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願同塵與灰。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隔間外情深款款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傳進來,引得眾人不由紛紛色變。


    自從比試開始就一直杯弓蛇影的盧嬤嬤此刻忍不住低哼了一聲,她就知道一定還會有幺蛾子出現,看吧,這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來了!


    毒倒了她家繡娘隻是第一步,賊人定然在四周伺機而動,目的絕對就是要毀了他們盈月樓在繡貢會的這次比試!


    先前是她失了防心讓賊人得了逞,如今她可是打起了一百萬分的精神,任誰也休想動盈月樓一分!


    盧嬤嬤雙手叉腰,氣勢十足地走到監督太監和宮女麵前,為怕影響梅娘繡製,她壓低聲音道,“外頭人聲喧嘩,還請公公和嬤嬤肅清一番,以免影響我們盈月樓繡娘繡製。”


    太監和宮女互視一眼,領頭太監扯了扯嘴皮子,陰陽怪氣道,“我等奉旨隻需監督隔間內的比試,隔間外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管。”


    我呸!


    盧嬤嬤眯了眯眼睛,眼底精光四射,她就知道這太監和宮女也不是什麽好茬子!


    沒的跟外邊那賊人就是一夥人狼狽為奸,哼,別以為這樣高高掛起她盧嬤嬤就沒轍了,你們不出麵,看我盧嬤嬤親自去修理那賊人。


    思及此,盧嬤嬤氣勢衝衝地出了隔間。


    歐陽氏和薑書璃目送盧嬤嬤氣急敗壞地奔了出去,心下擔憂地看向梅娘。


    此時梅娘已經端坐在繡案前,手執繡花針神情專注地開始繡製了。


    她眉目柔婉和順,雙手靈巧地如同采蜜的蝴蝶在披風上翻飛,整個人的氣息平和自如,仿佛忘卻身處何地,周遭有什麽人有什麽物亦渾然不知。


    歐陽氏雖不善繡製,但是多年在這一行業的沉浸,讓她一眼就看出來梅娘這分明是進入了繡製最高境界——忘我。


    她不由得心中歡喜,對梅娘的信心又高出了幾分。


    薑書璃縱然不懂這些,也能感覺出梅娘繡製的那種狀態,與她平時修煉凝神靜氣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無異。


    頓時放下了心,看來外頭那勞什子表哥的酸溜情詩,對梅娘並無分毫影響。


    想起盧嬤嬤單槍匹馬出了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於是,薑書璃細聲在歐陽氏耳邊道了句,得到母親首肯後,悄悄離開了隔間。


    哪知出了去,卻被眼前景象嚇了一大跳。


    盧嬤嬤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個簸箕,簸箕裏頭裝滿了沙石塵土落花落葉。


    她大步流星地向著一位瘦削又略有文人風範的男子衝了過去,劈頭蓋臉將一簸箕沙石塵土潑了過去。


    嘴裏恨恨道,“不要臉的王八羔子!誰要和你塵與土了?要塵土老娘給你管夠!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也來撒野?老娘不發威就以為老娘是病貓?!”


    “讓你不要臉!”


    “讓你裝!”


    “讓你薄情寡幸!”


    “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一陣手起腳落,盧嬤嬤整個人將男子撲倒在地,猶如那下山的猛虎,一拳拳兜頭兜臉地給男子招呼了過去。


    一大早受到的驚嚇和一路過來的擔驚受怕此刻全部用拳頭宣泄了出來,盧嬤嬤發了狠地劈殺讓薑書璃看傻了眼。


    而那梅娘的表哥,更是料不到怎會有個婦人跟殺父仇人似的對他直下狠手。


    他不過是奉命過來吟幾句酸詩影響梅娘做繡活,可沒說來這裏還有性命之憂啊!


    他本來是不樂意來的,上回在盈月樓門口被那些個婆子們收拾了一通,他已經深刻體會到盈月樓可不是好欺負的。


    哪知薛管事給他塞了不少好處,又拍胸脯保證說在繡貢會上盈月樓還要顧及麵子,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麽問題,他才答應過來一趟。


    誰料到盈月樓的婆子,竟然如此凶悍不講理,將他撲倒在地不管不顧地狂毆,他、他一個斯文人,又不能打回去,未免太過淒慘了!


    梅娘表哥狼狽不堪地從盧嬤嬤身下掙脫開來,顫抖著唇,喃喃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頭也不回地逃跑開去了。


    揚眉吐氣的盧嬤嬤心頭暢快了許多,插著腰指著梅娘表哥的背影,大聲道,“以後見你一回打你一回!不要臉的王八羔子!”


    盧嬤嬤打了勝仗,心情暢快地回了隔間,眯眼瞥了一旁靜立的太監宮女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向了繡案那邊。


    待看到梅娘繡製的模樣,點頭長籲口氣,有了她的捍衛,盈月樓這次繡貢會一定能夠繼續奪魁。


    此刻盧嬤嬤的心情平複了許多,人也不複之前那般抓狂,目光從梅娘身上挪到了繡案上的披風,眼前驀地一亮。


    繡案上不過仍是半成品,但卻已如明珠難掩自身光華般奪人眼球,盧嬤嬤身為行內人士,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梅娘這手繡活已然不亞於四大頭等娘子。


    她的繡法看似簪絲繡法,又有幾分凝青繡法的神韻,慢慢品味,還能感受到新月繡法、柔羽繡法和天絲繡法的影子。


    梅娘她這竟然是將五種繡法融合一起,創立了一套新的繡法?


    這個念頭霎時震驚了盧嬤嬤,她瞪直了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梅娘繡製,心頭如同小鹿亂撞般撲騰騰地跳個不停。


    要知道創立繡法可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有多少繡娘終其一生尋覓追求也沒有辦法創立屬於自己的繡法!


    而梅娘,經曆了這許多波折和屈辱,不動繡花針那般久,在這繡貢會的壓力之下,竟然化繭成蝶,創立出自己獨有的繡法了麽?


    盧嬤嬤專心致誌地看著梅娘的每一針每一線,眼眶漸漸地濕潤起來。


    時間就這麽一點一滴地過去,待最後一針收了尾,梅娘將繡花針放到一邊,抬起晶亮璀璨的雙眼,“大夫人,盧嬤嬤,大小姐,我繡好了。”


    為時兩個時辰的繡製,為她的雙眼添了幾根血絲,uu看書 .ukansu.om 卻完全擋不住那發自內心的歡快和喜悅。


    “梅娘,恭喜你。”


    歐陽氏和盧嬤嬤同時握住了梅娘的手,兩人讚歎道,“這新創的繡法,你打算用什麽命名?”


    梅娘謙虛一笑,“哪當得新創的繡法?還需花時間再好好鑽研,才能自成一路。”


    歐陽氏溫和地頷首道,“獨創繡法的確需要許多時間去完善和細化,但今日,卻是你這繡法的創始之日。所以,應該為它起個名字。”


    梅娘感動地點點頭,凝神思索片刻,“不如就叫寒梅繡法。”


    “好!”


    歐陽氏讚道,“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梅娘,你所經曆的一切,終將會成為過去。你在繡法上的成就,也會如同那寒冬臘梅,飄香繡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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