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剛滿十三個月,娘怎能拿她跟她倆比!”陳祖謨不高興了,柴玉媛身具皇族血脈,她生的女兒當然比秦氏那蠢婦生的要高貴得多,隻看麵相就知道了。小暖和小草小時候,可沒小棉這麽聰慧、漂亮!


    皮氏沉下臉,“兒啊,你這麽說就不對了,小暖和小草也是你親生的。她倆小時候,哪個像小棉這樣鬧騰,讓她叫個奶奶都不肯!”


    “她們小時候兒在縣學讀書,哪裏記得什麽模樣。”陳祖謨不高興了,“娘今日是怎麽了,為何總幫著她們說話!”


    “娘一向是講理的人,幫理不幫親。”皮氏理直氣壯地道。


    陳祖謨皺眉頭,“娘在盤算什麽?”


    皮氏轉開眼睛,“娘不管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


    陳祖謨心中不安,“娘莫不是打算討好小暖,讓她回心轉意吧?那丫頭的心就是石頭做的,她以後不跟咱們作對已是謝天謝地了,娘還指望著她幫襯咱們不成!”


    皮氏眼睛又轉,“娘沒指望過她,她明年就要嫁去京城了,娘指望她做什麽。”


    陳祖謨這才稍稍安心,他在村裏呆得煩了,想回城去陪妻女,便隨口道,“今日無事,兒陪娘去城裏轉轉吧?”


    想到剛進城的小暖母女,皮氏立刻道,“好啊,青柳讓馬得銅套車,咱們進城轉轉!”


    陳祖謨……


    因為有秦德坐鎮,秦家人不敢鬧著要,秦氏母女輕輕鬆鬆地走出了秦家門,進城去耍。


    待她們走了,秦德看著這一屋子人大都垂頭喪氣的,就大聲道,“這是幹啥呢?大過年的,都樂嗬點兒!”


    讓小暖她們娘仨鬧了這一出,他們還樂嗬得起來嘛。張氏敢怒不敢言,秦梅是嫁出去的女兒,沒啥不敢說的,“德叔,您看我姐,有她這樣的嗎?”


    “她這樣的,天下獨一份。”秦德慢條斯理地道,“你們這樣的,天下就有的是。誰都想過好日子,別總巴望著別人鍋裏的,顧著自己碗裏的才最要緊。”


    秦梅抿唇不說話了,她丈夫劉更斜了不會說話的媳婦一眼,沒有吭聲,今天這一趟白來了,耽誤他城裏的生意,劉更不痛快,隻想快點吃飯快點回去。


    “可她家鍋裏漏出一個點兒來,就能把我家的房子裝滿了!”張氏還是忍不住,低聲嘀咕道。


    “人家鍋裏再多也是人家的!”秦德最看不上張氏這不占便宜會死的樣兒。秦三好一家子鬧成這樣,都是白氏和張氏婆媳倆折騰的,這倆人,一個比一個不上道兒,“小草他娘不是給了你們棉花籽了?隻要你們今年勤快點兒,給大郎蓋房娶媳婦的錢總能賺出來吧?南山坳裏那麽多活兒等著人幹呢,正埔和大郎去做點散工,年底怎麽也能攢上大幾貫錢吧?辛苦一年,日子就好起了。”


    聽到裏正讓他這讀書人去南山坳賣苦力,秦大郎覺得受到了屈辱,嘴唇都開始哆嗦了。


    “那才有幾個錢……”秦大舅斜了二弟一眼,“莫說小暖家,我跟大郎汗珠子摔八瓣兒幹一年,也抵不上二弟輕輕鬆鬆幹一個月的。”


    “就是!”張氏立刻幫腔。


    “二哥,大姐不幫大哥也就算了,你咋也不搭把手呢?眼瞅著大郎就要說親了,他這麽沒著沒落的,你這當二叔的心裏就好受了?”秦梅跟著埋怨秦二舅。


    得,咋說著說著就都衝著她男人來了,李氏抱著孩子搶先道,“咱也不是不幫,他二叔給大郎找了活,是大郎不肯幹……”


    “去庫房裏扛布料,那是人幹得活嗎!”張氏跳了腳,她兒子再不濟也是讀了十幾年書的,怎麽能幹這樣的活兒!


    “四郎他爹不也是從扛布料幹起來的?”自己的男人能幹,李氏也敢開口說話了,隻是她的神色還是怯怯的,一點氣場也沒有。


    “誒呦!要是大郎扛兩個月的布料能當上店掌櫃,我二話不說就讓他去。你們說,他能嗎?你們這明擺著給他小鞋穿呢!”張氏尖聲叫著。


    “能幹到什麽樣,得看他的本事。隻要他有本事,一定比我強。”秦二舅開口了。


    自小被家裏捧著長大的大郎,此時覺得異常難堪,“夠了!我秦意滿頂天立地,絕不靠人施舍度日!”


    “那你倒是頂一個給老娘看看啊,光嘴上說有屁的用!”張氏看著閑在家的兒子,早就忍不了了。


    秦德被他們吵得腦袋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夠了!就你們這樣的,哪個敢幫?幫了不隻落不了好,還得落一身的埋怨。三哥,你是當家的,鬧成這樣你連句話也不說?”


    “你讓我說啥?我說了有人聽嗎?這個家裏還有人把我放在眼裏嗎?”秦三好也沒好氣。


    ……


    秦德啥也不說了,轉身出院子回家看孫子,大過年的,他可不想在這裏沾一身的晦氣。


    小暖娘仨上了停在村邊的馬車,小草興奮地嘰嘰喳喳,u看書 .ukans 秦氏臉上的笑就有些勉強了。小暖握住娘親的手,過了一會兒,秦氏才抬起頭,“今天你……外婆那樣,就是服軟了,她那麽要強的性子。”


    小暖點頭,聽她娘又道,“要是隻娘自己,也就順著你小姨的話應了。可娘還有你們,娘不能走回頭路。現在把親認回來,她們一定會天天圍著娘把好話說盡。可人無百日紅,哪天咱們的日子又不好過了,娘都能想到她們會說啥。再來一回,娘真怕受不了……”


    小草摟著娘親的胳膊,“娘不哭。”


    秦氏抽了抽鼻子,“嗯,大過年的,娘不哭。”


    小暖笑道,“娘別想那麽多,不要在意她們說啥幹啥,咱娘仨在一塊痛痛快快的就成了。您想想,三年前在破廟裏,您抱著女兒時心裏想的是什麽?”


    小暖差點死了的那一夜,秦氏在天師廟裏磕了一夜的頭,所求的就是兩個女兒都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她就知足了。真是想得多了,她們仨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秦氏笑道,“就是!娘想那麽多幹啥,走,咱們玩去!”


    “耶!”小草舉起小拳頭,“去玩嘍!”


    待進了城門,小草就把馬車的車窗撩起來往外看。坊巷間賭錢的關撲類攤子前,人山人海、吆五喝六,不過小暖一家對這不感興趣,他們在繁華街道下車,進到各色彩棚裏。彩棚裏鋪陳冠梳、珠翠、頭麵、衣著、靴鞋、玩好之類,三人手拉手看稀罕。


    待看過了熱鬧,一家人在城中稍事休息,便趕往青魚湖邊。她們剛到了湖邊,就與柴玉媛的馬車相遇了,而另一邊,皮氏的馬車也緩緩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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