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家很大,小暖第一次覺得從內院到外廳的路這麽長!待終於見到師傅穿著嶄新的道袍站在前廳門口時,小暖的眼圈都紅了,“師傅!”


    師無咎拉起自己的小徒弟,抬手幫她扶正簪子,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道,“這才幾月不見,又長高了。”


    她最近是長得挺快的,三爺來時,她的腦袋頂都能夠到三爺的下巴了。小暖嘿嘿笑著,“師傅是專門來吃烏將軍的喜酒麽?”


    師無咎笑道,“為師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沒趕上將軍拜堂。”


    烏桓連忙道,“您能來,桓已是榮幸之至。”


    師無咎與已故的烏老將軍是故交,烏桓成親他特意趕來,也是為了這份情意。師無咎含笑與小徒弟道,“為師餓了,先進去吃幾杯酒,待會兒與你們一塊回南山坳。”


    師傅這是要住進歸陽觀了!小暖歡喜點頭,目送師傅進門後,才轉身回內院。師傅來了,小暖覺得這初春的空氣都變暖了,吸一口氣都讓她覺得舒坦。


    很是趕巧,小暖穿過抄手遊廊時,與端著托盤的烏羽走了個麵對麵。烏羽學著前邊兩個仆從的樣子,端著托盤彎腰等在路邊,讓小暖她們先過。小暖平靜地走過烏羽麵前時,沒轉頭看他一眼。不過,她卻見到烏羽的腳尖翹了一下,便無聲地笑了。


    烏羽還是那個烏羽,無厘頭地很。也就自己這樣聰明的,才知道他翹腳尖是什麽意思,換了旁人哪裏猜得到!


    待小暖返回喜宴時,秦氏趕忙問道,“道長可還好?”


    “嗯,師傅說晚上與咱們一起回去!”小暖歡喜著。


    秦氏立刻站了招了賀風露過來,“風露,你先回去給你師叔帶句話。還有,我給道長新做的棉被和棉褥子也記得帶過去,翠巧知道放在哪兒,也不知道潮不潮,若是摸著潮,先在爐子邊烤烤。”


    賀風露立刻領命,歡歡喜喜地去送信。


    秦氏旁邊的盧夫人用帕輕輕擦了擦嘴角,掩去不屑。秦氏身為誥命夫人,卻親自給外男做被褥,實在是太掉自己的身價了。她這是圖什麽?若是圖好名聲,還不如多孝敬她親生父母來得實在,那才是她正經該孝敬的人!


    同桌的一位副將夫人聽到師無咎回來了,連忙問道,“安人,師道長這次要住多久?我想帶著大兒子過去求道平安符。過些日子,我兒就要去漠北了。”


    當年烏老將軍帶著十八萬右金吾衛將士征戰漠北,但大戰過後隨著烏桓回來的隻有十萬。除了戰死的一萬多人,還有六萬餘人留守漠北。這兩年,漠北大戰未起小戰不斷,所以駐守的兵將一直沒撤回來,直到今年初,兵部才下了一紙文書,著左右金吾衛逐步更替駐守漠北的兵將,好讓征戰兩年的兵將們得以喘息。


    秦氏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滿心盼望著烏羽能回來歇一歇。但最終下來的文書裏,卻沒有烏羽的名字,秦氏曾為此難受了許久。


    兒行千裏母擔憂,更何況孩子還是去沙場。這位夫人開了頭,立刻有幾位將軍夫人也開口求符。師無咎乃是上清宮的宮主,自天師去後,他是人間道行最高的道士,他的符很靈驗但也很難求。


    對於難得的東西,自古以來的華夏人,想的不是不要,而是托關係走門路也要拿到。小暖是師無咎的親傳弟子,所以這些夫人們都希望通過小暖的門路拿到平安符。不過,師無咎願不願意給符是他的事,秦氏怎麽會幫著帶這樣的話讓師無咎為難。


    現在的秦氏比兩年前強多了,麵對這樣的場麵她不慌不忙的,隻是滿臉遺憾,“道長剛來,我也沒見到呢,不曉得他老人家要留多長日子。不過真是不巧,過兩天我們一家子就要進京了,小暖在她師傅跟前也侍奉不了幾天。”


    沒有兒子要征戰殺場的盧夫人聞音知意,立刻岔開話題,“安人要進京了?仲春出行可賞百花,著實讓人羨慕。”


    能坐在這裏的,有哪個是傻的,於是隨著盧夫人的滑頭,眾人談起春遊的趣事,笑語歡聲。


    叼著一塊芝麻薄糖片的小草湊到姐姐身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問,“姐姐,是出了什麽事兒?”


    妹妹都能看出她有心事來了?小暖立刻打起精神,笑道,“我就是瞎琢磨,沒事兒。小草看清新娘的模樣沒?你回去還要畫給娘娘看的。”


    “看清啦,將軍夫人的眼睛漂亮,小草一定把她畫得棒棒的!”小草咯嘣一聲咬斷芝麻糖,已經換齊的牙,非常好用。


    妹妹畫畫最喜歡的就是點睛,不漂亮的眼睛她都要畫上一圈光讓它閃閃發亮,紹德音這漂亮的眼睛,她得畫成什麽樣?小暖表示很期待。


    酒宴罷,烏桓親自送師無咎與秦氏母女到大門口。雖說吃了許多杯酒,但烏桓依舊目光明亮,腳步從容沉穩,沒有一點醉意,若是不看他那稚嫩的容顏,任誰也不會以為這位權掌右金吾衛,撐起烏家門楣的大將軍,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


    “拿來。”師無咎一抬手,有小道士將一個大大的布包送到他的手中。師無咎把布包遞給烏桓,小聲叮囑著,“老道聽聞金吾衛要有不少將士去漠北,u看書ww.uukanhum 這些都是貧道畫的符,將軍給他們發下去,管用不管用的另說,但求個心裏安穩。”


    師無咎親手所製的平安符,還是滿滿一大包,都交給他去做人情,這份情意真得很重了,烏桓雙手接過,彎腰行謝。


    師無咎又笑眯眯地道,“貧道方才在院子裏轉悠一圈,覺得你這裏陽剛之氣盛了些。過幾日讓我那徒兒過來為你布置布置,求個陰陽和合,早日開枝散葉。”


    想到在新房內等他的嬌妻,烏桓心頭便是一熱。好在喝了酒,烏桓的臉不能再紅了,他又彎腰謝過,扶著師無咎上了馬車,又謝過早早過來幫忙的小暖一家。


    在回去的路上,小暖拉著師傅的衣袖道,“師傅,過兩日徒兒就得進京了,師傅跟徒兒一塊去好不好?”


    師無咎笑眯眯地搖頭,“不成啊,為師還有事兒做。”


    小暖神秘兮兮地問,“師傅是要尋無牙道長麽?”


    去年十一月底,無牙道長從京城南的天師廟離去後,小暖便失去了師祖的行蹤。


    師無咎歎了口氣,“道長是高人,哪是說找就找到的。為師是有別的事,徒兒盡管放心進京,這裏有為師替你守著。”


    師傅要留在南山坳,竟是為了何事?小暖滿眼疑惑。師無咎笑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今日天色已晚,為師明日再找你說事。”


    看來,真的是有正事兒了。小暖立刻挺直小腰杆,“師傅歇著,不管是什麽事都由徒兒去辦。”


    師無咎哈哈大笑,“九清吾徒。”


    “徒兒在。”


    “這話回去後,當著你七師兄的話再說一遍,好叫他知道怎樣才算好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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