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就在屏風外,”彭大勝眨巴著眼,老實又無辜,“是主子吩咐讓老奴原地站著哪也不許去的。”


    李煦氣不打一處來,一拳捶在水麵上,神色陰晴不定,“你都聽見了?”


    彭大勝摸摸鼻子,違心道,“老奴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出去!”


    彭大勝忙應了,轉身走出去,到了門外忍不住嘴裏哼起小曲。


    這飛花公主可真是不得了!


    嘖嘖!


    他彭大勝看好她!


    在薑姑娘之外,又一個能夠讓主子動心的姑娘,還一心喜歡主子,好事不遠了呀!


    菊花般的老臉綻放著比菊花還燦爛的笑容。


    長寧侯府,煉丹室。


    易欣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掃到角落上倚著丹藥架睡著的張瑤。


    他搖頭歎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拿了毯子輕輕給她蓋上。


    凝視了她緊閉雙眸的麵容半晌,又輕鬆地將她手裏攥緊的玉簡取出來放好。


    隨後他便走到一旁,坐下開始煉丹,完成老侯爺布置的功課。


    不久,隨著丹藥漸漸成型,丹香從煉丹爐中緩緩溢出,易欣很是專注,心神片刻不敢稍離。


    角落裏的張瑤不知何時已然清醒,瞥了眼身上的毯子,微眯的眸又投向背對著她煉丹的身影上。


    半年多來,無論她怎麽冷臉相對,或是冷語相向,易欣都全然不介意。


    反而是待她一如既往地耐心和好意。


    他天姿出眾,遠是她所不能及的。


    然而師父卻因為她的緣故,差點在三個月前趕走易欣。


    師父說過,僅留易欣三個月,三個月後是否能夠留下,還需斟酌。


    她就是師父斟酌商量的對象。


    想起師父詢問她時說過的話,她不由歎息。


    她是反對易欣留下繼續作為師父的徒弟的,易欣做下的事情她一直都沒有原諒他。


    但是,她又不能那麽自私。


    她清楚感受到師父對易欣煉丹能力的驚喜和對他的心力傾注。


    師父在煉丹傳授上的毫無保留讓她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


    所以她最終還是違背心意沒有反對易欣留下。


    她對易欣的感情真的是太複雜了。


    一方麵怨恨他曾利用她全心的信賴,一方麵又感動他這些日子對她默默地付出。


    兩相較勁,時時在她心中激烈鬥爭。


    “阿瑤,你醒了?”


    不知何時,易欣已經收了丹,朝她走過來。


    張瑤別過臉去,應了一聲。


    匆匆爬起來將毯子疊好,又聽得易欣問道,“師父好像還在隔壁煉丹室煉丹,你知道嗎?”


    張瑤又應了一聲,轉身收拾丹藥架。


    易欣跟了過來,站在她身邊同她一道收拾。


    忽然,兩隻手同時抓向了同一個丹藥瓶子。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了。


    張瑤麵上一燙,想要縮回手,然而覆蓋在她手上那隻潔白修長三分的手卻沒有放開。


    他的掌心溫暖熾熱,張瑤一時羞惱,正欲發作就見易欣收了手,歉意道,“抱歉。”


    “我回府了。”


    張瑤橫他一眼,轉身朝外頭走去。


    “阿瑤,慢走。”


    易欣追了兩步,又複停下,目光深沉複雜。


    待張瑤身影消失後,他站在原地許久,突然朝隔壁煉丹室走去。


    老侯爺煉丹時素來很反感有人打擾,這是多年來的習慣。


    但自從發現薑書璃的煉丹天分,時常帶著她煉丹後,薑書璃不時在煉丹時闖進煉丹室,有時是看他煉丹,有時是催他用膳,慢慢地,把他多年的習慣給改了。


    在收了張瑤和易欣為徒後,亦是在三不五時他們無意闖入幹擾中,養成了淡定繼續煉丹的習慣。


    是以易欣進來時,老侯爺挑了挑眉,卻並未中斷手裏的功夫。


    他正在煉一顆新的丹藥。


    煉丹時並不介意弟子進來旁觀,學習和吸收經驗。


    易欣如往常一樣站在老侯爺身後,看他調配丹材,點火,煉丹。


    他目光專注在老侯爺的每一個步驟,像是極認真在學習。


    然而他卻並非在學習。


    而是在等一個機會。


    一個老侯爺全身心投入最不設防的機會。


    煉丹快到尾聲階段,老侯爺渾然忘我地傾注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成敗就在這接下來的短短一刻鍾。


    就是現在。


    易欣心中暗道一句,與此同時,他猛然抬手,拍出數張等同於築基期修士全力一擊的攻擊符籙。


    “啊!”


    一聲慘烈的尖叫響起,老侯爺一掌拍開煉丹爐,轉身看去——


    易欣口吐鮮血,身上多處崩裂的傷口正汩汩地往外噴血,他單手捂著胸口,麵若紙


    金。


    就在這時,李睿天和薑書璃突然闖了進來。


    “易欣,你果然包藏禍心!”


    張瑤亦是匆匆返還。


    不可置信地看著易欣,搖著頭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們早就知道了。”易欣似乎並不驚訝,機會來得太過容易,他本就有種不踏實。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在天皓王朝隱忍這麽久,就是為了這一天。


    為他的外太太祖爺和母親報仇。u看書w.ukanshu.o


    那一日,瀾山學院的弟子引來了外太祖的仇敵,害得外太祖被抓走囚禁。


    而他母親又因此心力交瘁下著了心魔。


    除了報仇,他別無選擇。


    隻是,將目光轉到薑書璃身上,他咳了好幾聲,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薑書璃雙臂環胸,冷然注視著易欣,對他的慘狀沒有絲毫動容。


    “易欣,你不會認為我們對你毫無防心吧?在你和丹宗宗主差點害得我們回不來天皓城之後?”


    “我祖父心善,又與丹宗宗主有舊,”她繼續說道,“如果你安心跟隨祖父學丹便罷,你要是起了歹心,你的歹心就是你的結果。”


    “無論你怎麽對祖父出手,都會原封不動地招呼回你自己的身上。”


    易欣不過是練氣五層的修為,數張築基期攻擊符籙的反噬,已經斷絕了他的生機。


    他強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聽薑書璃告訴他原因。


    聽到這裏,提著的一口氣泄了大半,“是我咎由自取,我無怨無尤。”


    他緩緩看向張瑤,想說些什麽,最終化作一聲歎息,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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