的架勢,這很讓師長們不喜。


    沒想到今天葉重信就去了,自然先就讓師長們心生反感,暗想這葉案首的家事怎麽這般多,一家親人有何不能自家關起門來處理的?


    在看到族裏文書後,大家才算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也是感歎。


    但不管是葉重華母子的哭訴,還是葉子皓的爹拿來族裏文書,都讓師長們遲疑了。


    若誰的家事都可以鬧到他們麵前,uu看書.uuansh 讓他們來作主,那他們的身份豈不變了質?


    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何況是他們一學之長?


    見他們猶豫,鄭先生便拿出自己連夜寫的文書,上麵還有同塾先生們的具名。


    鄭先生是舉人,同塾幾位也是老秀才了,在縣城裏還是有一定聲望的。


    師長們不敢怠慢,就去找了老院長,老院長也是鄭先生的師長,對鄭先生可謂看著成長的。


    因而,在了解事情始末,以及從鄭先生口中聽說了葉子皓一家搬來縣城後的人際關係和生活後,師長們感慨不已。


    他們不好罵葉重華母子的狠心,但對其行為卻深感不恥。


    在不明真相前人,他們就有疑惑,而未答應葉重華母子的請求,如今來看,已不必懷疑。


    因而,很快,師長們都在文書上具名,代表了縣學師長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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